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邂逅
我就想試一試
謝懷信已經十四歲了,身量抽長,比謝凌雲高出一個頭。他居高臨下看着妹妹,臉上慢慢顯露出笑意來,他伸手準備去拈糕點,臨到手邊,卻又停住了動作,他輕聲道:“你這是給母親送的吧?我就不吃了。”
“嗯。”謝凌雲點了點頭,安慰道,“沒關係,廚房做的,你要吃的話,還有。”
謝懷信神情一滯,壓低聲音道:“三妹妹,十五那天,咱們家裏辦詩會,就在園子裏,你要去作詩么?你要是去的話,就……”
聽姨娘說過,這個妹妹,是個蠢的,對付她,越簡單越好。
謝凌雲搖了搖頭:“不去,我不會作詩。”想了想,覺得該委婉一些,就續道,“你去找大姐姐和二姐姐吧,我先去找阿娘,待會兒糕點就涼了,改日咱們再說。”
“誒……”謝懷信還想再說兩句,卻見她風一般地遠去了。
憤怒地甩了甩袖子,謝懷信大步向前走去。這個只知道吃的蠢貨!
廚房做的糕點,薛氏那裏自然也有,但是女兒獻寶般送過來的,意義自然不同。薛氏只嘗了一塊兒,就笑道:“你自個兒吃吧,你不是一直餓的快么?”
謝凌雲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她就着茶水吃的香甜。
“對了,剛才懷信過來,說是他的朋友要在咱們家裏辦個詩會,就在這個月的十五。那天,你注意一些,不要出來。你跟你姐姐再說一聲……”薛氏隨口說道。
謝凌雲不解:“不是咱們作詩嗎?”
“誰跟你說你們作詩?”薛氏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謝懷信跟你說的?他怎麼跟你說了?”
“對啊,就是他啊,剛才還問我要不要作詩,說咱們家要在園子裏作詩來着……”謝凌雲不傻,寧夫子念叨過無數次的規矩,她也知道,“他是想讓我在人前出醜?”
薛氏冷笑,謝懷信的朋友都是年輕公子哥兒,他們作詩,阿芸若過去,又算什麼?阿芸十歲了,半大不小的年紀,名聲還要不要?不過謝懷信也太蠢了些,竟然直接這麼跟阿芸說,他連算計人的本事都沒有,比他姨娘差遠了。
她看一眼女兒說道:“你不必理會。你這個兄長,被你爹爹寵壞了,辦事不靠譜。他對你說什麼,你只管告訴阿娘就是。”
謝凌雲點頭:“嗯,我知道。可是,阿娘,我的確不會作詩。”
“你呀——”薛氏再次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佯怒道,“趕緊吃了糕點回房去!夫子沒留功課嗎?”
“哦。”謝凌雲放下盤子,凈了手,才回自己房內。唉,每天都要寫字,手上都生繭子了。
她這雙手以前可是舞刀弄劍的啊。
謝凌雲想着,手上微一用勁兒,狼毫被她化為齏粉。
她身後站着的丫鬟碧玉目睹了這一切,目瞪口呆:“三,三……”
謝凌雲嘿嘿一笑,央求道:“好姑娘,莫告訴旁人!”
碧玉連連點頭,一臉同情,唉,三姑娘不但吃的多,力氣還大。明明看着很瘦啊,長大了可怎麼嫁的出去?少不得要替她瞞着了。
謝懷信將要在十五當天請朋友在家辦詩會的事情,薛氏特意鄭重地告知謝家女眷,叮囑她們那日不要外出。她還替謝家三個姑娘在寧夫子那裏告了假。她不希望聽到有損謝家名聲的傳言。
謝凌雲在這兒待了十年,對這裏稀奇古怪的規矩,也都了解了七七八八。她知道,官宦人家男女大防看的很重,女孩兒略大一些都要與男子保持距離,連自家父兄,都不能時常親近。至於她上輩子那樣的師兄弟姐妹大家一塊兒習武,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了解歸了解,可是因為謝懷信的朋友要來,她就得在房內待一整天,這讓她很不高興。
很快到了十五,謝凌雲很聽話,就待在薛氏房中,陪薛氏說話解悶兒。謝蕙就在一旁含笑聽着,偶爾才說一句話。
因為薛氏再三告誡,這日來的公子哥兒,除了伺候茶水的丫鬟,見到的謝家人,唯有謝懷信。有些人不免失望。
官邸不大,園子則更小,雖有假山流水,可到底不大氣派。
圓頭圓臉的白公子搖着摺扇,嘆道:“可惜,有美景卻無美人,何來詩興?”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他們本來是衝著官邸來的,見面不如聞名,這官邸也不過如是嘛!
