2.第二章
等東西都收拾乾淨了，顧青青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蹭了蹭，看見秦氏衝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堂屋來一下。
顧青青進了堂屋，看見秦亮坐在唯一一張完整的椅子上，一本正經地端着茶碗喝茶。兄弟姐妹們都各自幹活兒去了，最小的妹妹也被八歲的二妹帶着出去玩了。
秦氏說："青青啊，雖然你才十歲，但是家裏的負擔有些重，還要供你大哥讀書，你也應該出去掙錢了。"
顧青青沒敢吭聲，她不太明白秦氏的意思。
秦氏繼續道："我平日洗衣服的程家缺幾個小丫鬟，青青你的年齡雖然有點兒小，但是平時這麼能幹，所以我已經給當家主母說過你了，明天你吃過飯就跟着我去程家，到時候會讓你試着做幾件家務，你可一定要通過啊！"
嘎？！
顧青青愣在原地。
秦亮又火上添油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爹對你有信心！要是你能順利在程家當上丫鬟，就把咱家那隻老母雞殺了開個葷！"
堂屋門口登時響起幾聲輕微壓抑的歡呼聲，想來是幾個幹活兒的兄弟姐妹在偷聽。顧青青臉色發青地想起來早飯的飯菜：一小盤青菜，一小盤豆腐，一小盤大蔥，幾碗稀米粥，一人一小塊窩頭……
真窮啊，她的腦袋裏莫名地浮現出之前坐火車外出，沿途看見偌大的一面牆上一行大字：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
幾千年後世人總結的至理名言啊！
又被秦亮和秦氏叮囑了幾句之後，顧青青耷拉着腦袋從堂屋裏出來，一出門就被一雙軟綿綿的小手抱住的大腿。她低頭一看，是五歲的秦小妹。
"青青姐！"秦小妹一臉的渴望，"我想吃肉肉！"
再往旁邊看，其他幾個孩子的臉上也都是十分期待的眼神，顧青青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不由得頭疼起來。這要是在之前，她說不定早就掏腰包請這群餓死鬼孩子們去飽餐一頓了，但是現在她一個小丫頭，窮得叮噹響，還得靠着秦家吃飯呢。
一旁的秦秋看不下去了，撥開弟弟妹妹們，把顧青青拉到一邊。
"青青啊，沒事，盡量去就好，實在不行，還有二哥呢，二哥出去幹活兒也能掙到錢。"秦秋說完拍了拍胸脯。
顧青青看了看這少年瘦削單薄的身形，心裏面禁不住搖了搖頭。
看來為今之計，她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秦氏就帶着顧青青出門了，秦亮和孩子們一路送二人出了大門又出了柵門，還殷殷切切地注視着兩個人消失，秦小妹嫌個子不夠高還跳起來揮了揮手。
顧青青想起來昨晚秦小妹睡覺做夢磨牙，抱着自己的手臂當雞腿咬，不由得如芒在背。
秦氏一邊走一邊給顧青青交代程家的事情。這程家算是城裏的大戶，產業下的營生很多，十分有錢。程家老爺夫人也都算是和氣的人，家裏有兩個少爺和一個小姐。大少爺程欽一直在讀書考功名，估計將來要在官家做事。二少爺則一直呆在家裏學習，估計將來要繼承家業。而小姐將來肯定是要嫁給大戶人家當少奶奶的。
顧青青邊走邊聽，一邊感嘆這位親娘如此八卦，洗個衣服都能把人家的家底全都扒一邊，就看見秦氏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嘆了口氣。
“程家的公子小姐們都是富貴身，你要是去了，不管分配給哪間房裏，都要小心伺候着。要是哪位公子看上你了，能當上個通房丫鬟也是好的……”
顧青青聞言腳下不由得打了個踉蹌，差點兒吐血。秦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絆着了嗎？”
顧青青連連擺手：“沒事，娘……”
秦氏又繼續道：“其實我也不指望哪位公子會看上你，只要好好伺候着，每月領了月錢，給家裏添補家用，將來能在程家混出點兒身份來，當個大丫鬟也是好的。哎……人跟人怎麼就這麼不一樣呢……”
顧青青只低頭聽着。秦氏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又道：“其實他們家也不只是兩位公子，嗯……這個回頭再說吧。”
顧青青不明就裏，還想等着秦氏再說些什麼，但是她卻什麼都不說了，一直進了程家，見了老夫人，才低着頭說道：“這就是我們家大丫頭，喚作青青。”
程夫人讓顧青青抬頭，仔細端詳了一下，才道：“倒是跟你生得很像，挺秀氣，先試用一天看看吧。阿陽，你帶着她下去。”話音剛落，程夫人旁邊就有一個丫鬟走過來，示意顧青青跟着她走。
