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賈寶玉及王熙鳳不省人事,渾身火炭一般,連太醫也瞧不出個究竟來。
一時賈家的親戚紛紛上門來探望,七嘴八舌卻是說什麼的都有,有人提議請端公送祟,有人說請薩滿跳神,有人叫請僧道,種種喧騰不一。
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等寸步不離的守着,眼瞧着叔嫂二人愈發的昏沉,卻束手無策,只得圍着乾哭。
賈赦亦是心中焦慮,欲去尋僧覓道,卻哪想賈政竟說:“兒女之數,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強者。他二人之病出於不意,百般醫治不效,想天意該如此,也只好由他們去罷。”
賈赦聞此言冷笑一聲,“先前你將寶玉打去了半條命,還硬攔着不肯叫人請大夫,只叫他去死,我還道你怕是氣頭上一時惱恨,如今看來,你卻果真是再冷心冷情不過。”
“倘若如今是我親兒子這般,我便是翻了天去也定要想盡一切法子嘗試,不到他咽氣就斷沒有放棄的理兒,寶玉也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投到二房找了你這樣一個親爹!”
“你能放着你兒子不管任他去死,我卻不能看着我兒媳婦如此遭罪,趕緊的給老子滾遠點,別擋着老子的道兒,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說罷一腳踹開賈政匆匆出了府去。
賈政被這般指着鼻子大罵一通,頓時老臉又紅又青,眼瞧着周圍奴才古怪的眼神,心中更是不自在,只得裝成個沒事人一般從地上爬起來甩袖離去。
賈璉眼瞧着這一幕,思及方才他老子說的話,一時竟不禁有些眼熱。
他那老子是個再荒唐糊塗不過的,打小也不愛管他,弄得他跟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似的,是以他從來跟他那老子不親,幼時還時常想着為何自己不是二叔的兒子。
然而今日聽到他老子的那番話他卻突然驚覺,原來他老子不是沒心沒肺冷血冷情,他只是……只是……愛在心口難開!對,他老子一定是愛在心口難開,不是不疼他這個兒子,只是老子太悶騷而已,對,一定是這樣的!
自覺看穿了自家老子外冷內騷的本質,賈璉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眼圈紅紅的一臉驚喜感動,也不知究竟腦補了些什麼。
於是打這之後賈赦大老爺就突然發現,自家那蠢兒子每回見着他都是一臉欲言又止便秘般的表情,時不時還總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肉麻兮兮的又彷彿飽含歉疚的小眼神兒盯着他瞅,直叫大老爺渾身發毛坐卧難安,一度懷疑是不是蠢兒子受了什麼刺激終於打算弒父謀奪家產了,好險沒一鞋底子給他抽上天去。
將將不過三日光陰,王熙鳳和賈寶玉躺在床上竟是連氣都將沒了,闔家上下無不驚慌不已,皆說沒指望了,忙着將他二人的後世的衣履都治備下了。
賈母和王夫人哭暈過去好幾回,賈璉、平兒、襲人等亦是茶飯不思哭得不能自已,那眼睛已是完全沒法兒看了。
到了第四日早晨,卻見賈寶玉突然睜開了眼,說道:“從今以後,我可不在你們家了,快收拾了東西,打發我去了罷。”
賈母及王夫人聽聞此言頓時肝腸寸斷。
卻見那趙姨娘眼裏壓不住喜意,道:“老太太、二太太也不必太過傷心,寶玉已是不中用了,不如將他的衣裳穿好讓他早些去罷,也省得再叫他受罪,你們這般捨不得放他去,這口氣不斷,寶玉在那裏也受罪不安生。”
賈母當即一口唾沫啐在她的臉上,罵道:“爛了舌頭的下.賤.蹄子,誰叫你來多嘴多舌!什麼叫不中用了?我的寶玉來歷不凡是有大造化的,必定長命百歲!你這黑心肝爛肚腸的淫.婦只一心盼着我的寶玉死,打量着沒了寶玉你和你那孽種便出頭了?我告訴你,做夢!趕緊閉了你的臭嘴,倘若真將我的寶玉咒死了,我便要你們賠命!”
王夫人更是直接撲上去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下作的賊娼.婦!天生卑賤卻心比天高,也不尿一泡照照自個兒是什麼德行,你也配!給我滾去小佛堂跪着抄經書為我的寶玉祈福,用你的血抄!若我的寶玉安好便也罷了,若不然,我便叫了人牙子來將你賣入娼門去!”
