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利和她

055 利和她

江城墓園。

寒露深重,幾盞路燈閃着熒光,陰森詭異更甚。

“穆紹謙,你帶我來着做什麼!你快給我鬆手!”

“帶你來見個人!”

四周空曠又僻靜,兩人的說話聲都帶上了迴音。

宋漫被一路都被穆紹謙半拖半拽着,沿途都屹立着一塊塊冷冰冰的墓碑,繚繞着涼薄的霧氣,不禁讓人瘮得慌。

猛然,他突然停下腳步,堅硬的皮鞋重重地踢在她的小腿上,宋漫悶哼了一聲,抵不過疼痛跪在了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在墓碑上,冰涼中透出一絲溫熱和粘稠。

宋漫抬頭,藉著不遠處的燈光才隱約看清墓主的名字,程佳。

這個人她在和穆紹謙的婚禮上見過,是穆紹謙的青梅竹馬,但後來聽說她上吊自殺了。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宋漫偏頭橫了他一眼,正想要站起來,頭髮猛地被他拉扯,頭皮一陣撕痛,肩膀被他用力壓着,整個人動彈不得。

“聽說你早就知道我和楊菲菲就是要害你的人,那你為什麼要一直假裝不知道,你和穆厲川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冷酷的聲音讓宋漫頭皮發麻,他怎麼會知道這一切的!這件事,除了她和穆厲川之外,唯一知道的就是穆紹瑞了。

“是穆紹瑞告訴你的?”宋漫強制自己鎮定下來,她現在真的完全搞不懂穆紹瑞的行為。

穆紹謙冷哼了兩聲,“是我在問你,回答我!”

眼前的局面,任何偽裝都沒必要了,逃生是最關鍵的。宋漫抬頭對上那雙閃着火光的怒目,涼涼地譏笑了一聲,“穆紹謙,你當真以為這個社會是你家開的,人你為所欲為?現在是法治社會,一切講求法律。一切講求證據!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說是你要害我,有誰會信?”

宋漫感覺到頭髮上的力道鬆了許多,他很顯然是放鬆了,然而她卻是更加謹慎起來,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找尋出路。

倏地,胳膊肘被他拽的生疼,他蹲在她身邊,發出的笑聲帶着地獄的森冷,“宋漫,都那麼長時間過去了,你要能找到證據早該找到了,放棄吧,你是找不到,而且你也沒機會找了。”

沒機會。

宋漫心上一凜,又想起那個傾盆大雨的夜晚,她在生與死的邊緣不斷地掙扎着。

“還記得她嗎?”他扣住她的後頸,逼迫她看向眼前的墓碑,“呵,佳佳是被你害死的,想必你這輩子都忘不了她吧。”

後頸生寒,宋漫擰起眉頭,眼底滿是困惑,“穆紹謙,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害死她了?”

“啪”一巴掌狠狠地將宋漫的臉打到一邊,舌尖頂了頂臉腮,濃濃的血腥味瞬間在口腔里瀰漫開來。

“都到現在了,宋漫你他媽還裝什麼裝,佳佳本來就有先天心臟病,如果不是你在婚前去找佳佳,還在她面前挑釁,佳佳就不會傷心欲絕跑去上吊自殺。我已經把婚姻給了你,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最愛的女人。”

聽完他一通咆哮,宋漫雲裏霧裏,但同時也得出了一個結論,她被人誣陷了。“穆紹謙,我十分肯定的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去找過程佳,婚禮當天我和她是第一次見面!至於她為什麼會自殺,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見宋漫有站起來的動作,穆紹謙又朝她背上重重一掌,“跪好了!你以為我會信你說的這些嗎?宋漫,從你爬上我的床破壞我和佳佳的那一刻開始起,你就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是不是楊菲菲跟你說我去找過程佳的?”宋漫想他身邊也只有楊菲菲有這個動機了,沒想到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開始背叛自己,而她卻傻傻地被蒙在鼓裏直到他們兩人聯手起來謀害她!

“難道她說的不對嗎?”穆紹謙反駁。

宋漫不想與他在這件事上爭論不休了,現在在他心裏打定主意她就是害死程佳的兇手,所以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是聽不進去的。

“穆紹謙,你口口聲聲說愛程佳,但你做的哪一件事是愛她的?就因為她有心臟病不能和你上床,你就三天兩頭和嫩模網紅傳緋聞,天天晚上摟着別的女人睡覺。也許她也放縱你這樣的生活,但是你就真的以為她一點都不在乎?別把一切責任都往我身上推,最大的責任其實在你自己,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是她對你徹底失望了,所以才會選擇自殺!”