阿陽是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跟了她很多年。顧青青跟着她到了後院，阿陽先指着東邊的屋子說道：“那邊是洗衣房，有專門的傭人去做新衣服的工作，你不用管，但是你要負責每天把主子換下來的衣物送到這裏來。”
顧青青點點頭，知道了秦氏工作的地點。
阿陽又指了指西邊的屋子說道：“那邊是灶房，也有專門的廚子做飯，你只需要負責給主子把飯菜送去，再把該洗的碗筷收回來。”
顧青青繼續點頭。
阿陽一邊走一邊說，接下來又給顧青青指了柴房、下人房等。她覺得這個小姑娘也不吭聲，雖然看起來有點兒傻，不知道會不會幹活兒，於是帶着顧青青到了一處院落，道：“這是大少爺的院子，你現在去左邊廂房裏把臟衣物拿出來送到洗衣房去。”
本來顧青青一直在擔心會出什麼高難度的題目來，畢竟她做家務的能力絕對不如原本的秦青，一聽是這種簡單的事情，她略安下心來，徑直走到左邊廂房，打開門之後沒瞧見什麼臟衣物，再一看裏面有個大竹筐。她走過去往竹筐裏面一看，登時心裏面一涼。
裏面堆得滿滿的全都是衣物。
顧青青捋起袖子把竹筐拎了起來。
好重！
她吃力地將竹筐吭吭哧哧搬到洗衣房的時候，已經有些兩眼發花。早上的一個窩頭幾個菜葉和一碗稀米粥早就消化得乾乾淨淨，其實她早上完全沒吃飽。
秦氏看見女兒搬着個竹筐過來，那竹筐幾乎有她肩頭那麼高，連忙迎上去把竹筐接過來，又小聲叮囑一聲：“不要偷懶。”
顧青青有些委屈，但是她沒有休息的時間，阿陽又帶她去二少爺的院子，依樣畫葫蘆讓她把臟衣物搬到洗衣房去。顧青青抱着竹筐，一個人走在通往洗衣房的小徑上，額頭上滿是虛汗，衣服都貼在後背上。
她喘了口氣把竹筐放下休息，一邊擦着汗一邊考慮是繼續搬衣物呢，還是想辦法逃走算了。就算逃到大街上做個小乞丐，說不定也比現在強啊。但是驀地想起秦氏和秦小妹以及秦秋，顧青青還是猶豫了。畢竟她還沒搞清楚現在到底處在什麼時代，到外面去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顧青青思考了一下，四下里看了看，摸摸索索地把腰帶解了下來綁在竹筐的邊緣上，打了個結，又在另一邊也如法炮製，然後把竹筐背在背上。雖然物理學得一般，但是這麼操作搬運起來會輕鬆一些。
她剛背起來走了幾步，忽然看見有個人站在不遠處看她。她抬頭看了一眼，瞧見是個身材頎長的少年，黑髮黑眸，白衣勝雪，站定了往這邊看。顧青青看得有些發愣，這白衣少年神情冷淡，目光冷清，只看着她一言不發。
看樣子似乎是程家的少爺，顧青青回憶了一下秦氏的話，記得這家是有兩位公子，但不知是不是其中之一。那少年看了她兩眼，竟然朝着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顧青青驀地有些緊張。
少年離顧青青越來越近，她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了。十歲的女孩子個子尚矮，少年比她高了大半個頭，顧青青忽然感到一些壓力。然而少年只是和她擦肩而過，逕自走過去了。
顧青青愣了一下，暗自鬆了口氣，遠遠地聽見那少年的聲音：“你可以把帶子收短一些。”聲音有些清冷，卻十分好聽。
力臂變短了自然省力許多，顧青青暗暗懊惱數理化太差，一邊對這少年生出幾分好感來。本來她覺得古代的少爺小姐們都是被丫鬟婆子們伺候到大的廢柴，看來也不全是。
“多謝。”她習慣性地道謝。
那少年卻頓住了腳步：“你不認識我？”
“呃……”顧青青頓了一下，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是新來的丫鬟。”
“原來如此……”少年微微點頭，轉身要走。
顧青青下意識地又問了句：“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這句話是她從書里電視上學到的台詞，不知道怎麼就說出口了。話一出口才覺得場合身份不對，心下有些懊悔，也不指望對方會回答。
沒想到那神情冷淡的少年居然回答了：“我是大公子程欽。”
顧青青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忽然咦了一聲，目送程欽越走越遠的背影，一臉的訝異。她不是震驚這公子如此平易近人，也不是驚訝大公子竟然垂青於她，想把她要去，而是被程欽這個名字震撼得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欽是她看的那本小說里出現的人物之一。
其實她本來就覺得自己的姓氏秦和程家的構成十分熟悉，現在程欽的名字一出現，顧青青驚出一身冷汗來，莫不是她穿越到自己看的小說里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