趙姨娘嚇得臉都白了,被婆子半拖半拽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這時卻又有下人來報,“兩口棺槨已經做好了,請二老爺出去看。”
“是誰做了棺槨!”賈母一聽立時暴跳如雷,拎起拐杖便朝賈政劈頭蓋臉一頓狠抽,“做什麼棺槨!誰叫你做的棺槨!我的寶玉還好好的,你這親老子就這般盼着他去死?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冷心冷情的孽障!滾!快給我滾!”邊一疊聲叫人將那做了棺槨之人拉下去打死。
正鬧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忽聞得隱隱的木魚聲響,念了一句:“南無解冤孽菩薩。”
賈母立時眼睛一亮,“定是上次那兩位仙師!我的寶玉有救了!快,快去請!”
眾人一時欣喜若狂,那賈璉亦是心中大喜,卻聽了老太太一口一句“我的寶玉”,心中不免略有微詞。
明明他的媳婦也是一樣的生死難測,卻未見老太太關心一句,竟是滿心滿眼只有那賈寶玉一人!
虧得他那倒霉媳婦素日裏那般孝順老太太,但凡老太太有個不得勁兒更是百般討好,雖則她也的確有些自己的小算盤,但那一切所作所為卻都不摻假,老太太平日裏倒彷彿也領了這份情,卻哪想危急關頭終究還是現了形。
縱然不求與賈寶玉一樣的待遇,至少關心一些卻也不過分罷?如此漠視,只叫人不禁心寒。
終究他們大房在老太太眼裏也什麼都不是。
卻說那一僧一道進了屋子,只叫人摘了賈寶玉的玉拿在手裏,一番念念有詞,又摩弄一回,說了些瘋話,遂交還,只道:“此物已靈,不可褻瀆,懸於卧室上檻,將他二人安在一室之內,除親身妻母外,不可使陰人沖犯。三十三日之後,包管身安病退,復舊如初。”
說罷轉身就走。
卻哪想甫一出了門,頭頂驟然一泡水潑下,接着只聽那一僧一道驚叫一聲,“不好!”
而後不待其反應過來,十多個黑衣人便從天而降,個個手持寒光閃閃的刀劍,二話不說直奔那二人而去。
那一僧一道此時卻已被先前那一泡古怪的水封了神通,竟是一時與常人無異,面對眾多刀劍只得狼狽躲閃,邊驚慌大喝,“我二人乃仙人,爾等凡人不得放肆,還不速速退下!”
卻壓根兒沒人打理他們,只不過幾息之間,那一僧一道便被打斷手腳用鐵鏈鎖了起來。
前後不過轉眼的工夫,那些黑衣人便帶着那一僧一道不見了蹤影。
賈家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面面相覷一時亦不免有些慌神。
好在到晚間時賈寶玉和王熙鳳果然醒來,賈家眾人便也總算安下了心,圍着二人團團轉,一時也沒人再去想先前那古怪的事了。
“主子,賊人已伏誅。”
“嗯,辛苦了。”
終於得到想要的回復,林瑾瑤滿意的笑了笑,暗暗為四爺的行動力點了個大大的贊。
雖說一切的悲劇那警幻才是罪魁禍首,但那一僧一道卻也是助紂為虐的狗腿子,四爺只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們,林瑾瑤亦深感危機始終不安。
打這一世重生以來,四爺就一直不曾放棄尋找那二人,只奈何那二人的確有些神通,他們若不想叫人找着,那便真是誰也找不着,再者即使找着了,憑藉凡人的手段也無法將其二人拿下。
只聽了無塵大師所言方才知曉,原來這二人卻並非什麼真正的正統仙人,不過只是一隻瘸了腿的蜈蚣精和一隻□□精修鍊成人,被那警幻收入座下,方便他們在凡間為她做一些事罷了。
只這二人卻也並未作惡,又因其“上頭有仙”,是以凡間的那些大師也不願輕易與他們動手,只架不住四爺苦求,那無塵大師方才願出手相助。
對於這些個鬼魂精怪,其實到底還是道士的手段更好使些,是以無塵大師便從他的老友——一德高望重的茅山老道長那裏求來了些施過法的符水,只要將那符水潑在那兩個精怪的身上,便可暫封了其神通,使之與常人無異。
將那二人拿下后,未免夜長夢多,四爺便直接命人用老道長給的桃木劍將其處置了。
與此同時,離恨天上那警幻仙子卻突然猛地噴出一口血來,知曉那一僧一道已遇難,一時又驚又怒,施了法弄清緣由,卻愈發怒髮衝冠。
然而此時再恨她卻也只得忍着,當務之急還是得再在凡間尋個幫手,否則若凡間出了什麼岔子她卻也鞭長莫及了。
念及最近新發現的那株初化形的罌.粟,警幻眼珠子一轉,俏生生的臉蛋上露出了一抹陰狠的笑,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
卻說這日宮裏的賢德妃突然打發了太監到賈府送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只道叫人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
莫名其妙這樣一出,眾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賈母和王夫人的臉上彷彿隱隱有些異色。
林瑾瑤見此便心中生了疑,暗想這賢德妃的榮華富貴只怕來的真不是太正當,否則好生生的突然想打什麼平安礁?不是心虛是什麼?
