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顧青青猛地明白過來，她剛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那位蔣師父看似教會了程欽一套拳法，而程欽也練習得非常熟練，但是他其實只學會了形，並沒有神，用一個詞語來描述，大概叫做花拳繡腿。

以程欽這樣的拳法，要真遇上點什麼事情，或者是以後去軍隊，那是分分鐘被打翻在地的節奏。顧青青想起來在現世她看的一本書裏面，男主小時候學武藝，結果那個壞心眼師父只教給他一長串的口訣，雖然背得滾瓜爛熟，可是並沒有學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結果在比武場上被欺負得很慘。

剛才程欽的拳法只能算是表演，表演給程老爺看，表演給一大院子的人看。程老爺很滿意，蔣師父就有賞錢銀子拿，一群門外漢們看不出門道來，還以為程欽真的學到了本事。其實這程老爺也不一定是真的沒看出來，反正他的真實目的只是為了安撫兒子，又不打算程欽真的學成一介武夫，所以看得過去就滿意。

顧青青覺得，這就有點弄巧成拙了。

程欽雖然不太懂武藝，但是他又不傻，到底學了什麼東西心裏面多少還是知道的。這肯定不是他要學習的武藝。於是他又想離家出走，找師父學藝去。

顧青青暗暗着急啊，只能一邊盯緊這位主子，一邊想辦法。

這天，程欽坐在院子裏，看了兩眼書就丟到了石桌上。念月走過去把書拿起來放好，她瞧着程欽又有些氣了，只得硬着頭皮上去問：“大少爺要不要喝點冰糖雪梨羹？灶房那邊剛煮好的，我去端過來？”

“不要，”程欽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說我火氣大，所以要拿冰糖雪梨羹來幫我降火氣嗎？”

念月嚇得後退兩步：“奴婢不敢。”她退到桌子邊上，不小心把書碰到了地上，啪地一聲響。

程欽兩道劍眉皺起，想說什麼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直站着旁邊冷眼旁觀的顧青青已經彎下身子把書撿了起來，嘴裏一邊說著：“今天風怎麼這麼大，連書都給吹地上去了。”剛說完，剛好很應景地起了一道微風。

程欽明知道顧青青是幫着念月說話，也不點破。他學藝的事情未果，心緒不佳。顧青青知道他少年心性，得不到滿足，心情十分糟糕，若是不想點法子，就會生事。就算不生事，他心情不好，院子裏的丫鬟們也跟着受氣。

顧青青左思右想沒什麼主意，這時候旁邊的小丫鬟跑來說，表小姐朝着這邊過來了。

程欽愣了一下：“她過來做什麼？”

程夫人有意撮合這個表妹和程桓，所以最近芊表妹基本都是沒事往程桓院子裏面跑，今天怎麼有功夫跑來找他？那邊念月已經安排旁邊的小丫鬟去準備茶水點心了。

專業的大丫鬟就是這樣有職業精神。

這邊剛準備好，那邊芊表妹就到了院子門口了。

“大表哥！”芊表妹叫了一聲，走進了院子。

程欽應了一聲：“二弟呢，表妹今天怎麼有時間跑我這兒？”他說得有些直接，芊表妹略帶羞澀地應道：“大表哥別這麼說，沒什麼事兒我就不能來看看錶哥嗎？只是我的院子裏二表哥的最近，我初來乍到又不好在院子裏到處亂跑，才經常去看望二表哥的，其實我也很想來看看大表哥啊。”

芊表妹閨名沈芊芊，比程思妍大兩歲。她在程家住了半個月，一直不見父母來接自己回家，她心思縝密，冰雪聰明，大致推測出家裏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跑去問姨媽程夫人，幾次三番終於問出來父母遭遇了匪人，已經遇難。

沈芊芊痛不欲生，好在程夫人一再勸慰，才漸漸好轉。沈芊芊家裏也是經商多年，耳濡目染，她小小年紀，做事十分精明。悲痛之餘，她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在世的只有這麼一位姨媽關係較好，沈芊芊年歲還小，無力自立門戶，撐起沈家，想來能照料她的只有程夫人，當下立刻投奔程夫人門下。

程夫人本來就有意撮合沈芊芊與自家兒子結親，因為沈家家業不小，膝下卻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程桓一心從商，以後要繼承家業，若是能夠得到沈芊芊這樣的賢內助，自然是如虎添翼。

所以程夫人一直安排兩個人多多接觸。

沈芊芊暫時只求有一棲身之地，如果能嫁入程府做個少奶奶，那自然更好。再者，她對程桓也是甚為滿意，畢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十幾歲的少年，翩翩佳公子。

她少女心事，情竇初開，也頗為心動，所以欣然與程桓多多相處。只是這位二表哥一直都對她有禮相待，儘管溫和客氣，卻從不逾矩，就好像只是把她當成表妹而已。

她每次去找程桓的時候，他總是有事推脫，或者只跟她相處很短的時間，就匆匆離去。

沈芊芊心裏有些沒底，不知道這位二表哥到底是什麼意思。

今日她剛進程桓的院子，迎面就遇見了他那位大丫鬟霜花。說起這位大丫鬟，沈芊芊心裏也是有點不喜歡。霜花對她總是淡淡的，甚至態度有點冷，像是不太歡迎她去程桓的院子，而另一個大丫鬟千雪，每次看見她的時候都會笑眯眯地迎上來，半是討好地跟她說話，一句一個表小姐叫得十分親熱。

