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背叛

135.背叛

慕奕是個急性子,易衝動的人。

當他聽聞,盈袖要嫁給別人,便拋下一切,來到南洋。

為了挽回她,他甚至想放棄所有,只要她回到自己身邊。

而現在的這一刻,他想,盈袖嫁給別人也好。

他的仇家成千上萬,她若是跟他在一起,只會受日夜奔波,東躲西藏,流離失所之苦。

那個上官長青,雖然他很不喜他,而且他也沒有他的氣概,但不能否認。上官長青可以給盈袖想要的安穩生活。

他的仇家真的太多了,就連來到國外,還是避免不了被追殺。

而殺他的這個人,慕奕到死都沒想到,會是他最近親的人之一。

“清源……為什麼?”他痛苦地問。

清源,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小伙,他此刻,褪去了平日裏傻乎乎,吝嗇又孩子氣的模樣,偽裝的外衣被撕掉,露出他冷肅飽含殺氣的面目。

他譏諷地看着這個昔日威風凜凜神采飛揚,如今頹敗狼狽的男人。

“慕司令,可還記得,我在你身邊待了幾年?”

慕奕閉上眼,九年前,他在街頭看到他,那時他像條低賤的流浪狗,拿着一個髒兮兮的破碗,沿街行乞。

他比他小了三四歲,面色飢黃,一臉涉世未深的稚嫩,在他抱住他的腿,求他賞個錢的時候,慕奕沒有給他錢,像他那樣土匪蠻橫的人,怎麼會可憐他,給他賞錢?但是,他把手上吃了一半的橘子放到他碗裏。

第二次遇見他的時候,他餓得受不住,到巷口的湯包店搶了一個肉包子。接着,他被人追着打,肥胖的老闆踹着他的肚子,老闆娘提着他的耳朵,往他臉上扇了幾刮子。

慕奕當時……當時是個英俊又威猛地青年人,年歲雙十有一。雖然他性格狂妄惡劣,但他從來沒有干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眼下看到這樣的情況,上去就是一個摔肩,一個踢腿,把那兩個肥胖的傢伙甩到牆角去。

咦,你要說這是仗義?並不是。

瘦巴巴的小乞丐偷東西。自然是被追着打的。但慕奕卻救了他。

為什麼呢,其實也沒為什麼。他就是看不慣以多欺少,還有,他是個大男子主義思想的人,他認為,男兒當自強,該頂天立地,不為五斗米而折腰。

慕奕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清源已經將他拖到一個海口。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他自嘲地想,怪不得世人都說喝酒誤事,不但在美色當前,還在性命上面。他醉成了一灘爛泥,便被對方奪得了先機。真是想不到,今日他就要死在這裏,想他慕奕一世英明,眼下卻要做個糊塗鬼。

“慕奕,你就沒有什麼可說的?”清源見他沉默不語,忍不住問道。

他還是那麼的沉不住氣。

慕奕閉着眼,“我只能讚歎你隱藏得太好。”

“你就不問,我是誰的人?”

“何必問,不過是我看走眼,將一顆毒瘤當作心腹。”

清源紅了眼,咬牙,將他丟進了碧波萬頃的海里。

撲通一個聲響,海面上濺起了水花。

他站在岸上,看着他的身體在海面里沉浮,血色在水中暈開。

一個巨浪拍了過來,他被激流沖了下去。

清源在岸上站了很久很久,海風揚起他的衣角,如一片蕭瑟枯敗的樹葉。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聲線粗糲的嗓音響起,“你幹得好!這次回去。你准要陞官。”

清源沒有說話。

另一個人不懷好意地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反倒是給慕奕留了生路?”

“我沒有。”他抿嘴,說。

“沒有?”那人嘲諷地笑,“那你幹什麼把他扔到海里去,萬一他沒死透,游到岸上逃生了怎麼辦?”

清源有些怒,“你沒看見我捅了他好幾刀么?失血過多,不用下海。他也會死!”