又思及那時去得突然又蹊蹺的秦可卿,林瑾瑤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卻不知那秦可卿究竟是何身份?
除此之外,賈元春還賞賜了些東西,除了賈赦夫妻二人、賈璉、賈環、賈蘭,其餘人都得了。
林瑾瑤得了端鳳尾羅,與薛寶釵一樣,林黛玉卻得了串紅麝香珠,與賈寶玉一樣。
見此情形,林瑾瑤瞬間臉就黑了,林黛玉面露無措一時也不知是該拿不該拿。
卻原來那賈元春嫌棄薛寶釵商戶出身又家道中落,一心想為賈寶玉聘一個高門貴女,回到宮裏后左思右想,一拍腦門兒,卻發現自己竟將現成的好人選給忘了。
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又是帝王心腹手握實權,且還背靠裕親王府,又與自家是親戚,若能親上加親卻是再好不過。
這一想,賈元春卻愈發的動了心思。
至於為何挑了林黛玉而不是長女林瑾瑤,卻是因為素日聽聞王夫人的隻言片語,只怕這長女卻是個厲害的,賈元春唯恐將來弟弟和母親壓不住她,猶豫幾番,便選了好拿捏的林黛玉。
先前賈元春也與賈母和王夫人通了氣,那王夫人雖不甚情願,但賈母卻樂意至極,因而眼下見到這番情形,便不由得笑開了,瞧着林黛玉的眼神滿是慈愛。
賈寶玉也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不禁滿心驚喜,眼珠子粘在林黛玉身上摘都摘不下來了。
一旁的薛寶釵卻不禁死死握緊了拳頭,心中惱恨不已。
她自然不是對賈寶玉有什麼心思,只因那王夫人先前話里話外要聘她當兒媳,以此為由陸陸續續不知從她母親手裏哄了多少銀子去,甚至還狠心斷了她的青雲路,卻事到如今竟又改了主意,究竟拿她薛寶釵當作了什麼?
得了她家的錢財,又斷送了她的前程,如今卻還想將她一腳踹開,天底下哪裏有這般美事,做夢!
既你們不顧親戚情分在先,便休怪我薛寶釵無情!
賈母剛拉了林黛玉的手欲說些什麼,卻見林瑾珺突然將自個兒手裏的硯台塞進了林黛玉的手裏,又從她手裏奪過了那串紅麝香珠,笑嘻嘻道:“我瞧着這個甚是喜愛,二姐姐便舍了我罷。”
賈母張嘴欲說話,卻見林瑾瑤一巴掌拍在林瑾珺的腦門兒上,斥道:“你這臭小子卻是愈發的不像話了,見你二姐姐性子好便總欺負她,看我不收拾你!趕緊的給我回去閉門思過,晚間睡覺前不交上來三十張大字你便等着挨揍罷!”
林瑾珺聞言忙撒腿跑了。
如此情形,眾人哪裏還能不知道林家姐弟的心思,那是擺明了對這事兒不滿呢。
賈寶玉紅着眼欲哭不哭,王夫人氣得臉色鐵青,賈母亦心裏不痛快,瞧了眼林瑾瑤,眼裏卻再沒了往日的慈愛。
林瑾瑤卻毫不在意,只心中一團邪火燒得旺,皮笑肉不笑道:“林家乃鑲黃旗。”說罷便拉了林黛玉走了。
眾人聽着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皆是一愣,“這是何意?”
卻見賈母已然黑了臉。
鑲黃旗乃上三旗之一,而賈家卻是包衣,林瑾瑤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諷刺賈寶玉配不上她林家女!