矮個子的張小公子忽道:“誒,謝賢弟,你不是說令妹是絕色么?怎麼也不……”
話音未落,就被謝懷信一巴掌拍在腦袋上。
謝懷信怒道:“滾蛋!我妹妹是不是絕色,跟你又有什麼相干?”
白公子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氣了就沒意思了,這還不是你上回在醉春樓說的么?他也就順嘴一誇,難不成還真去做你妹夫?”
謝懷信不說話了,恨恨地咬了咬牙,他最討厭朋友們拿他姨娘妹妹說事。然而,過得半晌,他卻忽道:“真要做我妹夫也不是不行,我可還有兩個妹妹呢。雖年紀小,但將來長大絕對是大美人。那可是太太生,太太養的,最得我父親寵愛……”
他這群朋友,家世皆不如他,平日與他相交,也都捧着他。他們中不少人或明或暗流露過想跟他做親戚的樣子。
他自是瞧不上這些人,不過把謝芸嫁給他們中的某一個也不錯。正好可以打壓一下太太的氣焰。
很快他又搖了搖頭,不妥不妥,謝芸在姐妹中行三,萬沒有越過姐姐先行訂婚的道理。算了先不想這事,他招呼道:“來來來,喝酒作詩。”
他父親可是說了,要看他們的詩文。
兒子招呼朋友辦詩會,馮姨娘心裏十分欣慰。看一眼正端坐在桌前看書的女兒,她又着急了:“我說萱兒,多好的機會,你可要把握啊。你哥哥的朋友,那可都是綏陽有頭有臉的人物,是那什麼,青年才俊。對,青年才俊。太太不關心你的婚事,你可得自己長點心,不要傻……”
謝萱只作不曾聽見。青年才俊?綏陽?姨娘真以為她們回不了京城了么?她只需要再拖兩年,就能回京,她才不要留在綏陽。現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薛氏可以完全忘掉她這個人,不要胡亂替她定親。
詩會結束后,謝懷信拿着他和朋友們所做的詩文請父親過目。
謝律略翻了翻,沒有細看,他捻須笑道:“倒知道附庸風雅。到底是年紀小,寫的不像回事兒。你下去吧,不能疏忽功課。”
謝懷信忙收起詩文退下。想了一想,他抽出一份來,小心翼翼塞進了袖筒中。
他抽出的這份是孫九寫的詠秋詩,老實說寫的真不怎麼樣,不過用來糊弄謝芸,也盡夠了。
孫九家裏是開食坊的,足以配得上謝芸了。謝懷信暗想,他還是很為謝芸考慮的。畢竟她要叫他一聲哥哥不是?
謝凌雲巴巴盼着,直到十月初九傍晚,謝懷禮才堪堪趕到。甫一見到父母,他便拜了下去。
薛氏自收到兒子的信起,就緊張期待,只盼能早日母子相見。如今兒子出現在她面前,她悲喜交加,唯恐仍在夢中。好一會兒,她才伸手拉起兒子,尚未開口,已淚如雨下。
謝懷禮順勢站起,本要寬慰母親,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母親離京時,他六歲有餘,許多事情自是記得:“孩兒不孝,十多年來未能承歡膝下……”
薛氏搖頭:“這哪裏能怪到你頭上去?”
謝律咳了一聲,插口道:“禮兒不必自責,你在你祖父身邊,也算是替父盡孝。今日咱們一家團聚,且不必提那些舊事……”
“是,我兒一路奔波,想必早就餓了。娘讓人帶你休息一會兒,再給你準備些吃的……”薛氏收斂了戚容,命人自去忙活。
謝凌雲在一旁看着,覷着空,才上前廝見:“哥哥。”她打量着他,這個哥哥挺好看的,身形修長,眉目清俊。
謝懷禮一怔,頷首笑道:“妹妹。”頓了一頓,他試探着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妹妹的發頂,又很快收回手去,笑道:“是了,今日是你的生辰,還好我及時趕到了。哥哥給你帶了禮物。待會兒打開箱子好好看看。”
老實說,謝凌雲對禮物的興趣不大,比起禮物,她更想對這個哥哥多點了解。她興緻勃勃地聽父母與兄長說話,想像着哥哥在京城中的時光。
薛氏吩咐廚房做了一桌菜為兒子接風洗塵,她不無歉意地說:“娘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
謝懷禮笑笑:“合我的口味,我愛吃。”
薛氏莞爾一笑,眼中淚光閃爍。
因着謝懷禮的到來,這夜謝家齊聚一堂,同桌而食。見他們母慈子孝,一派和樂,謝懷信不由得撇了撇嘴:他們母子團聚,他姨娘可還在西跨院待着呢。這般熱鬧,還記得昨日絕食的萱兒么?
