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晨起微寒,秋露清涼,旭日將升,伴隨着不可名狀的恍惚感,趙昆睜開了眼睛。
啊,如此是美好的一天……
……才怪。
你大爺的!
趙昆從床上坐起身來,環視了一圈,看着這間洋溢着古風的屋子裏那些看不出品種的珍貴木傢具,還有各種瞧着就高端大氣上檔次地古風擺件,臉上露出些悻悻的表情。然後他揉了揉臉,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指在空氣里指指點點。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他跟前的話,可以看出趙昆的目光焦點就在他眼前的空氣中,聚精會神,一絲不苟。而且他臉上的表情堪稱五味雜陳,時而期待,時而憤怒,時而憋悶,最後露出了失敗的表情,將憤怒定格在臉上。
“唉……”他發出了長長的嘆息聲,聲音旋即低沉下去,用逐漸微不可聞的聲音抱怨道:“這個世界對於超凡力量的壓制居然有這麼強?”
這嘆息聲驚醒了值夜的大丫鬟,她連忙掌燈。外頭的兩個小丫鬟見屋內亮起了燈火,便急急忙忙的在門口問安,得到了答覆后,才躡手躡腳的推門進屋。
於是,等到趙昆回過神來之後,赫然發現自己的床邊站了兩個丫鬟,還有一個跪着的。一個小丫鬟穩穩噹噹的捧着木盆,另一個跪在地上,將擺着洗漱用具的托盤高高舉起,讓它們處於趙昆正好可以夠到的位置上。
但她們的少爺依舊坐在床上,沒有什麼動靜,只是一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的姿態。
“二爺?”三個丫鬟中最大的那個,仗着自己曾經和這位少爺有過負距離接觸,狀着膽子試探着問道,打斷了趙昆的思緒。
“唉!”趙昆終於動了動身子,盤腿坐到了床邊。大丫鬟在邊上忙上前來,幫着趙昆穿上衣服,整理頭髮,又拿起一條熱毛巾替趙昆擦臉。弄完這一切之後,趙昆才按照原主的記憶開始進行漱口等一系列動作。
洗漱完畢,又有丫鬟捧上熱茶,趙昆喝了一碗,長出了一口氣,才微微冷下臉喝令道:“你們三個先退下。”
丫鬟們忙收拾了東西迅速出屋。待到屋內完全靜下來,四下無人之後,趙昆站起身來,走到銅鏡之前,眯起眼睛看着鏡子裏的錦衣少年。
“長得倒是很帥,就是腦袋上這玩意……”他伸手摸了摸光滑的頭皮,然後一路下移到那根老鼠尾巴上,又是一聲嘆息。
真是滿滿的惡意。
可是話又說回來,自從成功利用火影忍者的世界本源晉陞為高階無面者之後,趙昆就得承擔起一個高階無面者的責任。作為地位更高的無面者,他自然得肩負起更加重要的任務。比如他現在正在執行的任務就是三柱神聯合行動中的一環。而且就看他又跑到了一個有辮子的世界,就知道這次分配任務的絕對是三柱神里的奈總——只有他才這麼惡趣味。
“哼,反正我是來顛覆這個世界的。而且在這個末法的時代里,真正麻煩的是上面的那個仙界。本世界的修真者,在這次天地大劫之前就已經依着定數功行圓滿,舉派飛升仙界,只留下一些在劫數中倖存、飛升無望的所謂修士,本就不堪,世界規則變化之下,說不得戰不過我。”
“據我得到的信息,當年群仙四九天劫之後,勝利者殺劫已完,各自開府,便在洞天福地之中,靜修內功,待詔飛升。最後大陸上活動的仙道勢力,僅有數派存在,餘下的人物,不是前往海外仙山,就是藉此應劫兵解,隨後重修飛升。而作為大陸上最後五家勝利者的仙道門派,又在師長飛升之後,門人紛紛隱遁封山。”
