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穿成石楠精 空氣好清新
因為山頂上終究不是說話的地方,三人回到了小竹樓,坐在大堂里開起了會。
銀制的茶銚子在小泥爐上咕嚕嚕的燉着,乳白色的水汽蒸騰而上,漸漸淡輕散在空氣中。
桌上的白瓷碗裏放着揀好的嫩薄荷。薄荷剛剛在山泉水中洗過,翠綠鮮嫩得似乎能沁出水來。
明辰用帕子包住提手,將茶銚中的滾水注入到三隻小碗裏。
“先生請。”
婁卿端起面前的茶碗輕輕晃了晃,碗口的熱氣頓時就消失了,碗壁上也掛上了一層薄霜。
白檀溪瞧着很新鮮,婁卿見他盯着看就把手中的茶碗放到了他面前。
“夏日炎炎,還是用些冰飲潤潤喉吧。”
明辰見婁卿露了這一手,眼睛一亮:“先生果然高人——如若先生願出仕,我必許先生以國師之位。”
“這些事,等五殿下登基后再說吧。”婁卿放下茶碗,正色道:“現在,我們還是談談太子和先皇吧。”
明辰道:“父皇仙逝其中定大有文章。”
“哦?此話何解?”
“雖然父皇身死之時我遠在靜海,但父皇身體一直硬朗,未曾聽說有什麼暗疾沉痾。父皇暴斃,在我看來十分蹊蹺。”
“更可疑的是,我前腳收到父皇薨了的消息,後腳便來了殺手。趙恭政乃太子,即便是父皇匆匆撒手順位繼位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白檀溪敲着桌子,反問:“聽說太子至今無子?”
明辰點頭道:“是,太子已過不惑,但至今無後,父皇雖對此頗有微詞但也沒撤除他太子之位。三年前,我為父皇開始處理事務——其實只是些芝麻大的差事,辦得好也罷,壞也罷,都不值一提。”
“我是老來子,父皇疼我。文武百官向來見風使舵,見父皇偏愛於我,便也跟着在朝堂之上溜須拍馬,自那以後趙恭政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善了。”
“也就是那一年,雲貴妃進了宮。雲貴妃閨名雲茵,是太子的表妹,雲閣老家的小孫女。她家中父母連喪,足足守了六年孝,等她出了孝期已經二十有三了。雖然年齡是大了些,可她這般年紀嫁給我父皇……還是有些不妥。”說到這裏明辰也有點尷尬,畢竟親爹老牛吃嫩草不能算什麼光榮事迹。
“但云茵堅持要入宮,雲閣老更是在我父皇面前頻頻提什麼‘自古美人愛英雄’,‘茵兒仰慕陛下多載’,哄得我父皇心花怒放深覺自己寶刀未老,便允了雲茵入宮。”
“而雲貴妃也的確是個有手段的美人,入宮后把我父皇迷得團團轉。這三年裏我被間接支使着到處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期間還要為趙恭政搜羅各種藥材妙方。”
“看來吃了這麼多年葯都沒有用,”白檀溪道:“都說權利是男人是□□,一個男人如果浸淫權勢二十年那方面卻不行,那勢必會變態。宦官弄權,也是這個道理,我看太子距之不遠了。”
“可不就變態了嗎?”明辰冷笑一聲:“上次我的人去給趙恭政送他的葯,卻無意中看到趙恭政和雲茵滾成一團。你說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把喜歡的女人弄進宮給父皇當妾,這事情辦的可真漂亮啊!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嗎?把父皇的女人給睡了,這是一個兒子該乾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恥之輩!”
婁卿和白檀溪相顧無言,只覺得這位太子殿下也是位人物,先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又給親爹戴綠帽,一般人真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那你的打算是?”白檀溪給他倒了杯茶,“先喝點水,緩一緩。”
明辰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咚”的放下了杯子,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殺了趙恭政。”
五殿下這句話講得咬牙切齒、殺氣騰騰,聽得白檀溪心裏直嘆氣。作為一個現代人,他連殺雞都不敢,從來都是去超市買光雞的。現在呢?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他的心理壓力很大啊。
婁卿沉吟片刻,問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用那甘露香?”
明辰道:“雖然趙恭政生不出,可他身邊的佳麗卻是精挑細選的。太子妃羅歡是羅閣老家的嫡女,幾個側妃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因為誰都都生不出來,這幾個女人倒也算相安無事。倘若他們其中有人突然懷孕了呢?”
“你是想讓他們後院起火?”白檀溪皺眉,“何必那麼麻煩,我精通易容之術,直接扮成太子的模樣下旨傳位於你不就行了嗎?”