“啪!”同一側的臉頰上又是猛烈一掌,宋漫覺得自己現在這一側的臉肯定腫的跟豬頭似的。

“你給我閉嘴!就是你,是你插足,原本我娶的人應該是她的!”穆紹謙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宋漫啐了一口血,毫不畏懼地梗着脖子與他抗衡,“穆紹謙,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知道以程佳那身體是絕對不能生育的,你爺爺這麼看重香火怎麼可能允許這樣一個人做他的孫媳婦。是你和你的家族給不了她想要的未來,所以她才對人生這麼絕望吧,穆紹謙,你不僅害死了她,還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個孩子本來就該死!”穆紹謙眼眸猩紅,像是一頭暴怒的野獸。

宋漫心寒,為那個孩子心寒。

她現在總算明白了,程佳是穆紹謙的整個精神世界,程佳死了,那他的整個精神世界也就崩塌了。

所以在面對楊菲菲流產時,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對他而言,程佳以外的女人都不過是供他發泄為他生育的工具,而那些未曾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孩子也不過是為了完成傳宗接代任務的一個作業罷了。

驀地,空曠的山野回蕩起穆紹謙蒼涼的笑聲,“說起那個孩子,楊菲菲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了,也算是扯平了,但是佳佳的命,你今天必須還!”

宋漫還來不及出聲反駁,“砰”的一聲頭上又是一記猛烈撞擊,視線剛由模糊變得清晰,又是接連兩下撞擊。

“宋漫,我要用你的血為佳佳報仇!”

正當宋漫覺得此生就是這樣之際,耳畔隱約傳來警車的聲音,整齊有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飄過來。

“穆紹謙,你被捕了!”

又是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好生熟悉,直到身體被他抱起,貼着那略帶寒意的胸膛,清冽之氣近在鼻間。

就算視線模糊一片,但她依然伸手抓緊手中的衣物,她就知道,他一定回來的。

……

醒來的時候,周遭又是那陣刺鼻的消毒水味,聞了那麼多次,宋漫依然不適應。

“我說你們最近是不是太閑了,老往我這裏跑?”

耳畔是嚴愷輕挑的調侃聲,宋漫緩緩地睜開眼睛,穆厲川正坐在床邊,眉頭深鎖,薄唇緊抿成線,每次他做這個表情的時候,他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閉嘴,趕緊幫她看看。”穆厲川在宋漫睫毛微動的那一剎那,就已經發現她醒了,剜了一眼一旁的嚴愷,冷厲出聲。

嚴愷見宋漫正睜着眼睛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湊上前溫聲詢問,“有沒有那裏不舒服?”

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意識才真正轉醒,“頭疼。”

頭疼是正常的,畢竟被撞了好幾下。“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了?”

宋漫搖搖頭,她感覺現在頭疼得連語言都組織不起來。

“我們給她檢查過,除了額頭上的傷,其他地方沒有受傷。她有輕微腦震蕩,得繼續留院觀察兩天。”嚴愷平鋪直敘地說完,朝穆厲川擠了擠眼睛,“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小倆口。”

等嚴愷離開,穆厲川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穆紹謙和楊菲菲都已經被捕了,估計明后兩天就會開庭審理。”

宋漫低低地“嗯”了一聲,突然心生疑竇,“證據充分了?”

“你和他在墓園的對話都已經被了錄下來交給警方了。”穆厲川平靜地敘述着,像是在講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

心上一梗,宋漫偏頭看向他,眉頭微蹙,“你當時在場?”

