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32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對你那麼相信嗎？”

季諶放下筷子，對着林琅不修邊幅，戴着深度眼鏡的臉心底好笑，

“剛見你的時候，你被伯母收拾得很妥當，我還大吃一驚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審美了。沒過幾天你恢復原樣，還是原來的你啊。”

林琅咽下口中的牛肉，直覺告訴她，季諶要搞事情了。

季諶的眸子清涼無比，同樣戴眼鏡，有些人就宛如風流的紳士，更別提現在季諶笑着看林琅，口中石破天驚地念道：

“我知道你的能力，小林琅。”

林琅的心臟一定停頓了一秒，仿若被雷擊中了一樣，她掩去不自然，狀若無事也笑着說：“你知道我什麼能力？”

“你搜集明星的緋聞，包括突然變成武功天師，我都不奇怪，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琅有種被看光的感覺，

“因為這都是你和我說的。”

時間一秒靜止。

林琅獃獃地看着季諶，對方的眼神似有些變化，

“你只要說謊，就有可能成真。你說你有翅膀你就能飛，你說你會隱形我就找不到你，你說你記憶力超群，想背什麼我從來沒贏過你，你說自己厲害卻不想用在考試上，你和我說，這種能力有時會讓生活變得太簡單無趣。”

“你想做點有意思的事情，我說做你自己就好。”

季諶面對着面上一無所知的林琅，心裏有不自然的鈍痛，

“我帶你去看看吧。”

林琅驀地心中揪緊，有個聲音非常抵抗：不要去，不要去。

上次便是這樣，和季諶靠的太近，不是出自她的理智的內心就砰然亂跳，亂套，像是各種防禦措施轟然打開，誓要為她撐起一座□□。

可季諶已經說了讓她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的話。

他靜靜地注視她，眉角有淺淡的笑意，又平靜，平靜中帶着些許的喜悅，可手有些抖，林琅發誓她看到了。

林琅由季諶拉着，面上平靜，心底波潮起伏。

任誰在確認自己完完全全單獨忘記一個人都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季諶知道她的一切，可是她卻完全不記得季諶這個人。

拾木質樓梯而上，季諶的手向來乾燥溫熱，現在卻握得有些緊，甚至微微出汗。

林琅的心裏更加複雜。

季諶的房間，林琅第一次來。

比林琅想像的男性房間，顏色多一些。多的顏色來源於書架上一排，一眼看上去就是遊樂城裏吊的娃娃。

林琅看了季諶一眼，季諶側身，請林琅進去。

林琅走進門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季諶笑笑不說話，她便走近季諶的書桌，這裏書桌上的東西，看上去是女孩子的。

秋風吹得室外樹葉撲簌簌地響。一件只關乎從前的事情沒必要那麼緊張。

他站在林琅身後，原是靠在門板上，見林琅伸手取向書桌上的相框，因為緊張不由站直。

他站在林琅幾米遠，看着林琅的側臉，觀察她會是什麼樣的神情，林琅留給了他許多東西，當時，驕傲的女孩子抱着個大箱子到他辦公室的時候，他的心裏一沉。

裏面的物件全是和他有關，他把箱子抱回家，裏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取出來：她做的周年記錄冊，拍的一沓照片，公仔，一瓶子的許願星，還有碎成片的拼圖。

當天晚上，他把碎了的拼圖重新拼在一起，然後封成板子塞在了儲藏室，當時他以為，塵封的東西就不會再打開來了。

萬萬沒想到，生活是一場巨大的戲劇。

“第一個抽屜，可以打開來看看。”

在他的注視下，林琅似乎沒什麼情緒波動地打開了抽屜，裏面是記錄冊和相片。

他靜靜地望着林琅翻閱曾經她做的記憶，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發現一些共鳴。然而沒有。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紀念冊上，他有時候會拿出來翻一翻，和學生談情說愛這件事不合規常理，哪怕他是代課教師。

可林琅很特別，非常非常特別，她的自我圍成了一個圈，甚至有些神秘。當時為什麼會答應林琅的告白，是好奇多一點，還是覺得她的執着打動人？也或許第一次上課，他讓這個不小心睡着的女孩該起床了，她不是像多數學生一樣會嚇一跳，而是尷尬地說：我脖子扭住了，抱歉啊老師稍稍等一下。讓他好笑又好氣，就留了幾分注意。

季諶還是嘆了一口氣，世事無常，世事又難測，總歸是他錯了。

林琅翻着相冊的手指停住了，相片里她與季諶依偎在一起，吃着蛋糕，蛋糕上還有蠟燭，相當小兒科。

這種感覺很奇妙，當你活了二十多年，偶然發現你或許，曾經，和一個人有過一腿但完全不記得，這個人很高很帥長相是你的理想型，性格也算溫和。

該高興嗎？

林琅現在的感覺就是，喲，曾經的她還挺厲害，當時她還沒有現在的家庭背景，一個窮女孩和富二代，一個學生和老師，怎麼看都是偶像劇里的橋段。

只是心底越發的抗拒彷彿鞭笞着她。

察覺到季諶的視線，林琅緩緩轉過頭，她笑着，淺淺的：“原來我們真認識啊。”

季諶沒有笑，甚至眼底的笑容一點點變淡，淡到幾乎找不到。

林琅的反應，季諶以為是好奇，是嚇一跳，又或者是奇怪地望向他，略微有一些羞澀，絕對不是這樣波瀾不驚，彷彿是他編的故事，她閱讀後可有可無地點評一句：還不錯。

季諶靜默片刻，慢慢開口，他的嗓音略微有些乾澀，可眼睛卻直視着林琅，“需要我和你說一些，我們曾經的事情嗎？”

林琅思考了一會兒，她已經知道自己對自己的大腦做了什麼，無非是說了“忘記這個人”的謊言。

她自認為積極開朗，凡事無所謂。

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謊言，是真的不想記得了吧。

昨日種種昨日已去，林琅心中一片坦然，眼中星河璀璨，她笑望季諶：“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