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很快,長生堂內的人都離開了,大家都有眼色,邵嘉明還杵在那裏呢,自然不願意過多停留,即使有少部分人表示願意與長生堂患難與共,也被沈定澤勸着離開了。大堂里顯得更加蕭條,襯托得沈耀明的遺像也十足凄涼,冷冷清清的大堂,都會讓人懷疑,這是那個曾攪得盛洲城腥風血雨的沈耀明的葬禮?這位響噹噹的人生命劃上了休止符,卻是如此冷清,彷彿他的離開,也象徵著長生堂的沒落。
沈定澤走到遺像前,跪着磕了三個頭。葉青他們看到沈定澤的動作,自覺的走上前,在沈定澤身後同樣磕頭,沒有人說話,只有行動一致,在這個冷清的靈堂中,他們的動作竟然有幾分聖潔,像是懸崖峭壁上的青松,寧折不屈,骨子裏散發出錚錚傲骨。
沈定澤站起身,從葉青等人中走出去,他們都清楚,還有一場場杖需要打,哪怕很艱難,他們還是會迎難而上。
秦嫣看着沈定澤的背影,剛才的憂心就像是化了的雪,只有一點淺淺的痕迹,他身上沒有一點狼狽的痕迹。她瞬間明悟,即使他失敗了,那又如何,他是沈定澤,只要他活着,那就是希望。他是人,不是神,自然會失敗,但只要他自己從不放棄,那他就不會有真正的失敗。
沈定澤走出了大堂,邵嘉明嘴角譏誚的笑,眼眸不屑,他拿出搜查證舉到沈定澤面前,“對不住了,我工作的時間到了。”
邵嘉明伸出右手,給了身後的人一個指令,他帶來的那些人,立即開始把包圍起來的長生堂里裡外外搜查起來。這些警察動作迅速,一看就受過專門訓練,是有備而來。
與沈定澤的視若無睹相比,沈定澤身邊的幾個人都洋溢着憤怒的烈火,他們在沈定澤身邊多年,外界也給了他們各種外號。沈長金沈長木沈長水沈長火是沈定澤身邊的四頭狼,葉青則是軍師,沈定澤就靠着這一軍師四狼守住了沈耀明留給他的江山,在他們的領土上,從來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有人肆無忌憚在他們的領土上走動,觸碰只有他們佔領的物品,這是一種侮辱,比讓他們流血流淚更深痛的痛苦,然而他們卻沒有辦法。
曾經的長生堂有多麼輝煌,現在的長生堂就有多麼狼狽,沈長金咬着自己的嘴唇,唇上早已經有血流了出來。
另一邊有打鬥的聲音傳來,邵嘉明眉頭一擰,向聲源處快步走過去,沈定澤也向那邊走了過去。
警方的人與長生堂的人起了衝突,雙方互不相讓,演變成廝打。有警察發現他們身上不對勁,讓搜身,他們自然不從,於是矛盾升級。
“你們這是襲警。”邵嘉明大吼了一聲。
“沒有證據就毫無原則的冤枉人,和永恆堂的人狼狽為奸,你們這樣也算得上警察?”說話的人是沈長木的得力手下,“不是想搜我身嗎?那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沈明先動手,隨着他一動手,警方和長生堂的人就廝打在了一起,沒有過多久,沈長金也進入了廝打的人群,然後葉青沈長木沈長水沈長火全都跑了進去,雙方更是爭執不休,辱罵聲,呼痛聲,全都交織在一起。
沈定澤站在一邊看,他們今天都憋得太久,如果不讓他們發泄一通,他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夠忍受得住。
邵嘉明站在沈定澤身邊,“你們這是襲警。”
“嗯。”沈定澤卻不看他。
邵嘉明倒是笑了,都這種時候了,沈定澤竟然還這麼鎮定,“你就不怕?”
沈定澤知道邵嘉明是什麼意思,“不怕,只要活着就是希望,只要有機會,失去的就一定能夠拿回來。我從不怕失去一個機會,當然,也會把握住這個機會。”
……
這一次警方和長生堂之間的打鬥,雙方都有受傷,長生堂的人個個英勇無畏,警方卻也不是什麼軟蛋,一場全力以赴的爭鬥,還讓某些人有了惺惺相惜之情。
不過長生堂內很多人都被直接帶走,包括沈定澤和他身邊的人,因為他們不只是襲警那麼簡單,邵嘉明的手下懷疑他們攜帶槍支,非法藏匿大批量槍支,甚至有可能參與販賣槍支彈藥。
警察帶走了很多人,原本蕭條的長生堂,更加蕭條了。
夜深人靜,長生堂內一片死氣沉沉,剩下的人也都惶恐不安,不知道未來的路在何方。
孟若妤披着一件大衣,站在長生樓大門口,孤零零的看向大門的方向,路燈明亮,然而路燈下沒有一個身影,空曠的安靜讓人發堵。秦嫣走到她面前,“在擔心他嗎?”