沈芊芊有些不滿，但是她現在也是寄人籬下，來的時間又比較短，雖然是程夫人的侄女，但是某種意義上說，地位還不如這些大丫鬟。若是大丫鬟將來被收了做偏房，那也是要共侍一夫的姨娘。

霜花看見沈芊芊進了院子就迎過來。

“表小姐來了。”

“二表哥在嗎？”

霜花臉上沒什麼笑意：“二少爺今天要學習做賬，在房間裏關着，誰也不讓進去。”

沈芊芊看了一眼禁閉的房門：“這樣啊，要不你跟二表哥說一句，是我來了？”

霜花這個時候笑了一下，帶了一點嘲諷的意味：“怕是老爺這會兒過來才能見着二少爺。”

沈芊芊只得說道：“那我晚點再來。”

從程桓院子裏出來，沈芊芊越想越不痛快，程桓對她愛答不理也就算了，連一個丫鬟都有些瞧不起她。她身邊除了程夫人，連個靠山都沒有，連平時的開銷還是沈家的管家按月打給她的，沈家的產業被一群人虎視眈眈，暫時由沈老爺的外甥代管，雖然吃喝少不了沈芊芊的，但是以後家業就可能會被吞掉。

沈芊芊轉念一想，程家又不是只有程桓這麼一個少爺，她出了院子，帶着從程家跟過來的丫鬟蓮兒，一路直奔程桓的院子。

二少奶奶有點懸，能做大少奶奶也不錯，聽說大少爺飽讀詩書，準備考取功名，以後當個官太太，這輩子也算是有個着落了。

程欽並不知道這個表妹如此漫長的心路歷程，雖然她長得很漂亮，但是既然程夫人已經打算把她嫁給程桓，那麼他就完全不會去動她的腦筋。

旁邊站着的顧青青就不這麼想了，因為她那個不太好使的腦子突然想起來，書裏面的確有沈芊芊這麼一號人物，這個表小姐在書裏面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程桓的妻子，程家的二少奶奶，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她的名字，一直稱為程氏，但是她想不起來這個人是死掉了還是被休掉了，總而言之，在書裏面不是重點人物，出場也很少，只知道是程家的表親。

看來就是這個沈芊芊了。

顧青青有點頭疼，本來她穿到書裏面，很多事情都是知曉的。但是她只知道後面的事情，前期攻略一概不知道，一切全靠摸索。這就是一目十行，囫圇吞棗讀書的結果喲，但是那本小說本來就是娛樂性質的，她就只記住了重點人物和情節，其他的哪管那麼多。

沈芊芊到了程欽的房裏坐下，丫鬟蓮兒站在旁邊伺候着。念月把茶水和點心拿上來，禮數很是周到。只是程欽本來就心情不佳，這會兒臉上也沒有多少笑意。

程欽不說話，這屋子裏也沒人說話，沈芊芊沒想到程欽如此冷淡，她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又不好直接站起來走人，只得硬着頭皮沒話找話。

“大表哥，這柜子裏的都是你的書嗎？”她瞧着一旁的書架，幾個架子上面放得滿滿的都是書。

“是啊。”程欽耐着性子，盡量微笑着說，他性子一向比較直接，實在無法像程桓那樣，隨時隨地對誰都能做出友善的樣子。

沈芊芊看了一會兒，說：“我能不能借幾本書回去讀啊？”

程欽最近對架子上的書都不是很感興趣，於是很痛快地回答：“可以啊，你隨便拿。”

沈芊芊見他態度大方，心下一喜。

旁邊的顧青青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借書這件事情，原本就是男女之間進行初步接觸和交流的一種方式。今天借了書，過兩天還掉，再借兩本，再還，沒事還可以探討一下書裏面的內容，感情就逐步遞進了，時不時還可以在書裏面夾幾張小紙條互訴衷腸，比現在的微信企鵝有想像空間多了。

沒想到沈芊芊還會這麼一招。

她就這麼一笑，又被程欽瞧見了。

自從程欽發覺顧青青識字又聰明，很多事情就有點在意她的看法，這會兒她莫名其妙地一笑，他心裏面就有點犯嘀咕。

“怎麼了？”他問。

顧青青心裏面翻了翻白眼，這個不解風情的蠢蛋，想來他也不可能知道沈芊芊這借書肯定是有意的。但是少爺發問了，她就得回答。

顧青青陪着笑：“我瞧著錶小姐溫柔漂亮，大少爺英俊挺拔，心裏面歡喜。”

沈芊芊一聽，覺得這話十分受用，明着誇了自己不說，還把兩個人相提並論，明顯話裏有話。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顧青青，只覺得這個丫鬟雖然人看起來小小的，但是那個眼神卻淡定得很。

顧青青坦然接受了沈芊芊溫柔的凝視，她知道沈芊芊在感謝她。顧青青目標不在程欽，她此刻倒是巴不得程欽和沈芊芊互相看對眼，這樣程桓那邊，她就少了一個情敵。顧青青喜歡看男女主身心健康文，要是程桓以後真娶了沈芊芊，她心裏面總覺得不太舒服。

現在的顧青青對誰都沒有特別的感情，她只是單純的覺得，程桓這個人設特別適合做老公，性情好，有才學，有家世。程欽以後是要掛掉的，程潛太渣，不考慮。她現在頂着秦青的人生，還是希望自己將來不至於太凄慘。

沈芊芊心情愉快地抱着兩本書離開，念月送到門口。

程欽眯着眼睛看顧青青：“小馬屁精。”

顧青青笑眯眯地接受了這個稱謂，心裏面暗暗嘀咕了句：“那我天天拍的誰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