賈母氣得心肝疼。
卻見賈寶玉突然又瘋了般摘了玉便往地上摔,“說什麼來歷不凡,卻不見林姐姐林妹妹如此厭惡我,如此我還要這勞什子的來歷不凡有何用,不如砸爛了了事!”
“使不得!快住手!”
“我的兒啊你這是做什麼!”
薛寶釵王熙鳳等人卻驚呆了,鬼知道人家討厭你究竟關這玉何事?
賈母、王夫人及一眾丫鬟忙上前安撫,賈寶玉卻哭哭啼啼弄得她們心如刀絞,心中愈發憎惡林家姐妹不知好歹。
“你林姐姐林妹妹哪裏就是厭惡你了,不過是女孩子家害羞不好意思罷了,快別哭了,我的寶玉乃世間罕見的好男兒,誰會不喜愛你呢?”賈母摟着他一疊聲心肝肉的叫着安撫。
賈寶玉聞言紅着眼看着她,“真的嗎?林妹妹也是願意與我……”
“自是願意的。”
賈寶玉笑了,賈母和王夫人也總算放下心來,忙使人將那玉拿來重新給他掛在脖子上。
“可不能再如此混賬了,這玉便是你的命根子,萬萬碰不得。”
賈寶玉乖順的點點頭。
見此情形,王熙鳳和薛寶釵都不由得冷笑起來。
往常還不覺得,如今仔細一想,哪回這賈寶玉發瘋不是遇到不順心的時候?又哪回他一發瘋不是就要什麼有什麼,恨不能給摘星星摘月亮?
明知賈母和王夫人她們對他的這塊玉有多重視,卻還偏每次都拿這塊玉來作筏子,分明就是篤定了她們不敢看着他這般胡鬧,必定會有求必應罷了。
不過若說賈寶玉有心計卻也不見得,只是他卻本能的知曉該如何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簡而言之就是,給慣的!
不過明知人家林妹妹不喜他,卻還這般逼迫賈母允諾他,硬是指着老太太去逼林妹妹,卻未免也太過自私無恥了。
事後王熙鳳悄悄將賈寶玉的所作所為告訴了林瑾瑤,氣得她只恨不能一個大嘴巴子扇死那個混賬東西。
當即,林瑾瑤便喚了人來低聲耳語了幾句。
敢打她妹妹的主意,這回她非得叫那色.胚子褪下一層皮不可!
正是盛暑之時,每日午時總叫人昏昏欲睡,賈寶玉背着手,到一處,一處鴉雀無聲,不免頗感無趣,待轉悠到王夫人的房裏,卻見王夫人正在涼榻上睡着,金釧兒坐在旁邊捶腿,卻也眯着眼精神恍惚。
賈寶玉心念一動,悄悄走上前,摘了她的耳墜,金釧兒睜開了眼。
賈寶玉輕笑,“就這樣困呢?”
金釧兒抿嘴一笑,擺擺手叫他出去,賈寶玉見她嬌俏的模樣卻戀戀不捨,瞧見王夫人仍熟睡着,便從荷包里掏了香雪潤津丹出來,往金釧兒嘴裏一送,金釧兒也不躲,只笑意盈盈就着他的手噙住,有意無意,那香軟的舌尖輕輕舔過他的指腹。
賈寶玉頓時心中瘙癢,蠢蠢欲動,拉了她的小手輕輕揉捏,說道:“明日我和太太討了你來,咱們在一處罷。”
金釧兒不語,只管含笑瞅着他。
賈寶玉又說道:“不然等會兒太太醒了我便討。”
金釧兒將他一推,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裏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裏拿環哥兒同彩雲去。”
賈寶玉嘴甜如蜜道:“憑他怎麼去罷,我只守着你。”
卻這時王夫人一下子翻身起來,照着金釧兒臉上便是一個大嘴巴子,大罵:“下作的小娼.婦,好好的爺們兒,都叫你們帶壞了!”