孟若妤搖頭,“他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不擔心。”
秦嫣失笑,既然不擔心,又為何一定要在這裏守着?
“那為什麼不去睡覺?”
孟若妤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衣,甚至她還用力聞了聞,自然聞不到什麼味道,但只要想到這件大衣被沈定澤披過,有心理作用似的,讓她感到溫暖的同時也有幾分安心,“睡不着。”
秦嫣也看向大門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路燈都散發著哀鳴一般,她忍不住收回視線,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第一次見到少爺,是在我全家被永恆堂滅口時,如果沒有他,我大概就是一個死人了,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讓我獲得了新生。這樣的恩情,我一輩子都報答不了,無論我為他做什麼,都比不上他當初救下了我。”
“你就這樣愛上了他?”孟若妤似乎還笑了一下。
“很膚淺?”
“女人的愛情觀很多時候原本就很膚淺。”
秦嫣皺着眉頭,“你也是這樣?”
也很膚淺嗎?
孟若妤搖頭,隨即又點頭,“我嗎?我玩了一場遊戲,自以為自己是那場遊戲的掌控者,卻陷入了那一場遊戲,最後我終於離開了那一場遊戲,我以為我獲得了解脫,也獲得了新生。”
秦嫣沒有聽明白,不過並不妨礙她表達自己的想法,“人生不是遊戲,很多時候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不過是一種自以為是罷了,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算計到別人的人心。人心太過複雜,很多時候,我們連自己都弄不明白,又如何有資格有自信去算計別人。”
孟若妤沉默,是啊,她沒有輸給別人,她只是輸給了自己。
秦嫣問她,“後來呢?你的那場遊戲結束了嗎?”
“我以為它結束了。”孟若妤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她以為結束了,然而卻沒有,生活在不經意之間就繞了一個圈子,她再次回到了那個遊戲當中,她在這個時候才明白,原來她一直期待在這一天,回到這場遊戲中,與當年那個她以為掌控的人共舞,雖然他不再是過去的綿羊而是一頭狼了,“如果沒有長生堂了,你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沒有想過。”秦嫣說的是實話,她把這裏當成家,沒有去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裏,除非逼不得已,否則她不會離開。
“那你現在就開始想吧!”
秦嫣也沒有多糾結,“應該會去找一個不介意我無法生育的男人共度此生,畢竟一生太長,一個人太孤獨了,然後兩個人過着簡簡單單的生活。”
“你會實現的。”
“你呢?你又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孟若妤沒有猶豫,“和我愛的人在一起。”
“那你實現了嗎?”
孟若妤笑,並不回答。
孟若妤一直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沈定澤他們回來,秦嫣勸着她去休息,以為會花些功夫,然而孟若妤很快就真的去休息了,反倒讓秦嫣這個勸的人有些不知如何反應。
第二天,沈定澤也沒有回來。
第三天,他還是沒有回來。
一直到第四天,沈定澤他們終於回來了,看到沈定澤的身影時,孟若妤就走了上去,她眼裏沒有驚喜和激動,很平靜,“你回來了?”
“嗯。”沈定澤點點頭,伸手,把她攬在懷裏,“你一點也看不出來有擔心我的意思。”
“不用擔心,我知道你會沒事。”
“我的確沒事。”
沈定澤的確沒事,有事的人是沈長金,非法攜帶槍支,這罪名可大可小,為了不讓警方扣上更大的罪名,沈長金直接認下了這個罪名,所以這一次,沈定澤身邊的四頭狼,回來的只有三頭狼。
沈定澤臉上看不出情緒,然而沈長木他們的臉色都不好看,出去的時候大家一起離開的,回來的時候卻少了一個人,沈長金為什麼沒有回來,還不是為了保全他們?
沈定澤沒有回九樓,而是吩咐廚房的人準備食物,在他們都沒有食慾不願意吃東西時,沈定澤命令他們,全都去吃飯,吃了就好好休息,不要輕舉妄動,這是命令,如果他們還聽從他的話,那就必須服從。
小食堂內,大家機械的吃着飯,沒有誰發出聲音。
孟若妤只看了一眼就離開了,秦嫣卻是站了好一會兒。
孟若妤坐在大廳里,她在等他,等他處理完應該做的事。
秦嫣不停的嘆氣,“他們可以表達不滿,可以發泄,可以不爽,然而他卻不可以。”
“你關注他太多了。”
“你吃醋。”
“你?”孟若妤挑了挑眉,“輪不到你。”
“你實在太直接了,傷了我的心。”
“如果沈定澤都沒有傷到你的心,我也沒有那個分量。”孟若妤看向食堂出來的路口,“他其實不是不可以,他只是想為他們多做一點,他把他們當成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