“行了,這麼較真幹嘛,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總之你完成了任務,督軍自會給你獎賞。”

他嗯了一聲,轉身回去。

可他還沒走幾步,身後砰砰兩聲,他的後背爆出了血花,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那瘦男人踢了他幾腳。哼笑道:“死小子,像你這種人,早就留不得!”

“怎麼殺了他了?”胖的問。

“哼哼,督軍早就跟我說過了,監視這小子的行動,如果他對慕奕產生了真情誼,不忍下手,那我們就殺了這小子。要是他真對慕奕動手了,我們也要取了他的命。”

“這是啥說法?”

“能有啥說法,老大信不過他唄。他跟慕奕九年患難以共,關鍵時刻還能下手殺他,可見清源這小子有多狼心狗肺!這樣的人就算回到部隊,也是一顆定時炸彈啊。”

胖子了悟,一臉佩服,“督軍英明!”

這兩人就這麼丟下他走了。

清源躺在血泊中,他睜着眼睛。望着暗淡下來的天空,想起了前塵往事。

十二歲時,他的父母在戰亂中死去。那年,廣州大規模地招兵,他走投無路,便去當了軍人。

在軍營中混了一年,他什麼也沒學到,因為年紀小,常常受人欺辱。

後來,華南督軍盧標來軍營巡查,據說要挑選幾個人當卧底培養,盧標一眼就看中了他,將他帶到培訓室,做卧底培訓。

之後,他開始接手各項任務,他的表現很出色。完成任務是那些人當中,效率最高的。

他長到十五歲時,盧標贈他一個保險箱,裏面有三百個大洋。

他說,讓他去慕奕身邊,潛伏几年,打探重要情報,若是有那個本事,就尋機殺了他。

清源的心是麻木的,盧標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於是他扮作一個乞丐,在街頭行乞,看到慕奕來了,就抱上他的腿,求他收留。

彼時他不了解慕奕,不知道他是個內心冷硬到沒有情感波動的人,所以,他怎麼可能同情一個小乞丐?他又不是愛心泛濫的人!

第一個計劃失敗,清源便實行了第二個。

他搶了包子,被人毆打。

他了解到,慕奕是個很有男子氣概的人,他敢肯定慕奕這次一定會出手。

他確然出手了,這是清源意料之中的。可他說了一句話,讓他在那一刻。熱淚盈眶。

“你去偷去搶,這都不為過,也沒有什麼不對。”

清源愣住,“您不會鄙視我是個小偷嗎?”

慕奕隨手揉了揉他亂糟糟的短髮,漫不經心地說:“小偷、劫匪又怎麼了?你唯一做錯的,就是沒本事,被人逮住。跟着我,我教你做一個偷東西、搶東西也不會被人抓住的厲害劫匪。”

他仰頭看着高大的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籠罩心頭,包子在嘴裏塞滿,他衝著他傻傻地笑。

他是他唯命是從的大哥。

可他最後還是要背叛他,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將他投到海里,期盼他能得到一線生機。

……

盈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終是忍不住,開門出去看。

倚在圍牆下的人不見了,只有一灘血留在那裏。

瞳孔一陣緊縮,她迅速打開大鐵門,四處張望,喊着他的名字。

可惜無人回應。

盈袖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她聯想到他方才的異常,又結合這裏的血跡,他一定是遇到刺殺了!

可他為什麼不說呢?這樣她就不會將他丟在外面!

其實她不知道,在慕奕心裏。她是唯一,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心上人。

刺殺,他不怕,死也沒什麼好怕的。

他怕的是,會因此連累到盈袖。

所以,他寧願滿嘴惡毒的話語傷害她,讓她遠離他。

他知道那些人就潛藏在附近,盈袖若是開門走出來。恐怕她也是在劫難逃。

這些,盈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她滿心恐慌,急急來到小區的門衛室,詢問出入記錄。

那個時候,門衛正在打盹,他並不知道出入的有哪些人。

於是,她去了附近的警廳,她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要求警官們立即派人搜尋慕奕的下落。

