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程欽對待顧青青的態度就有了一些變化，他越來越關注這個大丫鬟，每天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一顰一笑，甚至吃了什麼東西，程欽都變得有點在意。

顧青青本人對此倒是沒有太注意，她每天都重複着無聊的日常，給大少爺端茶送水，聽嬤嬤們嘮叨，跟小丫鬟們聊聊天說笑，有時候也會偷偷拿程欽書架上面的書看兩眼。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的時代，日子有時候還是挺無聊的。

過了生辰，就意味着朝着未來那一天的日子又逼近了一步，但是她還沒有能力改變任何東西，也想不出來什麼辦法，最多就是到時候提前逃走，但是又不知道是否能夠擺脫掉那個悲催的命運。

自從分到程欽院子裏面，顧青青跟霜花染七見面次數減少了很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程欽院子裏獃著。好在程桓有時候會來找程欽說話，這時候顧青青和霜花還能偶爾見個面。

這一日午後，天氣炎熱，程欽還在床上午睡，顧青青一邊給他打着扇子，一邊也是懨懨欲睡，念月伏在旁邊的案子上，屋子裏一片寧靜，就聽見小丫鬟從外面走進來，對着念月說：“二少爺來了。”

顧青青也聽見了，於是坐直了身子，手裏的扇子沒停，眼睛卻朝着門邊望了過去，就看見門帘一掀，一隻鞋子先行踏進了房間。顧青青連忙輕輕地叫着程欽：“大少爺，快醒醒，二少爺來找你了。”

程欽睡得淺，聽見聲音就醒了，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被竹枕頭硌了幾個印子，紅紅的，顧青青有點莞爾。剛睡醒的程欽，表情有點懵，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程桓走過來，叫了聲：“大哥。”

程欽從床上下來，顧青青已經端來了一盆涼水，程欽洗了把臉，神情就恢復了平日裏的神氣。

程欽和程桓平日裏關係很好，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程家夫婦也是擔心以後兩個兒子互相爭搶家業，所以一開始就給兩個人設定了不同的奮鬥路線，一個去朝堂做官，一個在朝外經商，既不會又太大衝突，又可以相互扶持，以後程家可以繼續發揚光大。本來一切都是按照程家夫婦的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的，結果最近程欽想棄文從武，雖然也請了個師父來指導他，但是很明顯，並沒有完全滿足他的需求。

所以程夫人私底下也跟程桓念叨了好幾次，讓他沒事去勸導一下兄長。程桓是個好脾氣的人，很聽從父母之言，可是程欽卻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

程欽大致知道程桓這次來的目的，因為前幾次程桓來，基本也是在說這個問題。這個弟弟雖然比他小兩歲，但性情比他要溫和，也比他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面更加遊刃有餘。程家夫婦比較偏愛二兒子，也是有目共睹的，雖然他們也十分疼愛大兒子，但是對於三子程潛就不用提了。

程桓看了一眼桌子，上面擺放着兩本書，他隨手就拿起來看了一下，是科考的考試項目，看了程欽最近還是有心在準備考試的，一年前他就已經考過了鄉試，考了個第一名，今年再過兩個月他就該去參加會試了，眼瞅着時間快到了，他最近卻無心向學，家裏人都很擔心。

程欽在桌子邊上坐下，念月給兩個少爺送上了茶水。程欽瞥了一眼顧青青，她從剛才起就一直跟程桓的丫鬟霜花站在一起，兩個小丫頭擠眉弄眼地像是想說話。他手一揮：“你們都出去吧。”

大家只道兩個少爺要說些悄悄話，於是都退了出去。一到院子裏，顧青青就拉着霜花到一邊說話了。小姐妹兩個人有陣子沒好好說話了，一時間親熱得不行。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顧青青問霜花，“二少爺好相處嗎？”

霜花笑道：“二少爺人特別好，從來也不讓我們乾重活兒，不好做的活兒都交給嬤嬤們和小廝去做了。二少爺說，女孩子都是嬌花，要愛惜着，不能欺負。”

嘖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顧青青心裏面喟嘆一聲，自家少爺就愛欺負人。

接着霜花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雖然二少爺很好，但是最近一陣子，表小姐總是跑到我們院子裏去，可討厭了！”

顧青青想起來那個沈芊芊，心裏面一動，問道：“聽說程夫人想把表小姐許配給二少爺呢，二少爺喜歡不喜歡她啊？”

霜花搖了搖頭，想想，又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看不太出來，二少爺對誰都很好，對所有的女孩子幾乎都一個樣子，我覺得二少爺對錶小姐也不見得就比對我們這些做丫鬟的好，可是，要真的說他不喜歡錶小姐，那也談不上，反正他對她也都是笑眯眯的。”

