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顧青青一個人坐在廳里,旁邊站了一名丫鬟專門伺候她。她站起來走動了幾步，那丫鬟就立刻跟了過來。

看來她還是不能在房間裏面自由活動。

上次和念月來的時候，多少知道了這些房間的佈局,偏廳就在前廳的隔壁，離得非常近。

她對那丫鬟笑眯眯地說道：“我能不能到院子裏走走？”

丫鬟低着頭：“娘娘讓青青姑娘在廳內等候，還是不要到處亂跑了吧，這宮裏頭萬一走錯了地方，也不安全的。”

她話裏有話,顧青青聽得出來。

這些宮裏的丫鬟嬤嬤們,眼睛裏面看見的古怪事情太多了,如果學不會裝聾作啞謹言慎行,墳頭上的草都得有一人高了。

顧青青點了點頭,只得坐了回去。

她低頭把玩自己衣服上面的帶子,摸着裙邊的流蘇,一抬頭就看見那丫鬟正在偷偷地打量她。

“好看嗎？”顧青青瞧着她。

“好看好看。”宮裏的丫鬟穿的都是統一的宮女裝扮,平時也沒什麼私底下打扮的機會，她早就看上顧青青身上的別緻了。

顧青青想了想：“我給你配個腰帶吧。”

丫鬟一愣：“什麼腰帶？”

顧青青笑道：“我看你們的衣服都差不多，換個腰帶換個心情，你想不想要？”

丫鬟的頭點得彷彿雞啄米一般。

“那你去找點針線來,我幫你加工一下。”顧青青說得很自然。

那丫鬟遲疑道：“娘娘讓我在這裏伺候着……”

“你跑得快點，我在這裏等着，”顧青青循循善誘,“娘娘和張大人他們不會那麼快就談完話的,你速去速回,我在這裏等着。”

丫鬟猶豫了一會兒，一咬牙：“那你可別亂跑啊！”

顧青青微笑：“我這還大着肚子，能跑去哪啊？”

丫鬟很快消失在門外，顧青青站起身來，認了認方向，朝着偏廳走了過去。

她只走了沒多遠，就看見偏廳的窗子和門，那窗子是打開的，她慢慢走過去，站在牆壁拐角處，貼着那窗子。

“爹，您這樣可是叛國之罪啊！”張沐婧聲音不大，但是四周安靜，顧青青聽得清清楚楚。

“婧兒，”張大人的聲音仍然慢慢的，“爹這樣也是為了我們一家人好。”

顧青青後悔出來得晚了，什麼都沒聽到，她努力屏住呼吸，靜靜地繼續聽。

“我和燕秉將軍見過數次，他真的是一位偉丈夫，”張沐婧低聲道，“爹，皓國失去這一位將軍實在是莫大的損失，您……唉！”

“好了，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張大人岔開話題，“皇上最近對你如何？”

“皇上最近夜夜留宿我這裏，幾乎不去別的妃子去處了。”張沐婧聲音含笑。

“很好，你要儘快懷上龍種，誕下龍子，這樣一定能夠做上皇后的位置，”張大人欣然道，“爹也會在朝中力排眾議，拉攏各位大臣擁你為後。”

“好的，爹爹。”

“別的也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我來之前你好像正在和人會面？”

“是啊，只是一位民間裁縫。”

“宮裏面那麼多綉工，何必要從民間找？”

“這位裁縫姑娘心思巧妙，做工精良，這次女兒能夠贏得皇上的心意，也多虧了這位師傅。”

“這樣倒也好，”張大人並不是很在意到底是哪位裁縫，只道，“你要盡一切可能把皇上留在你的身邊。”

顧青青聽到這裏，知道張沐婧很快就要回到前廳去了，她也聽不到什麼重點信息，便決定往回走。走出幾步，肚子裏的孩子忽然踢了她一腳，她猝不及防，冷不丁輕聲叫了一聲：“啊！”

這一聲並不大，可是屋子裏面的人卻已經聽到了，立刻房門被打開，張沐婧走了出來，卻不見張大人。

“什麼人？”張沐婧問道，剛才他們把下人都屏退了，所以只能自己出來查看。

顧青青見避無可避，便換了個方向，說道：“娘娘，是我。”

張沐婧看見顧青青，略鬆了口氣：“怎麼回事，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我想小解，不知道茅房在哪，到處尋找，迷了路就跑到這裏來了。”

“丫鬟呢，去哪了？”

“她……”顧青青猛地想起來還有個無辜的丫鬟，如果說她去取針線，只怕也是會受罰，情急之下，她把兩手背在身後，一邊說話一邊用力把裙子後面撕了個口子，“我衣服破了，她去幫我找針線。”

“哦……”張沐婧關好房門，“我們回前廳去吧。”

顧青青強自鎮定，跟在張沐婧後面往前走，能夠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她也不敢回頭。回了前廳，她又畫了幾幅圖紙，便告退回去了。

