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沒錢咋辦
?這門,是拍還是不拍?許清沅舉起的手有點尷尬,她猶豫片刻,未免聽到更加不堪的內容,退下了台階,立在張春花家的小院門口等着。
許清沅滿懷惡意地想,許大福看着就是一副氣弱體虛的樣子,應該不需要等很久的,如果攪了許大福的事兒,惹惱了他要不到錢,反而不划算。
等了一小會兒,張春花家堂屋的大門打開,許大福依舊走路歪歪的,手裏提着酒罐子出了堂屋,張春花則坐在裏面的一張條凳上,左手托着什麼東西,右手一下一下地扒拉。許清沅心裏一跳,朝許大福迎上去,急急開口:“爹,你今天贏的錢呢?小二發燒了一直不退,你給我點錢,我帶小二去看大夫。”
許大福喝了不少酒,又和張春花胡天胡地了一番,昏頭昏腦沒聽明白女兒說什麼,但是他心情着實是很好的,恍惚聽到了“贏錢”二字,於是摸出個灰不溜秋的錢袋子,得意地道:“老子今天贏了幾十個大子兒!幾十個!”
許清沅聽他說著幾十個,手裏甩着的錢袋卻輕飄飄的,連忙一把拽過來伸手進去——只摸出兩個銅板,她不甘心地將錢袋底朝天抖一抖,還是什麼都沒有。許清沅不太了解這個時代看病的價格,但是在原主的記憶里,雞蛋賣得高的時候都能賣兩文錢,這麼一聯想,這點兒錢給小二看病是肯定不夠的。她心裏隱約明白了,還是朝許大福問了一句:“你贏的錢呢?”
“錢,錢去哪兒了?”許大福打一個酒嗝,大着舌頭一臉茫然,許清沅這下再清楚不過了,顯然是許大福和張寡婦鬼混時,被張寡婦摸了去。
張春花站在門裏面,斜簽著腰身靠在門框上,懷裏的幾十個銅板有點硌人,她雙手把自個兒飽滿的胸擠了一擠,好整以暇地看許大丫問許大福要錢。倒是稀奇,許家這個撿來的丫頭今兒看着比往日機靈了許多,以前和劉氏一樣被許大福打了不敢還手,罵了不敢還口,今日竟然敢搶許大福的錢袋子,她“咯咯”笑道:“大丫,你爹喝了酒,說不定在哪兒丟了都不記得。”
說完這一句,平時膽小木楞的許大丫竟然皺眉看過來,然後就向她跑了過來,張春花心裏一抖,莫名地心虛,身子連忙縮回屋裏,迅速將大門闔上,然後扯着嗓門兒強自喊道:“許大丫,你看我也沒用,這事兒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腿短的壞處就是跑得慢,人小的壞處就是武力低,許清沅在門外頭推了幾下,判斷自己這幅小身體是拼不過張春花的,只得無奈放棄了。
媽蛋,這hard的生存模式!
許清沅揣着從許大福那裏搶來的兩文錢,徑直去了周大嬸家,卻沒看到周大嬸的影子,院子裏有一個男孩兒在看書,一個女孩兒在分針線,那女孩兒眉清目秀,年紀和許大丫差不多,看到許清沅很開心,笑着道:“大丫姐姐,我剛從外婆家回來,你是來找我玩兒嗎?”