“嗯。”

“你,斯”額頭上的傷突然像是裂開似的疼痛起來,宋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穆厲川依然口吻平靜,“穆紹謙到酒店的時候我正好距離他不遠,所以看到他把你帶走了,穆紹瑞也告訴我他已經向穆紹謙攤牌了。”

“那你為什麼……”

剩下的話梗在喉嚨口,宋漫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語氣來問他。

他明明在現場,卻眼睜睜地看着她受穆紹謙的折磨。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但這是最快套到穆紹謙供詞的方式。”穆厲川的語氣溫軟了許多,但落在宋漫的心上依然是澀澀的,干啞地說了一句,“我知道。”

由着穆紹謙被捕,還是穆厲川揭發的,穆家上下亂作一團。穆厲川沒在醫院待多久,就被穆業榮叫了回去。

晚間,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宋漫正好在閉目養神,睜開眼睛之際來人已走到床前,“看樣子,你傷的不輕。”

“你現在高興了?”宋漫冷哼了一聲,雖然惡人落網,但她還是反感他這種擅作主張的決定。

穆紹瑞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依然春風滿面,“事實證明,我這個決定所產生的效果十分不錯,要是還按照你們一步一步地查證據,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你心急什麼,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差點把我害死!”到現在想想穆紹謙當時發狠要把她撞死的模樣,宋漫還心驚膽戰的。

“我能不心急嗎?我已經看他逍遙法外這麼久,你理解我每天心裏的焦灼嗎?本以為他再犯事會馬上受到懲罰,但我從夏天等到秋天,他還是平安無事,所以我只有這麼逼他!”穆紹瑞理直氣壯地解釋。

“要是我死了呢?”宋漫冷了聲音。

穆紹瑞自信地勾唇,“你死不了,穆厲川怎麼可能捨得讓你死呢?不過,我倒是很意外。他竟然能眼睜睜看着你被折磨,比起心狠,估計沒人能比得上他!”

他的話像是萬千利刃一把把地扎在她的心上,宋漫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頭,垂下眼帘,沒有說話。

“我勸你還是儘早離開他,像穆厲川這樣的人,永遠都是自私的,放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利益,而不會是親人或愛人。要是他有半分考慮到穆家或是疼愛他的父親,他就不會這麼果斷地帶着警察去揭發穆紹謙。”

“你說完了嗎?”宋漫抬眸,眼中的憂傷早已隱去,僅剩下冰棱的寒光。

“你真是無藥可救!全當我沒說!”穆紹瑞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起身離開前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穆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即便穆厲川沒有在穆家長大,但他身體裏卻流着穆家的血。”

房門一開一關,病房裏又剩下宋漫一人。

穆厲川真是那樣的人嗎?在利益和她之間,他到底會先選擇誰!

腦子裏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後半夜猛然驚醒,發現身邊竟躺了一個人,熟悉的氣味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許是宋漫顫抖的動靜太大,穆厲川也蘇醒過來,輕撫着她的秀髮,柔聲輕問,“怎麼醒了?”

宋漫仰頭對上他漆黑的瞳孔,不答反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穆厲川抬手看了一眼腕錶,坦然回答,“一個小時前。”

宋漫自然也瞥到他腕錶上的時間,現在已經三點了,那他就是兩點過來的,“忙到這麼晚嗎?”

“嗯,事情有點棘手。”穆厲川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趕緊睡吧。”

他低沉的嗓音中夾帶着濃濃的疲憊,宋漫不忍再打擾。伸手攔住他的腰身,緊緊地貼着他的胸膛,在那一聲聲勻致的心跳聲中安然入夢。

三天後,宋漫是從新聞里得知審判結果的,穆紹謙因殺人未遂以及強姦罪等若干罪責被判有期徒刑三十年,而楊菲菲則因殺人未遂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雖然穆氏已經極力不讓媒體報道,但還是在江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連帶着穆氏股票都有所影響。

由着在開庭前穆氏全面封鎖消息,所以程進也是到了開庭那天才知道宋漫受傷的事情,當天下午立馬就趕到醫院。

程進說,經過瓊斯醫生這段時間的康復治療,程玉的狀態已經好很多了,而且今天還去庭上作證,指正穆紹謙和楊菲菲的陰謀。

原來程玉會患PTSD,果真是和楊菲菲和穆紹謙有關。

當初楊菲菲謊稱自己認識一個銀行工作人員能幫程玉開通一項優惠服務,程玉聽信之後就把自己的卡交給楊菲菲了。然而實際上楊菲菲就拿這張卡去做了一筆轉賬,之後程玉無意間聽到了他倆的陰謀,受到楊菲菲一再威脅。

為了保險起見,趁程玉和舍友畢業旅行時派人跟蹤她並強姦了她,並拍下裸照,之後楊菲菲常常以裸照想要挾,長期下來程玉終於扛不住折磨,換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這次程玉恢復記憶之後,心態也做出了改變,得到要她出庭作證的消息,立馬同意了。