賈寶玉見此情形早一溜煙跑了,只留金釧兒獨自捂着臉垂淚。
王夫人生平最恨這些個勾搭主子的丫頭,眼下見金釧兒行事這般無恥,自是恨極,當即亦不顧金釧兒苦苦哀求,只叫了她的媽來將她領了回去。
卻說那賈寶玉一溜煙跑走不多遠,又忽見迎面兩個美人婷婷裊裊而來,玉足輕移,步步生蓮。
一時間,賈寶玉竟有些痴了。
“寶二爺。”綠萼、如煙,也就是賈政的那兩個新寵,對着賈寶玉盈盈一笑,端是千嬌百媚。
在賈元春封妃后,賈政便忙碌了起來,每日裏不是家中宴客便是外出會友,也沒那工夫管賈寶玉了,是以賈寶玉才得了喘息,又恢復了秉性,那時乍見父親新收的這兩個小妾,一時卻是捶胸頓足直嘆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賈寶玉對其二人不禁心生憐惜,又極愛其二人嫵媚風流千嬌百媚,故而時常想法設法與之親近,漸漸的,倒也熟悉了起來,甚至還隱隱有些曖昧。
眼下見這姐妹二人攜手而來,帶起香風陣陣,賈寶玉便愈發的痴了,只拉着姐妹二人的手傻笑。
綠萼那多情又勾人的桃花眼一掃,輕笑道:“外頭日頭這般大,可別曬壞了二爺這般白嫩的肌膚,不如去我們那裏坐坐罷?”
賈寶玉自是求之不得。
這姐妹二人頗得賈政寵愛,因而炎炎夏日也得了些冰,甫一開門進去,迎面便絲絲清爽涼氣撲來,叫人不禁滿足一嘆。
“姐姐這屋子裏頭熏的什麼香?我卻彷彿從未聞過呢。”
綠萼也不答,只含笑問道:“可好聞?”
賈寶玉仔細嗅了嗅,贊道:“好極了。”
三人邊吃着瓜果邊閑話,賈寶玉對美人向來能彎得下腰,一時伏低做小嘴甜如蜜,哄得綠萼和如煙嬌笑連連,不時媚眼橫飛,直叫賈寶玉樂得暈頭轉向,心裏頭卻愈發的蠢蠢欲動了。
“二爺?寶二爺?”綠萼見其呆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卻哪想賈寶玉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湊近了細聞,“姐姐好美好香……我,我有些忍不住了,姐姐給我可好?”
如煙捂着嘴嬌笑道:“二爺又說糊塗話了,綠萼可是你父親的愛妾。”
“那又何妨?父親他生性古板不解風情,卻不是那愛花惜花之人,二位姐姐如此嬌美的花兒,卻未免太過委屈了,倒不如我與父親討要了你們。”賈寶玉的眼神愈發迷離了,只覺頭腦一片混沌,亦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
身下某處已是蓄勢待發,一左一右兩位柔弱無骨的美人又在若有似無的撩撥着,再是忍不住,賈寶玉一下子將綠萼撲倒了,甚是急切的想要做些什麼,他只覺得自己身體裏彷彿有團邪火在燒着,倘若再不發泄出來,怕是都要燒着了。
“二爺!寶二爺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綠萼驚叫起來,作勢推搡,手上卻並未用了多大的力氣。
一旁如煙也一派驚慌失措的大喊着,卻是嘴上喊得歡,手上卻快速將那熏香滅了連帶香爐一起藏了起來。
這時,房門“砰”一聲被踹開了。
只見賈政滿臉鐵青,待看清屋子裏的情形,頓時更是一股怒火直竄腦門兒,那臉都綠了。
“老爺!老爺快救我!”綠萼泣不成聲,滿臉儘是屈辱悲憤之色。
如煙哭道:“老爺您快勸勸二爺罷,二爺他……他……”
此時賈政哪裏還聽得進什麼,上前狠狠一腳便將賈寶玉踹翻了,在地上滾了兩滾哀嚎不已。
接着不待他爬起來,賈政又隨手拎起一張椅子便朝他砸了去,“孽障!我今日便要清理門戶!”說罷,上前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只將賈寶玉打得抱頭哀嚎不斷。
然而賈政此時已然氣瘋了,甚至比上次抓到賈寶玉和幾個少年廝混更加氣急敗壞。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受得了自己頭上飄綠,更何況這個覬覦自己的女人的混賬還是自個兒的親兒子!
不多時,賈寶玉便被打得頭破血流。
屋子外頭一串腳步聲傳來,便見王夫人一臉驚慌,“寶玉!”當即撲上去擋住了賈政的拳腳。
緊接着賈母也來了,一看這情形頓時又驚又氣,“你這又是做什麼!寶玉才好了多少時日,你便又想打死他不成!”