“想不到白先生還有這樣的手段,”明辰感嘆了一句,下一句卻話鋒一轉:“趙恭政□□宮闈,弒君殺父,天地不容!這樣的罪行,我必然要昭告天下!以他名義傳位於我,我不屑受之!”
白檀溪:……系統我真的好想打死這個瓜娃子!
“雲茵願意為了趙恭政侍奉先帝,想必與趙恭政感情甚篤。倘若趙恭政後院喜訊連連,她應當也不會甘心。嫉妒,可以讓人發狂。”婁卿覺得這個辦法確實不錯,但是還存在一些具體實施上的問題。
比如說,誰來獻葯呢?
趙元清也覺得很頭疼,他在太子那裏有幾個安插的釘子,用作獻葯之人選合適極了,但現在根本聯繫不上。而且無論是否獻葯,他都得去京城,現在太子為了搜捕他簡直佈下了天羅地網,要是半路被抓到那就白白送肉了。
“要不,我來獻葯吧。”
說話的是白檀溪,明辰和婁卿面面相覷,最終是婁卿開口:“檀溪,你說說看。”
白檀溪站了起來,用手指了指自己:“我,白檀溪,家裏有個惡毒的後娘,有個被欺壓的啞巴妹妹。”
他指頭方向一轉,指向趙元清:“就是你。”
趙元清哭笑不得,點頭:“好好,就是我,然後呢?”
“我有一好友,手握甘露香香方,這個人,就是婁卿。”
婁卿淡定的點頭,表示接受這樣的身份設定了。
“前兩天我那惡毒的後母將我妹妹白楓露打得遍體鱗傷,我這個做哥哥的當然氣不過了,想和她理論反而被打了一頓。不僅如此,那毒婦還要將妹妹賣給人家當姨太太。”
“咳咳咳……”趙元清本來喝着茶聽白檀溪說話呢,聽到這裏直接嗆到了!
“於是哥哥只能帶着妹妹遠走天涯,但是走之前得和好友告別,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不要笑啊!快回答對啊!”
“對,然後呢?”
“然後我們約在……”
……
宋追遠握着刀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李志和跟在他屁股後面罵罵咧咧。
“沒找到五皇子這次回去怕是要吃掛落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這讓我們怎麼交代啊!”
見宋追遠沒有理睬他,李志和眼珠子亂轉,繼續說道:“先皇新喪,眼看太子殿下也要登基了,大局已定,我看五皇子即便活着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李校尉,”宋追遠停下腳步,語氣不善:“你到底想說什麼。”
“辦事不利我們得將功贖罪啊!”李志和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這個人,就是太實在了。都說老兵油子老兵油子,嘿!我看你比那些新來的愣頭青還直!我們這次明明是出來搜尋五皇子下落,你整得和替天子監察百官似的,嚇得那些地方官啊又是送錢又是送美人的!”
“說到美人,”李志和摸着下巴:“不如我們搜羅兩個美人獻給太子殿下吧,殿下素來憐香惜玉,想來如果送上絕色美人,殿下不但不會責怪我們辦事不利還會給我們記上一功。假若美人兒再吹吹枕頭風,我們可就官運亨通了!”
“太子無嗣,進獻美人恐遭太子妃記恨,便是太妃也會降下訓斥。”宋追遠搖了搖頭:“若是到時候太子妃吹枕頭風,太子又怎麼容得下我們?”
“你說得也是,但哪個男人不好色?那尋些好葯進獻太子總不會出岔子吧?”
宋追遠冷笑一聲:“好葯?大家都拼着命的往太子府上塞鹿茸鎖陽淫羊藿之類的好葯,堆了幾倉庫了——殿下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但也是個男人,你說他會怎麼想?”
“出去尋五殿下的人何止我們兩個,便是尋不到也是正常,別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李志和聽了宋追遠的話,冷笑起來:“我好心好意,你卻次次都不領情,你聰明!你最聰明了!”
宋追遠不願理睬他這些混賬話,自顧自的往前面走。
“我倒要看看,是誰聰明反被聰明誤,哼!”李志和一甩袖,朝着相反方向怒氣沖沖的走了。
走了約一炷香的時間,李志和發熱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想起宋追遠官聲比自己好又是恨又是怕——恨的是他比自己更受愛戴,怕的是這次結下樑子后他給自己下絆子。
“真是混賬!一點都不守官場的規矩!”他憤憤不平地罵了幾句后,開始琢磨採辦些什麼給太子將功贖罪。
突然,他遠遠地聽到有男人說話的聲音,不禁屏息循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