“他是個中國男人,長這麼高……對,一米八的身高。還有,他是受傷的,身上有血……麻煩現在就去找人!”她很着急,說話語無倫次的。

“Ok,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請留下你的電話或地址。”

盈袖走出警廳的時候。天空已經擦黑。

她的心口空蕩蕩的,散漫地走在街頭。

忽然,一束燈光照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抬手擋住。

“袖袖,你怎麼在這?”上官長青讓彭秘書停車,打開了車門下來。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手,冰涼冰涼的,秋夜的風有點冷。

他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後拉她上車。

盈袖坐在車上,垂着眼帘,說:“慕奕他……遇到危險了。”

看她這樣的神色,上官長青便知道這個危險可能是危及生命的災難。他沉吟了會兒,問:“那他人呢?找到了嗎?”

“我已在警廳報了案。”

上官長青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安慰道:“南洋也就那麼點大。找個人不會多難,回頭我再派幾個人去找。”

他心中五味陳雜,慕奕敢於放棄一切的勇氣讓他佩服的同時,也不安。就算和盈袖順利結婚,他還是沒有多少安全感。

他怕,怕慕奕要強行奪走她。

而現在,驀然聽到他生死未明的消息,他暗暗鬆了口氣。但他還是不希望看到盈袖這般傷神。所以他希望能找到慕奕。

今晚,他依舊睡在二樓的主卧,盈袖和真真睡在三樓,這和婚前沒有什麼區別。

上官長青心裏已經很滿足了。他時不時就低頭看套在手上的戒指,這是他與盈袖結婚的證明。他相信,相處的時間久了,盈袖就會看到他的好,和他做成真正的夫妻。

可他忽略了愛情的本性,它會讓人着了魔。

純正無暇的愛情是一場持久戰,沒有幾個人,能堅持到最後,往後的事情,誰又說得准呢?

……

天津那邊已經亂成一團。

因為主帥的離開,軍心引起了動蕩,除了首戰勝出之外,後面便節節敗退。

西北華南結了聯盟。來勢洶洶的,已攻入華北地區。

華北軍的邱副將無奈之下,只好請求華東江家的援助。

如慕奕先前所料,江家老頭子垂涎西南已久,他提出四川省的割讓。

不光眾將士不肯答應,就是董氏,也不肯答應。

西南是她兒子拼盡性命打下來的半壁江山,怎麼能輕易割下一角分給別人?

可敵軍步步逼緊。讓人沒有喘息的餘地。當昨晚,他們放出慕奕死在南洋的時候,慕家軍隊一時受到震撼,潰不成軍。

這樣下去,天津遲早要失陷!

賈平和邱副將密切商談了一整夜,終於決定割讓四川省與華東江家。

江家的實力也不是蓋的,與慕家兩家軍力集合,便擊退了虎視眈眈的西北和華南。

戰事暫時告一段落。

可董氏心裏始終惴惴不安。

她告訴賈平。“昨晚,我夢到阿奕被人用刀捅死,滿身是血……賈平,你去給我訂船票,我要去南洋看看!”

賈平安撫道:“老夫人,司令一身武藝高強,有誰能輕易殺害他?您聽了華南敵軍的話,免不得多想。”

“可是。”董氏的眉蹙得緊緊的,“我的心很不安定,阿奕一定出了什麼事了!”

正說著,忽然有人進來報告,“老夫人,有人送了一份郵件來了,指定您是收件人。”

董氏心亂如麻,沒心思去看誰給她送東西,她給了賈平一個眼神,讓他去拆包裝。

打開一個紙袋,一件帶血的衣裳赫然映入眼帘。

“老夫人!”賈平驚道,“這是……司令的衣裳!”

那是一件灰色的外套,上面血跡斑斑。

“這是他離開天津時穿的衣裳……”董氏一下子就獃滯了,眼淚就流了下來,“他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了!走,我們即刻就啟程去南洋!”

這次,賈平沒有異議,他面色凝重,點了點頭。

由於有華東江家的軍力相助,目前的局勢還算穩定,各部門也已經做好了防禦工作。

賈平有條不紊地組織了一隊人手,護着董氏出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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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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