程進還說,他打算把程玉送到美國去,一來可以繼續接受瓊斯醫生的治療,二來想讓她換個新環境繼續深造重新生活。

宋漫知道程進一直以來都是個好哥哥,自然是同意他的想法的。

傍晚時分,穆厲川打來電話說他還要善後今晚不能過來,其實她住院這些天穆厲川每天都會打電話和她這麼報備,但是每到凌晨他都會過來睡一會後就走。

宋漫心裏明白,他現在是穆氏總裁,肩上的擔子格外的重,所以她向來不吵不鬧,默默地在他背後支持他。

“咚咚咚”病房門被敲響,還不等她開口應允,宋思遠已經推門而進。

“你來做什麼?”宋漫冷着臉反詰。

宋思遠放下手中的鮮花,朝洗手間張望了一眼,確定無人後才啟唇溫漠道,“你傷成這樣,他還是以工作為重,留你一個人在這?”

話中的挑撥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宋漫顰眉,冷漠地凝向他,“你要是來挑撥離間的,那我不想聽,你可以走了。”

剎那,宋思遠憋在胸中的火氣就爆了出來,“他這樣利用你,你還向著他,她到底有什麼好,能讓你這樣執迷不悟!”

“他沒有利用我。”清眸波瀾不驚,也許這些話是聽厭了吧。

宋思遠氣得想摔東西,但到底還是忍住了,一屁股坐在床邊好聲好氣地勸她,“他為了剷除穆紹謙,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他傷害,難道這不是利用嗎?”

心臟彷彿被捶了一拳,但宋漫依然鎮定自若,淡然地說,“那你應該也知道,是穆紹謙要害我,他是我的仇人,穆厲川這麼做,是在幫我,他沒有利用我。”

宋漫陡然發覺自己應該是真的愛上穆厲川了,而且愛的無藥可救,在面對任何人的勸阻時,她都能找到一個恰當的理由反駁回去。

“你知道嗎?現在圈內人都說,穆海能進局子,是穆厲川在背後操縱,只要穆海倒台,總裁之位就是他的。他先把穆海除了,現在又是穆紹謙,你還看不出來嗎?在他眼裏。權利為上,而你不過是她的墊腳石罷了。”

“他們或者是你有證據嗎?”宋漫僅問了一句,就把宋思遠堵得啞口無言。

“你要是沒什麼要說的了,那就趕緊走,我要準備休息了。”宋漫躺下,拉高被子就背過身去。

“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不對我這麼冷漠?”宋思遠聲線沙啞而疲憊。

“你什麼都不用做。”宋漫閉着眼睛,語氣里寡淡得不帶一絲情感。

他什麼都不用做,因為做什麼都挽回不了那些失去的。

……

夜深人靜,江城一隅的酒吧街上,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在路邊停靠,穆厲川優雅地從車上下來,徑直走進眼前的一家靜吧。

“難得宋總有空會約我出來?”穆厲川款步走到宋思遠面前,給自己叫了一杯威士忌。

宋思遠扣了扣小圓桌,揚唇輕笑,“自然是有好東西要和穆總分享。”

穆厲川恣意地靠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眼皮幽幽地抬了一半,“哦?我倒是很好奇是什麼好東西值得宋總大半夜地把我叫來與我分享。”

宋思遠伸出兩指搭在桌上的粉紅日記本上,輕輕推到穆厲川面前。“這是小漫的日記,看看吧。”

諱深的目光落在日記本上,他剛到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本本子,上面還寫着“宋漫”的名字,穆厲川接過日記本卻是沒有打開,“原來宋總還有偷窺人私隱的癖好。”

宋思遠不屑地哼了一聲,“穆總用不着在這裝聖人,難道你不想看?”

“宋總要分享的東西也分享了,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既然這東西是小漫的,那我就代她拿回去了。”穆厲川拿起日記本,起身邁開長腿離開。

宋思遠也跟着起身,提高了些音量叫住他,“穆厲川,我看你是不敢看吧。”他邊說便走到穆厲川面前,唇畔的笑意溢滿了挑釁,“小漫應該沒告訴過你,她曾愛了我整整一個青春,這本日記本里都是她對我的心意。”

“所以呢?”穆厲川涼薄地反詰。

“所以在她心裏,我遠比你重要的多,只要我願意,她就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宋思遠揚着下頷那副自負的模樣不由讓穆厲川覺得好笑,勾唇輕嘲,“如果你有把握,還用得着來給我看這些?”

