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程欽一路從前廳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躺床上不說話了。丫鬟們一見他臉色又十分陰沉，知道小主子心情不好，一個個都盡量躲得遠遠的，連念月也不肯上前，一群人齊刷刷地看着顧青青。
顧青青瞪她們，這群人就知道她不怕死是吧！
但是又不能晾着這小主子不管吧，不然不知道他一會兒會不會又鬧騰，顧青青只得硬着頭皮走過去。
“大少爺，你剛才跑去跟老爺說什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一邊輕輕湊到他跟前站住。
程欽躺着看了她一眼，從床上坐了起來，拍了拍床沿：“坐！”
顧青青只得挨着床邊坐下，程欽看着她：“我知道你最聰明，你來幫我想個法子。”
“什麼法子？”
“家父不肯答應讓我學武，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要不我離家出走找軍隊從軍如何？”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顧青青年歲不大，可是經過一段時間接觸，程欽就是比較信任她。
顧青青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如果這位主子離家出走了，這一大院子人都沒好日子過了。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程欽：“我覺得不好。”
“為什麼？”程欽抱着手臂靠在床框上，他並沒有立刻就聽取顧青青的意見，“我倒覺得挺好的，直接從軍可以進行軍隊操練，更容易取得實戰經驗。”
顧青青想了想，她必須說服程欽不能讓他出走：“大少爺說得是沒錯，可是那要看你以後是想當將軍號令三軍，還是想當一個默默無聞的箭靶子死在戰場上。”
程欽一愣：“此話怎講？”
顧青青努力措辭：“如果按照大少爺的選擇，離家出走，找軍隊入伍，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要想出頭就很難了，我想現在能帶兵出征的將軍們多少都是有點身家背景的，如果沒有，至少也有武藝在身。”
“這倒是沒錯，”程欽沉吟了一下，“燕將軍的表姐是皇后，齊將軍也有皇親國戚，衛將軍倒是沒有，但他是武狀元出身，藝壓群雄。青青，你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顧青青見他心意鬆動，連忙趁熱打鐵：“大少爺你不會武藝吧？”
程欽皺眉：“半點也不會，只最近才開始讀兵書，尚有一些一知半解，又沒有老師教授。”
顧青青微微鬆了口氣，笑道：“所以，大少爺現如今首要之事，就是讓老爺給你請個能教授武藝兵法的師父。窮人家的孩子沒有這條件，但是程家肯定有這能耐。”
程欽眼睛一亮：“說得很有道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年歲不大，可是看事情要比他還通透。
因為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嗎？
顧青青見他又想要去找程老爺，連忙攔住：“大少爺，你可不要跑去直接跟老爺說，是因為想學武才讓老爺給你找師父，那樣肯定行不通的。”
程欽不悅：“怎麼這麼麻煩？”
顧青青耐着性子對他說：“大少爺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小聲告訴你。”她這是教着程欽去跟程老爺說謊，可不能讓人偷聽了去，不然跑去告她一狀還不完蛋了。
程欽猶豫了一下，靠着床邊把耳朵湊了過去。他站起來比顧青青高了許多，但是坐着兩個人差不多等高的，程欽把身子略低了一些，耳朵就剛好湊在她嘴唇邊上。
顧青青如是再三說了兩遍，程欽只覺得耳朵旁邊呵着熱氣，痒痒的，他一邊點頭一邊晃了一下腦袋想趕走這種痒痒的感覺，結果他的耳朵就從顧青青的嘴唇上擦了過去。
程欽捂着耳朵往後閃開身子，剛才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顧青青自己倒沒有什麼感覺，就看見程欽忽然跟見了鬼一樣瞪着她。
“怎麼了？”她摸了摸嘴唇，上面有刺？
“沒事！”程欽下了床，耳朵紅得可疑，“我出去一下！”
顧青青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的背影，念月和幾個小丫鬟這會兒才顛顛地走過來。
“青青你真是膽子大，咱們院子裏少了你可怎麼辦啊？”一個小丫鬟嘀咕着。