這女孩兒叫杜雙,男孩兒叫杜明,都是周大嬸的孩子,這兩個孩子是許大丫僅有的小夥伴,許清沅朝杜雙搖搖頭,回答道:“我是來找周大嬸借錢的,小二病了,我帶他去看大夫。”
“這可不巧,我娘沒在家,聽說何員外家要招採桑的短工,我娘想去試試。”杜雙聞言露出點着急來,抿唇道:“這可怎麼辦?從這裏到何員外家的桑園一去一回得一個多時辰,咱們村到陶大夫家還得走上一陣,現在已經是晌午,等我娘回來恐怕就來不及了。”
杜明今年十二歲,看起來溫和敦厚,他放下手裏的書,出主意道:“我和妹妹手裏有幾文錢的零花,咱們先拿着去陶大夫家,如果不夠的話,看能不能賒賬。”
這個時代的路泥濘坑窪,許清沅十歲的小身板沒法兒帶着小二走夜路去看大夫,如果今天下午不去就只能拖到明天,她不敢讓小二冒這個險,只是,用人家小朋友的零花錢也太……
果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啊,許清沅想着,採桑是比較輕鬆的活兒,等小二退了燒,她也去應徵。
“大丫妹妹,你不知道怎麼去陶大夫家吧,我和你一起去,路上還可以幫你背小二。”杜明自告奮勇,他在村裏的族學念了兩年書,而且經常和他當捕快的爹走鄉串戶,對周圍村莊的路比較熟悉,又轉過頭來對杜雙說:“妹妹,你在家等着,娘回來了和她說一聲。”
不得不說,周大嬸一家這樣的鄰居,真是應了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許清沅接過杜雙兄妹倆的四個銅板,加上自個兒手裏的一共六個,回屋裏翻出背帶背上小二,和杜明一道出了門。
這個時代沒有導航,一般人也沒有地圖,農村地廣人稀,要是不認得路,那可是連個問路的人都不好找的。翻過幾座小山丘,許清沅已經完全迷路了,事實證明,和杜明一起是非常明智的,杜明熟悉路不說,身體也比許大丫營養不良的小身板強壯許多,一路上幾乎獨力背着小二。
“大丫妹妹,這就到了。”許清沅順着杜明指的方向,前頭是一家明顯高於村民們的平均水平的農家小院,院牆做成波浪形,正中間開着雙扇木門,透過院門可以看到院子裏面的地面十分平整,房子是青磚大瓦房,很是闊氣。
許清沅有點忐忑,看樣子大夫是個掙錢的行業啊,不知道診費貴不貴,她在門口站定,屈起手指敲了幾下門,“請問陶大夫在家嗎?”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應道:“進來吧。”
院子裏攤着許多圓形的竹編簸箕,上面晾曬着各式各樣的草藥,有幾樣在許清沅從前的老家很常見,她還能叫出名兒。
陶大夫是個長須戴方巾的中年人,正在翻看草藥,看到杜明背着的許小二,立馬停下手上的活計,接過杜明背上的小二,道:“快到診室里去。”
他先探了小二的體溫、把了脈象,問了許清沅他近日的飲食和活動,然後又用壓舌板看了小二的喉嚨及口腔,很快得出診斷結論,提筆蘸墨寫了藥方。
“陶大夫,我弟弟怎麼樣,嚴重嗎?”許清沅問道。
陶大夫起身,準備去靠牆的一壁小葯櫃裏取藥材配藥,以為許清沅是擔心弟弟,便安慰道:“早晚溫差大,小兒夜裏容易着涼,白天容易出汗濕背心,你以後多注意點,你弟弟不礙事的,我開幾副葯,回去按時煎服兩日就好。”
許清沅點點頭,放下了心,又道:“不知道診金要多少?”
一般這種上門來看小毛病的村民,都是看完病抓好葯,再說診金多少,雙方銀貨兩清,陶大夫不解地看許清沅一眼,答道:“十文錢。”
身上只有六文錢,那還差四文呢,許清沅在心裏給自己鼓氣,現在這個處境,臉皮不厚沒法活,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開口道:“陶大夫,我身上只有六文錢,這還是找別人借的……”
大城市的人也許對門兒都不認識,鄉下卻是十里八村都有往來的,村民難免有時候錢不湊手,陶大夫想也沒想就說道:“沒關係,我這裏可以賒賬,年底的時候再收。”
“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清沅連忙擺手,解釋道:“我看您院子裏有許多新鮮草藥,想必都是在附近採的,我原先就認識幾種,您再多教我認識一些,我採藥來抵診金,您看行不行?”
陶大夫愣了一下,搖頭道:“我這裏用的葯,自己採的就足夠了。”
這個女娃年紀不大,倒蠻有志氣,說話也很得體,要是個男孩子的話,陶大夫倒是想收為徒弟,他看許清沅一臉為難,想了片刻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鎮上的藥鋪是要收草藥的,我時常去鎮上採買外地的草藥,有相熟的鋪子,你采了葯,我給你介紹過去。”
這真是意外之喜了,這一帶的氣候、地形和許清沅前世的家鄉很像,如果她估計得沒錯的話,草藥的品種應該挺豐富。
許清沅當即謝過陶大夫,約定好了來學辨認草藥的時間,差的四文錢先記了賬,就和杜明帶着小二回了家。
周大嬸傍晚的時候才回來,這時候小二已經喝過了一次葯,燒退了一些。周大嬸拿出四文錢給許清沅,要她去把陶大夫那兒的賬銷了,許清沅沒收,“大嬸,我和小二平日裏不知受了您多少照顧,哪裏是會和您客氣的人。”
周大嬸還是認為她是在客氣,有些佯怒,許清沅笑着道:“聽雙雙說何員外家在招聘短工,我也想去試試,您空了帶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