宋思遠有些吃癟,眼神遊離了須臾,又梗着脖子反駁道,“我只是要你對她徹底死心,別再做無謂的糾纏了。”

頃刻,穆厲川面若冰霜,抬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領,冷厲警告,“別怪我沒提醒你,離她遠點,否則宋氏的下一次危機就不是股票跌停那麼簡單了。”

望着穆厲川離開的背影,宋思遠整了整滿是皺褶的衣領,臉上閃過一抹陰笑。

……

次日,天蒙蒙亮,宋漫就醒了,摸了摸故意給穆厲川留出的半邊床位,還帶着秋夜的寒涼,清冷的空氣里也沒有殘留下他的氣味,宋漫的心陡然空落落的。

他昨晚沒有過來。

洗漱完畢,宋漫就一直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發獃,手機安靜地躺在面前,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不知穆厲川有沒有忘記。

然而怎麼也沒想到,拉回她思緒的竟會是只有一面之緣的李婷婷。

“小漫姐姐,我才聽說你住院,你不會怪我到現在才來看你吧。”李婷婷放下手中的鮮花,眉眼彎彎,還是初見時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宋漫迅速掩住眼中的訝異之色,咧嘴笑了笑,“不會,謝謝你能來看我。”

“小漫姐姐……”李婷婷拉過椅子就要坐下,嚴愷突然走進來,看到李婷婷也是微微一驚,連忙收起身上的不羈,嚴肅道,“大川還沒過來?要我幫你打個電話給他嗎?”

“不用,我待會兒自己打電話給他。”

嚴愷擺出一副我懂的模樣笑了笑,“那你打吧,我過來是告訴你出院手續已經幫你辦好了。”

宋漫接過手續單子看了一眼,抬頭莞爾,“謝謝你了,嚴醫生。”

嚴愷擺擺手,“都是自己人,謝什麼!”他又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李婷婷,識相地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你們慢聊。”

等嚴愷走後,李婷婷一臉尷尬,“小漫姐姐,原來你今天出院啊。”

宋漫一邊收起單子,一邊“嗯”了一聲,轉而有意識地偏頭看她。“你今天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李婷婷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是思遠哥,我感覺他這段時間都躲着我,我打他電話不是說忙就是不接,我去公司找他他也不肯見我。雖然我們只有見過一面,但我看得出來思遠哥很疼你這個妹妹,所以想讓你幫幫我。”

原來是這樣,看來宋思遠是在故意躲着李婷婷。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也許她主動幫李婷婷,也能讓宋思遠看清她的心意,讓他斷了一切念想。

李婷婷眉眼生笑,手指戳了戳下唇,道,“小漫姐姐,你今天不是要出院嗎?你就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那我就能見到他了。”

宋漫心想這個主意不錯,而且宋思遠是一定會過來的。

“喂。”宋漫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宋思遠聲音沉沉的,應該是還在睡覺。

“我是宋漫,我幾天出院,你有空過來接我一下嗎?”

宋漫出聲后,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才響起宋思遠激動得略帶顫抖的聲音,“好好好,我馬上過來!”

掛下電話,李婷婷驚訝地指了指宋漫的手機,“他好像很激動?”

宋漫輕咳了一聲,掩去一些不自然,“應該是剛睡醒腦子有些遲鈍吧。”

聞言,李婷婷粲笑起來,“真是太感謝你了,小漫姐姐。”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宋思遠匆匆趕來,恰巧穆厲川打來電話。

由着李婷婷見到宋思遠很高興,拉着他哥哥長哥哥短的,宋漫只好走到外邊去接電話。

“今天公司太忙,我讓蘇融去接你出院。”

宋漫心上一澀,他的聲音涼得似十二月的堅冰。他不高興嗎?還是因為工作太忙了?