賈政臉色鐵青,怒道:“母親您可知這孽障做了什麼?他竟想強迫綠萼與他……與他……”
眾人聞言俱是一陣驚愕。
卻見那綠萼哭道:“如今妾身卻也沒那臉面再活在這世上了,只盼來生還能再伺候老爺。老爺,妾身這就先去了!”說罷,便一頭撞在了牆上。
“綠萼!”賈政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抱起她,見她滿面鮮血,又思及她方才情深意切的遺言,不禁心中大痛,“快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好在綠萼命大,這一撞雖看着慘烈些,卻到底還是撿回了一條命。
而賈政也因這一撞,非但不曾對她心生隔閡,反倒堅定的認為她是個貞潔烈女,心中愈加愛重幾分,連帶與她自幼一同長大的如煙也被“愛屋及烏”,一時只覺有此二女相伴,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每個月除了初一十五,賈政便都在這二女的房裏度過了,而即使初一十五去了王夫人的房裏,卻也是倒頭就睡,連碰一下她甚至說兩句話都沒興趣,只叫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齒。
而那賈寶玉,先前與秦鍾等人在家塾廝混一事早已成了京城有名的趣事,那風流之名世人皆知,如今卻竟又傳出他欲強.暴自己父親的小妾,一時更是驚掉了無數人的下巴。
少年風流不算什麼,有句話說得好,人不風流枉少年。
然而“強.暴父親愛妾”這種事可就不是區區一句風流能形容的了,那根本就是背人.倫而禽獸行,天理難容!
賈寶玉的名聲算是徹底臭大街了,將來莫說想聘什麼高門貴女,只怕那尋常人家的好女兒也是萬不肯嫁給他的。
更要命的是,這種德行有虧之人,便是再才高八斗也是與仕途絕緣了,那賈元春就是再有能耐,也做不到無視帝王和滿朝文武的反對將自己的弟弟提上來,就更別提青雲直上步步高升了。
將來賈寶玉只能是一介白身,除非他真的能頂了賈璉繼承爵位,還能襲個三品將軍。
為此,賈母和王夫人卻是愁斷了腸,一邊滿心希冀賈元春能想想法子,一邊又當真在考慮將來叫賈寶玉頂替賈璉襲爵的可能性。
賈母原就偏疼賈寶玉,如今賈寶玉幾乎絕了仕途,而賈璉卻好歹還是個五品官,這麼一想便更心疼賈寶玉了,那顆本就偏到了咯吱窩兒的心更不知偏到了哪裏去,只想着日後叫賈元春多多提攜賈璉便是,只要他能當官,總有高升的機會,也不差什麼。
好在她和王夫人的這種想法大房還不知情,否則的話只怕當真要一口唾沫啐上去了。
發生這種事,有些人認為是那賈寶玉色心不改,有些人認為定是那兩個妖妖嬈嬈的賤妾故意設計陷害的,卻也只有王熙鳳一人隱約猜到了真相。
她前腳才告訴了林瑾瑤那賈寶玉乾的混賬事,後腳沒幾日的工夫賈寶玉便栽了,世上哪有這般巧的事?不說旁的,至少賈寶玉的性子她還算是了解的,他的確風流多情不錯,卻無論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強迫這樣的事來,定是遭人設計無疑。
原先她就已猜到林瑾瑤定不會輕易饒過賈寶玉,事實上她也正期待呢,只要二房不開心,她便就開心了。
只她卻也不曾想到,林瑾瑤那樣一個小姑娘下起手來竟這般狠,這一刀下去可是生生斬斷了賈寶玉的姻緣和前程吶!
且很顯而易見的是,賈政的那兩個小妾一定也與她關係匪淺,不管是收買還是別的什麼緣由,手能伸長到這個地步,卻委實不簡單。
饒是王熙鳳這般自認也是極厲害的角色,這時也不禁對林瑾瑤的手段咋舌不已了,暗自琢磨着日後還是盡量別得罪了林家那幾個姐弟才是,這樣心狠手黑的主兒,她可當不起她一咬。
王熙鳳想什麼林瑾瑤卻是不知道了,只覺得出了這口惡氣,總算是感覺心裏舒爽了些。
向來她也不是那愛招惹人的人,偏總有人巴巴的湊上來想算計他們姐弟三個,只當他們香噴噴的好咬得很,敢呲牙,那便仔細磕碎了牙叫你和血往肚子裏吞。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聖母配渣宰,包子遭狗追。
所以,她還是做個惡毒的悍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