他就知道,沒人真把他們娘仨放心上。
瞧一眼妹妹,見她正盯着謝懷禮。他冷哼一聲,有什麼可瞧的?
注意到謝懷信的目光,謝萱默默垂下了頭,心下嘆息,她哥哥還是與謝懷禮相差甚遠。她也曾努力勸誡,也請父親延請名師,可是,懷信也只是比那一世稍微好了一點。
或許他脫胎換骨,功成名就只是她的夢。
謝萱心事重重,多飲了兩杯酒,很快醉意襲來,告罪離去。
她走後,其餘人等仍在繼續。薛氏對兒子有說不完的話,恨不能立時將這十多年補回來。但終究是心疼兒子奔波不易,讓兒子去休息了。
夜裏,謝律看着妻子微紅的眼角,笑道:“要真捨不得他,就叫他留下吧。”
薛氏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可老爺子老太太能同意么?心肝兒一般養大,又剛定了親……”
“也是。”謝律訕笑,當初他剛被貶到綏陽時,原是要攜妻小一同前往的,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琬琬來綏陽時,也沒能將禮兒帶來。
猛地想起萱兒的話,他張口說道:“別怕,咱們很快就能回京了。到時候一家團聚,再也不分開。”
薛氏一怔,詫異地看着丈夫。上個月他不還說再也回不去了么?這才多久,就如此篤定說能回京?她沒接他的話,只試探着道:“說起來,我想着要不這回,我隨禮兒一同回京吧……”
“你說什麼?”謝律霍的站起,沉着臉,“又在胡說了!我在這裏,你能去哪裏?”他火氣上涌,伴隨着酒意,聲音低沉:“你先歇着。”言畢,拂袖離去。
他不能多待,他怕他多待一刻就會想起那些陳年舊事。他的妻子,委實讓他失望。他今日的好興緻給妻子那番話澆得乾乾淨淨。
這一夜,他宿在了書房。
次日,謝律使人請了孫萬斗過來,滿臉歉意,言辭懇切,說是長子從京城來,他才知道父親在京城給孫女已經定了婚約,跟孫家的婚事只能作罷。好在孫家與謝家也只是交換了庚貼,知曉兩家正在議親的人也不算很多。此舉對兩家不會有太大影響。
孫萬斗呆愣愣的,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上回不是很乾脆地同意了么?他還以為請他來,是商議兒女婚事的。原來是要毀約的?!
對方長久不應,謝律便有些不喜。他肅了臉色,說道:“此事就此作罷,本官不想聽到有任何不好的傳言!”他笑了一笑,端起了茶杯,淺啜一口,悠然說道:“孫員外是聰明人,想來不會去做蠢事。”
孫萬斗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心裏想的卻是,回家以後可怎麼跟兒子說?
孫九郎以為婚事能成,喜不自勝,十分上進,還說要考取功名,以期能與縣令家的小姐相配。
要是突然告訴他,這婚事不能成了,也不知他會怎樣。
她只能對自己說,爹爹出身侯門,是太子伴讀,被貶后還是一方父母官,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達官貴人吧?
進一步想,既然謝家是官宦人家,那麼有許多事情與她認知不符,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這般自我勸解寬慰了許久,她還是沒能完全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現象。不過再遇見奇怪的情況時,她會用一句“官宦人家不一樣”來為自己解惑。
是的,這輩子,她長在官宦人家,有爹娘,也有兩個異母的姐姐和一個異母的兄長。聽娘說,她同胞哥哥叫謝懷禮,遠在京城,不得相見。而異母的兄姊,倒是天天都能見着。
那兩個女娃娃一個四歲,一個兩歲,俱是玉雪可愛,聰明靈秀。
謝萱和謝蕙每天都要隨着她們的姨娘去向薛氏請安。有時謝凌雲在一旁,聽着她們說話就能睡着。她們說的不外乎是家長里短,胭脂水粉,怪沒意思的。
還不如練武。
可惜謝凌雲年歲小,筋骨未成,不能修習外家功夫。故此她只能有意識地調整呼吸,勤練內力。她記得師父說過,天辰派以內力見長,只要勤練不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雖然換了軀體,但師父的教誨,她片刻不曾忘懷。況且,她還身負大仇,不能懈怠。
在別人眼裏,這位芸姑娘是個極難得的乖巧懂事的姑娘,不吵不鬧。只有在有事時,她才象徵性地啊啊兩聲,吸引人的注意;模樣也越長越嬌美。若說不足之處,那就是安靜太過了,而且似乎還有些愚笨?