“不用麻煩蘇融了,我自己……”

“小漫。”突然,宋思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宋漫不禁嚇了一跳。

“宋思遠也在醫院?你讓他來接你出院?”宋漫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麼,穆厲川已經連連發問,但那口吻聽起來又像是在陳述。

宋漫看了一眼跟在宋思遠身後的李婷婷,一時難以解釋,磨着聲帶發出了一個“嗯”字。

“好,我知道了。”話音落下,電話已經被無情的掛斷。

宋漫心驚,想他一定是生氣了。

“穆厲川的電話?”宋思遠問道。

宋漫睨了他一眼,那無辜的眼神好像在說他之前並不知道是穆厲川的電話,但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冷冷地“嗯”了一聲后就徑直走回病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后看向面前的兩人,“既然婷婷來了,你就好好陪陪她,畢竟你們馬上要結婚了。”

“那你呢?”宋思遠急問,其實他剛進病房就反應過來了,讓他過來不過是宋漫和李婷婷提前設計好的。

宋漫背上背包,理所當然道,“我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那我送你回去。”宋思遠幾乎是與她無縫連接地開口。

宋漫正要拒絕,一旁的李婷婷突然挽上她的胳膊,甜笑地提議,“小漫姐姐,我們剛剛計劃去新開的遊樂園,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吧,對了還可以叫上你男朋友。”

“不了吧,我就不去當你們的電燈泡了。”宋漫澀澀一笑。

李婷婷突然拉着她背過身去,湊到她耳邊低語,“你就去吧,不然思遠哥把你送回家后肯定也不會陪我了。”

宋漫偏頭,就見李婷婷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說實話,她其實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小姑娘,不忍拒絕,只好點頭答應。

“耶!”李婷婷興奮地差點跳起來,“那要把你男朋友叫上嗎?”

宋漫搖了搖頭,“不用了,他工作忙。”

“那就咱們三人一起去吧,思遠哥,你說好嗎?”李婷婷滿眼期待地望向宋思遠。

宋思遠從宋漫身上收回目光,寵溺地摸了摸李婷婷的腦袋,“好,我也好久沒陪你了,今天就好好陪陪你。”

“算你有自知之明!”李婷婷嬌嗔着朝宋思遠的胸膛落下一記粉拳。

遊樂園裏,李婷婷看到旋轉木馬就走不動路了,扭頭看向跟在身後的兩人,“我們去坐旋轉木馬吧。”

宋漫心裏一直惦念着穆厲川生氣的事情,沒心情玩這些,遂而找了個借口,“我坐這個頭暈,你們去吧,我在這邊幫你們拍照。”

一聽拍照,李婷婷雙眼放光,“好呀好呀,那小漫姐姐你一定要幫我們拍的好看一點哦!”

“一定。”宋漫笑着頷首。

宋漫站在圍欄外幫忙拍了幾張照片后,就朝他們喊了一聲借口去幫忙買水后迅速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給穆厲川打電話,然而卻是無人接聽,又連續打了三個,還是無人接聽。

難道是在開會?

估摸着旋轉木馬也快結束了,宋漫便收起手機走到賣水處買了三瓶飲料,剛準備抱起三瓶水轉身,突然一隻手從身側伸過來幫她接過飲料,“我來拿吧。”

宋漫淡淡地瞥了一眼宋思遠,一言不發地朝旋轉木馬走過去。

“小漫,我們談談。”宋思遠及時跑到她面前將她攔住。

“別讓婷婷久等了。”宋漫說玩,就要繞過他繼續朝前走。

“小漫。”宋思遠騰出一隻手來拉住她,“你為什麼要幫着她,你知道我愛的不是她,而是你。”

“宋思遠,你現在說這些有意思么?別忘了,你要結婚了。”

由着宋漫甩開他的力氣有點大,宋思遠手裏的三瓶飲料全都掉到地上,但他顧不上去撿,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宋思遠,你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好嗎?誰告訴你我心裏還有你的,我現在已經有愛的人了!”

“我不信,你愛了我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

“怎麼就不可能?宋思遠,以前我會喜歡你,我真的是眼瞎了!”宋漫瞥見李婷婷正往這邊走來,連忙蹲下身去撿起地上的飲料,自己拿了一瓶,將另外兩瓶塞到他手裏,“現在應該不會再掉了,好好對婷婷,她是個好姑娘。”

說完,宋漫就巧笑盼兮地朝李婷婷走去,沒一會兒宋思遠也跟上來,兩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但之後就再也沒說過什麼話。

傍晚,李婷婷堅持讓宋思遠把宋漫送回去。由着盛情難卻,宋漫只好委聲答應。

回到御園已是七點,宋漫下車后禮貌地朝車裏的兩人道了聲再見,落在別墅窗前的男人眼裏,卻盡顯不舍。

走進屋裏,見到穆厲川一如往常地坐在客廳看財經雜誌,宋漫微訝,“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公司忙完了嗎?”