“我唯一所慮者,這靈空仙界當年留下的後手太多,還有下界的通道,譬如此時靈空仙界離恨天的一干人等就正在人間活動。”
“這靈空仙界號稱九天仙府,實則是本界九天之上的另一個世界,有三十二重天。其中釋道兩家,正邪各派,仙佛共有七十六等。好在靈空仙界自然有那些積年的高階無面者去對付,而且此世界正逢群仙劫數,上面那些人一言不合就要下界的事情應當比較少。”
趙昆此番前來,卻是做足了功課的,此界道脈仙法等等的前塵往事、後續發展,無不瞭然於胸。自從五十三年之前的某知名大派於九九重陽開府事件起,到五十七年之後,仙法道脈絕跡,其中種種,莫不在心中。現在這個時間,雖然正在劫中,還能抓的上峨眉派大興的尾巴,但是對於活動在人間的修仙者來說,走路基本靠甲馬,斗劍基本靠對砍,鬥法基本不給正面,就是這個時代的基本特色。
所謂的群仙大劫,其結局不僅僅是群仙退避海外,飛升天闕,甚至整個世界大陸地區的世界線變更了!不僅僅是仙道封山,就連人間所流傳的道脈也無法傳承下去,修鍊不再見效果。劍仙之法,祭煉之術,已經徹底在人間斷了傳承。說明群仙大劫的本質,其實是世界線在變動,世界的未來,正是從高仙世界向著低魔低武世界墜落,最終進化為唯物主義世界。
所謂的修仙者渡劫,從某個角度上就像一艘船在下沉之前,耗子們爭先恐後搬家的鬧劇一般。這對趙昆也是個好事,不然世界線不變的話,縱然他是個高階無面者,無論如何也懟不過動輒滅世的一幫大佬。
正盤算着,那本被他喝退的小丫鬟又推門進來了一個。
小丫頭怯生生的催促道:“二爺,該去給大老爺請安了……”
趙昆皺起了眉頭。
替代一個大家族子弟就是有這樣一點不好,規矩太多。比如原主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兒,就是去給長輩問安。
《禮記》有云: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所謂晨昏定省,就是早上去問安,晚上要等到長輩安歇了才能入睡。
知道這個家族裏就有下凡轉劫了結因果的靈空仙界的原公務人員,趙昆雖然不情願,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去給他的便宜老子請安。
老實說,他對於穿越過後就有個爹或者媽這種事情還是有點抵觸的。哪怕他們和原主再有感情,一見面就哭的死去活來也沒用。那種動輒把原主的爹媽當自己爹媽的行為,大概只有那些只配靠着金手指混飯的傢伙能幹的出來。
想想吧,別人淚眼汪汪的抱着你喊兒子你就要把人家當親爹媽,萬一有人以類似愛犬死而復生的態度淚眼汪汪的抱着你喊心肝兒旺財,那是不是得給他當狗啊?
去你大爺的!
“兒子給老爺請安!”
懷着這樣的心情,趙昆表面上老老實實的過去給自己的便宜老子請安。
這位長得還算一表人才,中年帥哥一枚,不過以趙昆惡補的修仙知識來看,嗯,這貨額頭左右不對稱,這代表父親早死;中正骨有塌陷,兒女育災媚;掃帚眉,預示着兄弟相互欺騙毫無情意,家中子孫一二人,老來貧且無後。
……
呵呵。富貴人家生出這樣倒霉的長相,可見富貴人家也沒有什麼卵用。
“隨我去老太太那裏。”便宜老子看了趙昆一眼淡淡道。
等等,這跟平時的劇本對不上啊?莫名其妙的趙昆摸了摸頭,他明明從原主的記憶里看到了這位老爺在他請安之後的三局台詞:“安什麼安,銀子都沒有!”“扇子沒到手,安不了!”“有你這麼個孽子,安什麼!”。
今日老爺真真與別日不同啊!