出得宮門，顧青青略微鬆了口氣，那馬車還是一路不停，往程府走去。由於都城主幹道不能隨便走馬車，每次都是從小路繞過去。走過幾條小路，離程府就差兩條街了。顧青青漸漸放鬆下來，看來張大人並沒有懷疑她。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面一片靜寂，顧青青坐在馬車裏呆了一呆，掀起車簾一角，只見外面的小路上空無一人。

“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對着馬車前面輕輕問了一句，車夫並沒有回答她。

顧青青心中忐忑不已，立刻掀開帘子去看，但見車夫已經無影無蹤。

她環顧四周，也不見任何人影。

顧青青心跳加快，這異常不是什麼好跡象。這次出門，念月正忙，她是獨自一人入宮，原以為熟門熟路不會發生什麼事情，誰成想現在陷入這種困境。她在馬車裏面坐了一會兒，沒聽見外面有什麼動靜，心一橫，跳下馬車，朝着路口走過去。

只要走過這兩個路口，就可以到主要街道了，到時候人就會多起來。

她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什麼聲音，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下，便看見一隻長箭直直地射入她面前的石板地板的縫隙里。

顧青青驚駭莫名，立刻背朝牆壁站立，一邊緊張地朝着四處張望。

就在對面的房頂上，一個蒙面人半跪着，手裏還拿着弓箭。

一定是張大人派人來殺她滅口了！

顧青青看了看旁邊，努力尋找可以遮擋的東西，第二隻弓箭也射了過來，貼着她的身子射入牆壁縫隙，還把她的裙子射穿了一個大洞。

她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四周也沒有可以躲避遮擋的東西，那蒙面人已經把第三支箭搭在了弓弦上，用力拉開。

顧青青瞪着他，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肚子，怪自己大意了。她現在一點也不想死，要等着程欽恢身份，要等着孩子出生，還要——

弓箭帶着極大的氣力，穿破了空氣，直直地射了過來。

顧青青尖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撲！”箭頭射入皮肉的聲響極其刺耳，可是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睜開眼睛一看，有一個人擋在她面前，為她攔下了那隻箭，而這個人也已經倒在地上。

“你！”顧青青看清楚了那人面容，驚得呆立當場。

這不就是那個天天坑害她的程潛嗎？

程潛捂着胸口，鮮血汩汩流出，他說不出話來，口中吐出血沫，只倒喘氣。

顧青青跪在地上扶着他：“程潛！”

房頂上的黑衣人搭上了第四隻箭，把弓弦拉到最滿。面前的兩個人都沒有躲避的機會了，這一箭射過去，只怕可以一箭穿心，把他們兩個都殺掉。雖然那個女人大着肚子有些可憐，但是大人的命令不得不聽啊。

他瞄準了方向，正準備鬆開手指，突然覺得脖子上一涼，伴隨着刺痛，手指便歪了，那箭射出，撞在了別處。

蒙面人緩緩倒下，最後一眼，看清楚了身後那人。

“程……大人……”

程欽從房頂躍下，跳到顧青青身邊，伸手扶着她。

顧青青滿手是血：“快快快！”

那些都是程潛的血，他已經昏了過去。

程欽把程潛和顧青青抱進馬車，盡量不着聲色地趕着馬車進了程府，他只讓念月和兩個親信丫鬟來照顧顧青青和程潛。

顧青青受此驚嚇，肚子一直疼痛難忍，並且有血水流出，很有可能會早產。此時距離她生產提前了半個多月，念月親自去把穩婆請了來。

程潛已經陷入了昏迷，那隻箭避開了他的心臟，但是也傷及內臟，而且流血過多。大夫來的時候看見病人面如白紙，嚇了一跳，拼了全力才算是止住血，只是能不能救得回來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能夠撐過這幾天就沒有大礙，若是撐不過去……

然而對於程府來說，最可怕的還不是兩個血淋淋的人，而是——他們的大少爺竟然活了過來！

明明辦過了喪事，設好了靈堂，大家也都哭得傷心寸斷，可是這個人怎麼突然起死回生，還好端端地出現在大家面前呢？

一時間沒人敢去跟程欽說話，能避開的都盡量避開，誰也不敢往大少爺的院子跑。

程欽顧不上和他們廢話，只吩咐下人們快些準備，穩婆和大夫需要什麼就買什麼。

顧青青虛弱地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都是我的錯，連累你泄露了身份。”

“不，是我去晚了。”程欽非常自責，“如果我去的再早一些，你就不會受苦了，對不起。”

穩婆已經在趕人了：“都先出去好不好，我要開始接生了！”

程欽退到門口，門口的一票家丁立刻後退好幾丈遠，他也沒說什麼，一臉焦慮地站在門口等着。

這時，剛從外面回來的程桓沖了進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