萱姑娘八個多月就能開口。而芸姑娘,都十一個月了,還沒說過話。
雖說十一個月還小,可是有謝萱在前面一對比,就顯得芸姑娘不大聰明了。
連謝律都曾很遺憾地對馮姨娘說:“阿芸似乎比萱兒要笨些。”
馮姨娘口中寬慰,心裏暗暗祈禱,老天保佑,太太生的那個,最好笨一些,再笨一些。這樣老爺就會更喜歡萱兒和懷信了。
謝凌雲的乳母劉媽媽頗為憂心,於無人處問薛氏:“太太,姑娘一直不說話,莫不是……”
薛氏心中一突,臉色卻是不變:“阿芸還不足一歲,怎麼就是一直不說話了?”
“太太說的是。”劉媽媽心知薛氏不愛聽這話,忙說道,“多教教就是了。三少爺那般聰明,芸姑娘自然也是極聰明的。有好多人兩歲還不會說呢。”
她口中的三少爺是薛氏的長子謝懷禮,自幼聰慧。想到遠在京城的長子,薛氏眼神微黯,她都兩年沒見過兒子了,也不知他在京城過得如何。
“請大夫來給姑娘看看吧。”薛氏道,“這樣也不是個事兒。”
“是,是。”劉媽媽應着,領命而去。
此刻,謝凌雲還不知道她的不說話,已經讓薛氏發了愁。
——最初她能說話時,覺得太早,唯恐嚇着了父母,又不想多生事端,就一直沒開口。後來她一心想練內力,便把此事暫時擱置到了腦後。
直到鬚髮潔白的老大夫切切她的脈搏,摸摸她的喉頭,十分鄭重地說“小姐身子康健,並非不能言”時,謝凌雲才恍然:哦,原來阿娘以為我不會說話。
細細算了算,她快一歲了,可能是該學說話了。
於是,在大夫走後,謝凌雲就沖薛氏笑笑:“阿娘——”
薛氏先是一怔,繼而眼中淚花閃爍,她一把抱過女兒:“阿芸,好阿芸,再叫一聲,再叫一聲……”
謝凌雲能明顯感覺到她的歡喜,老老實實地繼續喚道:“阿娘,阿娘……”
這是她的母親,是她這輩子最親的人。
“哎。”薛氏應着,只覺得女兒聲音嬌嫩甜糯,遠勝鶯啼。她自到綏陽以來,所遇諸事,大多不順心,但此時她心裏暢快極了。
芸姑娘會說話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後院,馮姨娘失手摔壞了一個茶盞。
謝萱瞧了一眼自己的姨娘,輕聲道:“姨娘這是跟誰置氣?小兒學語,不是很正常嗎?”
馮姨娘很委屈:“本來以為那邊是個傻子……”
謝萱蹙眉:“我說過多少次了,她一點都不傻。你不要自作聰明,去做蠢事。”她聲音漸漸轉低:“她若真傻,那隻能說,是傻人有傻福了。”
馮姨娘訕訕一笑:“萱兒這話說的,娘怎麼會去做蠢事?”
她有些心虛,她不想承認,她的確動過不好的心思。甚至當初薛氏有孕時,她還想過能不能做些手腳,讓薛氏一屍兩命,但她不敢。她只能暗戳戳地希望薛氏以及其子女能倒霉些、再倒霉些。
這些話,她不能對萱兒說。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萱兒成熟冷靜得讓人害怕,一點都不像是五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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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律回到后宅,先習慣性地去西跨院看兒子謝懷信,略略點評了一下懷信寫的大字,又逗了一會兒乖巧的萱兒,才去薛氏的小院。
還未進房間,就聽到裏面隱隱傳來歡聲笑語。謝律挑眉,直接掀簾走了進去。
謝凌雲第一個察覺到他的到來,沖他揮舞着手:“爹爹!”
薛氏這才看見丈夫,笑着跟他分享好消息:“相公,阿芸會說話了呢。快,叫爹爹……”說著又去逗女兒。
“爹爹——”謝凌雲很聽話。
薛氏有點意外,她沒想到女兒真的會叫爹,以為只會叫娘親呢。
謝律喜動顏色。阿芸雖然說話比別的孩子晚些,但她是先學會叫爹的是不是?
想到此處,他甚是得意,親自抱着女兒轉了好幾圈,不肯鬆手,又扭頭對丫鬟道:“吩咐下去,我就在這兒吃飯。”
薛氏自然希望丈夫與女兒親近,她親自給丈夫捧了茶,特意叮囑丫鬟多做些他愛吃的菜。
房中沒有外人,謝律逗了女兒一會兒,想多聽聽她用嫩嫩的聲音喊爹爹。——比起規規矩矩的父親,還是爹爹更感親切。不過,萱兒叫他父親時,也是一臉的孺慕。
然而喊了十幾聲后,女兒不肯再喊了。謝律雖失望卻也不去勉強,他聽說過小孩子嗓子嬌嫩,她剛學會說話,是不該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