另一個立刻接口：“對啊，大少爺老是發脾氣，我都好怕啊。聽說二少爺對人特別和氣，他院子裏的姑娘們最輕鬆。”
“三少爺也很好啊，雖然不太愛笑，但是對丫鬟們都特別好，聽說……聽說……”小丫鬟說著說著臉就紅了，旁邊就有人偷笑。
“聽說什麼啊？”另一個年歲最小的小丫鬟忍不住問，她還不太懂得這些事情。
念月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好了，都去忙自己的活兒吧，別在這裏胡說八道，被人聽見了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子。”
小丫鬟們吐了吐舌頭，都走了出去。顧青青一時間沒消化掉剛才的信息，忍不住問念月：“他們說三少爺他……是真的嗎？”
念月笑起來：“你居然聽懂了，看來還真是不能小看你。這些話都是道聽途說，誰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府裏面人多嘴雜，有些話聽聽就好，至於真假，不是咱們院子裏的事情最好不要管。”
顧青青內心愁苦，她是不想管啊，但是她不想過幾年被程潛娶了啊！要是程潛還尋花問柳，她肯定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
程欽這次單獨找了程老爺，並沒有驚動程夫人，當然這也是顧青青教他的。顧青青知道，但凡當娘的，大多都不喜歡子女舞刀弄槍的，太不安全，程夫人就想讓程欽老老實實讀書走仕途，這事要是被她知道肯定沒戲。
“爹，我左思右想，覺得今天爹娘教育得是，也不想再去做什麼將軍了，不過孩兒真心想習武，畢竟將來不管是做官還是繼承家業，有武藝傍身總是會安全一些，您說是不是？”
書房裏，程欽坐在程老爺面前，慢慢說出這些話。
程老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欽兒說的是，不過府里也有護衛，將來肯定也會請保鏢給你，所以不用擔心啊。”
程欽繼續耐心地說道：“有保鏢護衛自然是很好，但是難保孩兒沒有落單的時候，所以能習武是最好。”
程老爺這次頷首道：“的確有這種顧慮，但是你娘肯定不會同意讓你出門習武，這樣吧，為父這幾日去給你請個師父，每日來家裏教授你一些防身的功夫，如何？”
程欽大喜：“多謝爹！”
這是程欽完全按照顧青青教授的法子取得的效果，顧青青只有一個要求，無論如何不能跟程老爺鬧脾氣。雖然這個大少爺平日裏看起來似乎冷靜鎮定，但是在遇到一些事情上，他敏感的驕傲會讓他容易動怒，而一旦生氣，往往不能得到期待的結果。
自此以後，程欽越發看重顧青青。這個大丫鬟雖然年歲不大，本來所有人都沒有對她寄予厚望，甚至一開始就準備好把她換掉，卻不曾想這個小姑娘竟然成為大少爺院子裏的紅人。
沒過幾天，程老爺果然給程欽請了位師父來。這位師父以前是做鏢師的，武藝很好，後來在城裏開了一間武館，也有不少人去學藝。程老爺多花了些銀子，這位蔣師父就打算上門授課服務了。
蔣師父長相普通，手臂上肌肉縱橫，一看就是個練家子。他一上來就開始教程欽打拳，只不過他的動作虎虎生風，程欽就只是跟着做樣子。顧青青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對於練武這件事情，她完全是個門外漢。
這樣練了幾天，程欽一套動作就全部記熟了，他學習能力很快，蔣師父甚為滿意。程老爺來驗收成果，程欽長臂一伸，把拳法耍了一遍，動作熟練，一氣呵成。
他本來少年體態頎長，黑眸黑髮，相貌俊美，又着一身白衣，衣袂飄飄，映襯着院子裏的紅花綠樹，怎麼看都覺得賞心悅目。顧青青看了一會兒，也不由得在心裏面暗暗點贊。
程老爺叫了聲好，對着蔣師父點點頭：“師父教得不錯，多加銀子！”
程欽站在一旁沒說話，顧青青和念月也在旁邊陪着。
念月一臉敬佩，小聲跟顧青青說：“大少爺一下子變得好厲害啊！”
蔣師父哈哈一笑：“這是大少爺聰明好學，勤學苦練的成果，這套拳法是我自創的，一般人不教授。承蒙程老爺看得起，我也就傾囊相授了。”
有人過來帶着蔣師父去賬房拿銀子，程老爺誇讚了程欽幾句也離開了。念月忙着去做今天的活兒，圍觀的小丫鬟們很快也都散了，顧青青正要抬腿離開，一眼瞥見程欽還站在原地，臉上既沒有驕傲的神色也沒有任何欣喜之情。
這人怎麼情緒又不好了？
顧青青無奈地蹭過去：“大少爺，還好嗎？”她最近跟程欽說話也隨便了許多，因為不喜歡咬文嚼字，她時不時就會說出來這種在現世的話，好在程欽聽得懂，也從來不計較她這種奇怪的說話方式。
“不好，”程欽轉向她，“雖然蔣師父那樣說了，可是我怎麼沒覺得我學會了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