穆厲川不語,依然端坐在沙發上,目光未從雜誌上離開過,宋漫認定他是生氣了,小跑着坐到他身邊,歪着腦袋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你生氣了?”

“我到現在才知道,你愛了宋思遠這麼多年,愛到課本上都寫滿他的名字,愛到每晚做夢都要夢到他,愛到你發誓一定要嫁給他!現在又是讓他接你出院,又是和他一起出去約會。怎麼,打算舊情復燃了嗎?”

宋漫十分困惑,他為什麼會知道過去的那些細節,他又在說什麼“舊情復燃”,“你到底在說什麼?”

穆厲川抬手掐住她的下巴,鷹凖泛着寒光,“宋漫,你把我這當成什麼,給你療情傷還是度寂寞的地方?”

宋漫擰着眉頭,感覺他再用點力下巴就要被他捏碎了。

“疼,你先放開我!”

看着她精緻的笑臉,穆厲川到底不忍,迅速鬆開了手,從茶几下層拿出一本日記本扔到她面前,“還真沒看出來你這麼痴情,整頁整頁都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

宋漫愣怔地盯着茶几上那本日記本,腦子一片漿糊,“你怎麼會有我的日記本?”

“多虧了你的好哥哥,哦不。現在應該說是你的情人了,他給我的。”穆厲川冷言冷語地諷道。

這本日記本是一直放在宋家的,所以宋思遠拿到它很容易。

宋漫頓時瞭然,連忙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上面的東西都已經是過去時了,我現在對他沒有任何感覺了。”

“沒感覺還跟他出去?宋漫,別自欺欺人了!”

“我不是跟他單獨出去的,還有李婷婷。讓宋思遠來接我出院也是為了幫李婷婷,她最近一直都見不着她所以才來找我幫忙。”宋漫焦急地解釋着。

“李婷婷是宋思遠的未婚妻,她都見不着宋思遠而你卻能一通電話把他叫來,宋漫,你們的關係匪淺啊!其實他能來接你出院,你心裏也很高興吧!”

穆厲川一字一頓地逼近她,宋漫一點一點向後退去,直到退無可退,整個人被他圈在沙發里。

“穆厲川,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我都說了我是幫李婷婷。我和宋思遠什麼關係都沒有!”宋漫氣得胸悶,他怎麼就突然這麼不講理了呢?

“我無理取鬧?是你日記本上寫的清清楚楚,你有多愛他,你愛他愛到無法自拔!”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為什麼一定要把以前的事放到現在說!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不想再解釋什麼了!”宋漫說著就一把推開他,剛起身站穩,手腕就被用力一扯,整個人一個趔趄跌進沙發里,一道龐大的黑影迅速壓來。

“你不想解釋,是因為你沒理由解釋,承認吧,他依然存在在你心裏!”

宋漫望着身上陰鷙的男人,只覺得額頭上的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要裂開了,深吸了一口氣,拖着疲乏的嗓音說道,“你想聽什麼解釋,你告訴我,我說給你聽,說到直到你相信我為止!”

穆厲川望着她一臉的倦容,心臟狠狠地被揪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回來翻看那本日記本后,心上就像籠罩了一層烏雲,怎麼都無法驅散。

直到今天上午在和她通話時聽到宋思遠的聲音,心中頓時電閃雷鳴,恨不得一秒就把她抓回來問個清楚。

然而,她到現在才回來。

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良久,宋漫有些累了,抬手推着他的胸膛,“你要是想不到,那我也說不了,你讓開,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她清冷的聲音再次挑戰了他的底線,腦海里浮現出日記本里她為宋思遠做過的點點滴滴,穆厲川不由分手地扯開她的衣領,俯身撕咬一般地親吻着她的胸口。

“你放開我!”宋漫拍着他的肩膀強烈反抗。

他鉗制住她的肩膀。冰冷的目光筆直地凝在她的臉上,“不是說要休息嗎?”

宋漫忽而瞭然,推搡着他,“穆厲川,你放開我,我不要這樣的休息!”

“那是要這樣?”伴隨着冷音落下,他的手掌就覆在了柔軟的山峰上,用力地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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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婚姻築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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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利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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