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福遠鏢局
?聽說狗腿子要來,小販們聞風而散,各回了各家攤位,劉成富緊張得握緊了扁擔,一副隨時要找人打架的樣子。他垮下眉眼嘆氣:“都是我沒本事,才讓妻兒出來辛辛苦苦擺攤。”言罷又眼神堅定,“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保護好你們。”
“咱們是因為這門小吃食掙錢才來賣的,可不是因為大舅沒本事。”許清沅有意舒解大舅,彎眼笑道:“大舅侍弄秧苗麥地,種包穀打穀子,哪樣不是一把好手,連三爺爺都說您是個能幹人呢!”三爺爺是許家灣里正,為人公正熱心,在村裡口碑威望甚好,劉成富聞言眼裏多了些亮色,手裏卻仍是握着扁擔,看得出他很緊張。
許清沅便又道:“這裏是縣學門口,聽說裏頭很多夫子見到縣太爺都不用下跪,可厲害了!諒那些人也不敢在這裏動手打人。”劉亮也出言安撫:“爹,大不了咱們折財免災,況且光天化日的,他們應該不至於這麼囂張。”
劉成富總算放鬆了些,把扁擔放到腳下隨手可拿的地方。
不消片刻,邱二果然轉過街角直奔劉家攤子而來,很快到得跟前,劉亮便奉上一杯隔壁攤子買的涼茶:“天熱,請邱爺喝碗茶。”
張扒皮是個不光明的角兒,邱二更是個不入流的狗腿兒,自來小販們怕他厭他,卻少有這樣的好言好語和敬意,尤其是這一聲“邱爺”讓邱二很是受用,再加上昨日劉家眾人上道懂眼色,不費口舌便乖乖繳了保護費,因此便難得地沒有摔盆砸碗。只端個架子道:“你們自做你們的生意,我就在你們這兒坐一坐。”
劉成富猶自茫然,許清沅卻和劉亮對視一眼,都知道多半是張扒皮對他們的贏利起了疑心,今日特意派狗腿子來監視他們。
蜀地天熱,又是一年中氣象最大的仲夏,這個時節便是最辛苦的農人們都會把上工盡量分配到清早和傍晚,盡量避開最熱的時段。太陽高高掛在當空,一過了辰時太陽便烈烈灼人,小販們都各自找陰涼地坐着,邱二是遊手好閒才做的地痞,這會兒更是跟條狗似的熱得呼哧呼哧,直嚷嚷受不了。
許清沅等的便是這時候,她讓劉亮抓出五六個銅錢,示意他遞給邱二,然後殷勤笑道:“邱爺,這天氣怪熱的,您和咱們身份不同,不好讓您在這兒曬着。這幾文錢請您喝碗茶,找個有屋瓦遮陽的茶鋪子歇一歇,也不耽誤您給張先生辦事兒不是。”
邱二將幾個銅板接到手裏掂了掂,夠一壺粗茶並一碟果盤,何況只要他擺出兇相,這附近的茶鋪怕也不敢收錢。他知道這些游攤掙不了幾個錢,因此也不嫌少,揣着錢往一家茶鋪去了。
許清沅見邱二尋的位置恰好能將自家攤子看得一清二楚,心道果然是來監視的,不過那位置看得到此處的人卻聽不見此處的聲,因此她也並不虛什麼。
上午的太陽邱二且受不住,往茶鋪里一歇便再也不願意出來,一直到過了見劉家在收攤了,才過來對端錢簍子道許清沅伸出來,粗聲粗氣道:“拿來。”
劉成富因為事先已經被妻兒和外甥女反覆叮囑,因此忍住了沒開口。邱二接過簍子開始數錢,第一遍數出來八十九文,再數一遍,假意咳嗽一聲,對許清沅道:“七十九文,算你們識相,不敢騙我們老大。”
邱二仔細想了一通,今日劉家是在他眼皮底下做的生意,他一直將裝錢的簍子看得緊緊的,料想不會有什麼作假的時機,因此又道:“既然如此,我們老大說了,以後就按照十八文每日做規矩吧。”
劉成富憤然想開口說話,被葉蘭拉住了拚命使眼色,許清沅則假裝沒有看到邱二第一遍數完之後往自個兒兜里揣了一把,聞言說道:“多謝邱爺說公道話。”
邱二揣了錢進兜里,差事也辦完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劉家灘子,卻沒有立即離去。而是轉身朝賣粥的那攤子行去,到了近前二話不說,手一揮將小桌上的幾個碗摔得稀碎,然後一把揪住那小販的領子,惡聲惡氣道:“你膽子不小啊,騙了我大哥一回,還敢騙第二回,你昨天怎麼說的?你說有半句假話就砍一根指頭,哼,等着啊,我大哥空了就找你收賬。”
把錢倒進爐子裏不過是個小把戲,許清沅擔心騙不住張扒皮,回頭一想便又來尋麻煩,因此今日有所防範,早上備菜的時候就只備了素菜,去了肉菜,且還減了些量。這樣一來,在外人眼裏菜的總數差不多,但實際上一天下來收益要少一大截。粥販便是如此以為,才會在方才邱二過來時一臉幸災樂禍。
邱二將賣粥的威脅得臉色慘白,又砸了不少東西才揚長而去。許清沅看在眼裏,雖不至於多痛快,卻一點也不同情他。只是想着這些法子都管不長久,以後開店還得尋其他辦法才行。
昨日因為張扒皮滋事,許清沅沒機會去找楊老三,今日劉成富是個壯勞力,一家三口收拾攤子利落得很。她便藉機說去鎮上看一看杜雙,葉蘭知道周大嬸對外甥女姐弟倆很照顧,還讓她拿錢買點點心去。
許清沅拿了錢,心裏小小嘆口氣,自從許大福是的時候她拒絕了做周大嬸童養媳,後頭周大嬸一直沒理睬過她,再後來杜捕快在鎮上買了小宅子,更是沒有機會道歉了。
許清沅在鎮上楊老三常呆的幾處沒找到人,便直接往楊家的鏢局去。景山鎮在蜀地算得富庶,商旅一向不少,楊家的鏢局便也跟着生意興隆,門臉寬敞,鏢旗招展,在鎮上着實算得氣派。
打量了大門幾眼,便看到一側的拴馬石上拴着幾匹高頭大馬,不知比平日裏鎮上商人們用的神駿多少,赫然便是刀疤男子一行人的坐騎,看樣子已經光明正大地進了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