哎喲，難不成這個二少爺是個中央空調？顧青青尋思着，書裏面描述的程桓，的確是溫文有禮，善解人意，所以她對他比較有好感，但是聽霜花這樣描述了一下，似乎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這樣的性格，是很適合做老公，但是也適合做所有人的老公。不過書裏面，他最後肯認了秦青的孩子，也算是個宅心仁厚的人。

霜花嘟着嘴：“反正我是不喜歡二少爺對錶小姐那個樣子，有時候我覺得他是不喜歡她的，但是他就是不表現出來，結果表小姐一直都覺得二少爺對她有點意思，成天往我們那裏跑。”

顧青青點了點頭：“表小姐是喜歡二少爺的吧？”

“她當然喜歡他，”霜花頗有些不滿，小聲說，“表小姐一心想嫁到程家來當個少奶奶，二少爺簡直就是她理想對象。”她輕輕嘆了口氣，“二少爺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對象啊……”

顧青青瞧着霜花的模樣，知道她的內心大概也對程桓充滿了幻想，不由得嘆了口氣，把話題岔開：“你最近跟染七見面多嗎？我跟她只見過兩次，還是幫大少爺給小姐送東西的時候打了兩次照面，看她一直都很忙的樣子。”

霜花說：“我也是見她很少，按理說，她這麼忙應該會瘦下來，沒想到現在變得更胖了點。大概是小姐院子裏的伙食好吧，但是我下次見着她得跟她說說，不能再繼續吃這麼胖了。”

顧青青也略有憂色，三個小姐妹們若是都能在程府安安生生地獃著，也能好好安排好自己的人生，那當然是最好的，只是這個時代，女性的命運並不是那麼容易被自己掌控啊。

兩個人說著體己話，程桓從屋子裏面出來了，程欽臉上也微微帶着笑意，兩個兄弟似乎聊得還不錯。

顧青青看了看程桓，但見這少年身形又見長，面容文雅，雖然年歲比程欽小，個頭也比着程欽低了半個頭，但是儀容儀錶待人接物都不輸程欽了。

程桓也瞧見了顧青青，笑道：“這個小丫頭，我之前是見過的。”他說的是之前顧青青跑到院子裏去偷看他的那次。

顧青青只笑了笑，算是承認了。

程欽卻有些在意起來：“你們什麼時候見過？”

顧青青只好把那次的事情說了一下，霜花在旁邊拚命解釋，顧青青只是去找她而已。

程欽聽完沒做什麼表示，程桓就把話題岔開了。

送走程桓，幾個人回到屋子裏，念月拿了掃把開始掃地，顧青青開始收拾桌子上的茶盅等東西，程欽就站在她旁邊看着她做。他一直都不說話，她心裏面微微有點發毛。

這人又怎麼了？

顧青青只得陪着笑，問道：“大少爺怎麼了？”

程欽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所以一開始你是對二弟比較感興趣才去看他的嗎？”

顧青青一愣：“大少爺，方才不是說了嗎，我是去找霜花，才會在院子裏碰見二少爺的。”

程欽搖了搖頭：“那時候你跟霜花還住在一起，有什麼事情非得跑到二弟的院子裏面去瞧他的呢？”

顧青青有點答不上來。

程欽倒是笑了笑：“我知道二弟是非常討人喜歡的，爹娘也比較疼愛他一些，若是我跟他一起外出，很多事情他做得到比我還好。之前也略有耳聞，丫鬟小廝們，都很喜歡跟着二弟，你那時候還沒被選到院子裏，跑去看他我也能理解。”

顧青青有點傻眼，她當初真的沒想那麼多，就純粹想去看看，書裏面這個她看好的人物長什麼樣子而已。

“但是，”程欽又繼續說道，他看着顧青青，“你現在是我的貼身丫鬟，每□□夕相處的人是我，所以每天惦記着的人也應該是我，我不希望你以後再看着二弟，希望你能明白。”

顧青青眨巴眨巴眼睛，她有點沒有聽明白程欽的話，這種命令式的語言，她聽着有點不太舒服。

“我是大少爺的丫鬟，以後當然是跟着大少爺，負責你的生活起居，自然不會惦記着二少爺。”顧青青把工作職責說了一遍。

程欽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顧青青的面前，兩個人的距離有點近，他現在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還多一些，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讓她不得不仰起頭才能正視他的眼睛。

跟人說話要正視眼睛，這是顧青青的習慣。

程欽很喜歡看她的眼睛，其他的丫鬟們沒人敢正視他的眼睛，只有她敢。

多麼清亮澄澈的眼睛啊，他在心裏面默念着。

“我的意思是，你的心裏面，也只能想着我。”程欽看着她，用手指在顧青青的心口處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