懷着這樣的感想,趙昆跟在了這位大老爺後面,一路慢行。
走到一半,這兩人還有後面伺候的下人就看見一個鵝蛋臉、蜂腰巨R的妹子匆匆行來。
這妹子一臉冷漠的行禮:“鴛鴦見過大老爺,老太太久候大老爺不至,特意派我前來問問。”
趙昆在後面鬆了口氣。因為這位大老爺對着妹子一張嘴,又是平日裏調戲這老太太跟前貼身伺候的妹子的話。簡單總結一下就是長得真標緻,過來給我當姨娘balabala……
這麼看劇本還是沒拿錯的。
大老爺領着趙昆走過迴廊,徑直穿過來到一處大院。正面五間上房,雕樑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台磯之上,坐着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問呢,可巧大老爺和璉二爺就來了。”
趙昆一進門就看到坐在上位臉色不怎麼好的老太太,正是趙昆的便宜奶奶——史氏。見這對父子進門,她只瞥了一眼,沒有別的表情。
下方還坐着幾個原主的長輩。比如便宜老子的續弦,邢氏,便宜老子的書獃子弟弟、弟媳婦……
……所以封建禮教就應該打到,一個一個問安也太煩躁了!
等到兩人都落了做,坐在最中間的老太太開了口。
“今兒個一早叫你們來,是因為璉兒的歲數也不小了,也該成家了。早上老二家的媳婦過來請安,說起她那個內侄女喚作熙鳳的。我想着也合我的心意,且你們本也是熟識,正好做個親上加親,老大,你這個做父親的,意下如何?”
“既然母親看着好,兒子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那好,那這便安排他們採納,儘快換了生辰八字便是。”
趙昆:“……”
你大爺的這也太草率了吧?!
完全沒想到初來乍到就趕上被結婚。趙昆有心想說點什麼,不過這年頭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他毫無插話的餘地——除非現在就掀桌子。
可是他現在掀個毛線的桌子?要勢力沒勢力,要人沒人,應要靠超凡手段的話,現在好像還有一票修真者活着呢!
就還在人間晃悠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玩意,廢物長老簡冰如、木尊者木雞、川東五矮(峨眉三代弟子中的旁系),他估計自己對上這幫人只能五五開。這個時代,這些所謂陸地神仙以及婁公明、陶元曜、鹿冠道人(CD碧筠庵記名弟子鹿童),都還能煉一口飛劍。再加上當年峨眉三代弟子隨便打發給凡人的太乙神雷符;磷火陰雷、寒氣毒砂,這些在斗劍時代當玩具的一次性法寶種種此年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一起上,趙昆肯定是吃不消的。
不過再過上十幾年,等到當年大教派赤身教的後人,連祖上的役鬼之法都學不起來,只能是毒品加仿照鐵城山魔獄的酷刑一起上,在人間開起了邪教,最後被一群不會法術的俠客給剿滅了的時候,趙昆靠着本派系對於世界環境要求極低的法術,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那時候正派旁門凋零,法脈不傳,當年最下乘末流、功夫粗疏不堪的道人(只會撒豆成迷陣、撒米成火雷,五鬼搬運等等戲法的傢伙),都可以成為黑白兩道需要仰望膜拜的陸地神仙一流。
再等十來年,等到劍仙之法,祭煉之術徹底在人間斷了傳承之後,那才是趙昆吊打全世界的時候。
畢竟那個時候,連峨眉派長眉真人祭煉的七修仙劍(采五行精英,用九九玄功,按七真形相,煉就的七口飛劍,總名七修,分龍、蛇、蟾、龜、金雞、玉免、蜈蚣七種,各有象形,專破異派五毒,乃峨眉至寶,七修合壁,更具威力。龍名金鼉,蟾名水母,雞名天嘯,兔名陽魄,蜈蚣名赤蘇,龜名玄龜,蛇名青靈,大的約有尺許,小的只三四寸大小),都被峨眉末裔送給了人間的俠客。而所以贈送的理由,也不是因為七修仙劍乃是一等一的仙劍,專克五毒之寶,而是因為它們夠結實夠硬!
“我不掀桌子、我不掀桌子……”默念了兩句,趙昆就平心靜氣的開始冷眼旁觀這場鬧劇。
——作為結婚的主角之一,新郎,卻一點發言權沒有的結婚準備,對當事人來說和鬧劇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