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仙歸 10
謝如淵猶疑,其餘的文字他都能勉強理解,只是……么么噠是什麼意思。
他問了出來:“么么噠是什麼?”
微雲笑着,薅了一下白狐頭頂的毛,然後俯身,輕輕地在白狐額心吻了一下,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白狐的毛又炸了起來,尖尖耳朵不停搖晃,像喝醉了酒一般。
微雲將白狐放到地上,只見它短短的腿在地上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跑動,差點摔倒。它毛茸茸的狐尾搖晃得十分歡暢,撲倒在微雲裙角邊,愉悅地蹭着她的腳。
謝如淵道:“這麼蠢,應當不是狐狸精。”
微雲撈起地上炸毛的白狐,摟在懷中,額頭輕輕地觸碰了白狐的頭,抱緊它道:“應當不是。”
白狐的尾巴活潑地掃來掃去,讓微雲忍不住捉了過來,握在手中。入手是軟軟的、絨絨的細毛,秋風襲來,徐徐涼風吹拂白狐細軟絨毛,似雪白的蘆葦花簌簌顫動、舒展開來。
白狐在她懷中拱了拱,藍色流光的眼裏儘是一片含情的溫柔水潤。
到了喂飯時,白狐不肯撲到地上用食。說來也奇怪,它不吃生肉,也不肯讓別人喂。只有微雲摟在懷中,將自己的碗推到白狐面前,它才肯一口口,慢悠悠地用餐,矜持又驕傲。
微雲好笑地捏捏它的耳朵:“真是機靈。”
歲月靜好,微雲每日逗弄狐狸,對它喜愛之情益深。
秋日過後,轉眼便是寒冬來臨。
微雲推開窗,天地裹上一層白茫茫的雪花,窗欞上還有一層淺淺的雪痕,被屋內的熱氣一融,化作淡淡水跡,滴落而下。
微雲拿出飾着銀鈴的小繡球扔到雪中,微笑道:“小乖,快去撿過來。”
白狐遲疑了一下,還是顛顛地跑到雪裏,含住小繡球,叮叮噹噹地跑回微雲腳下。微雲摸了摸它的頭,讚許:“真可愛。”
白狐高興地蹦了蹦,在雪裏打了個滾。微雲蹲下身,被它濺起的雪撲了一臉。
微雲哂笑,抓起一把雪灑在它頭頂。白狐歡快地跳上她胳膊,長尾抖動,白雪落在她鬢髮、唇、鼻間。
打鬧了一會兒,微雲全身都濕透了。她抱着白狐入了室內,叫僕婦準備了沐浴的水。
微雲褪下了衣裙,摟住白狐一同入了浴桶。
這還是她第一次與白狐共浴,微雲抓住掙扎的狐狸,摟在懷裏,輕笑:“別鬧,我給你洗澡。”
白狐一直緊閉着眼睛,不敢睜眼去看,卻無時無刻地感受得到女子的香軟,與她親密無間。微云為自己和它抹上了玫瑰香胰子,還調皮地用白狐的尾巴擦了擦自己的胳膊、大腿。
她為白狐洗完,輕輕地放開了手。白狐四肢已經僵硬了,竟然“撲通”一聲直直地墜落到浴桶底部。它驚慌地掙扎,睜開眼又看到了不該看的。
微雲好笑地揪住它頸部的絨毛,撈起它,拍了拍它的頭,讓它吐出嗆進嘴裏的水,有些無奈道:“小乖,你不會是第一隻被淹死的狐狸吧,真是小蠢貨。”
原本以為是只通人性的靈狐,卻沒想到這麼蠢萌。
微雲抱起她,披上寢衣,與它一同入了被窩。微雲把它放到肚子上,扯了扯白狐僵硬的爪子,肉嘟嘟的腳爪踩在她軟軟的胸上。它有些眩暈,如踩雲端,徹底醉了。
微雲從床頭取了本書,揉着白狐茸茸的頭,念道:“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子之無裳。”
這是詩經中的有狐篇,講述的是妻子擔憂丈夫,衣裳單薄的情形。也有人理解為寡婦思嫁,看到心愛男子的意思。微雲撇開書本道:“狐媚子,可不就是魅惑眾生的意思。小乖,你若是能化作美男,我就嫁與你,如何?”
“都說狐狸精美,我倒是沒見過。要說美人,當屬蘭皇后與蘭搖光,說他們長得禍國殃民也不為過。不過蘭皇后瘋瘋癲癲,蘭公子腦子又有些問題。大概是上天給了他們出眾的樣貌,卻讓他們成為了制杖。”微雲說的開心,又親了狐狸一番。
她肚子上的白狐動了動,垂下了頭,稍微有些氣惱扭開了頭。
微雲換了本書,是她自己買的話本子,描述了一段出遊公子調戲小媳婦的情節,裏面不乏詞曲艷俗,情節露lu骨之句。微雲念道:
“娘子檀口櫻櫻,可否容小生親香親香?小娘子嬌羞一笑,並不言語,退到了樹后,羞紅了雙臉。公子心裏愈發痒痒,大步向前,摟住小娘子纖腰,撥弄一番,成了一對野外鴛鴦。
所謂:春/色正好尋嬌娘,假意退卻內里俏。待我將她戲一戲,處處都能做新郎。”
微雲笑得直打滾,還評道:“這位寫書之人,可真是位妙人。不過我可要藏好這書,不然被阿兄發現了,定然會責罵我一番。”
她笑得雙頰薄暈,衣襟閃亂,白狐鼻尖不時碰到女子柔軟。
白狐抬眼,看着她手頭的書,藍藍微光的眼眸中錯愕不已。
午憩醒來,微雲收到了一封信,竟是花婉婉着人送來的。微雲隨意地將信擱在桌上,抿了口茶,置之不理。
到了傍晚,花婉婉又着人送了信來,微雲捏着信紙,笑了一下。她摟着白狐,約了花婉婉次日到茶樓相聚。
一早,微雲披了大氅,坐上謝府的馬車出門。風雪亂墜,微雲打了紙傘,遮擋紛亂的雪花,提裙上樓。
茶樓暖屋中,花婉婉憑窗而坐,桌上的茶水冒着滾滾熱氣。
微雲將握在手中的纏枝牡丹刻紋袖爐隨意放到桌上,花婉婉抬頭,為她斟茶。微雲端到鼻尖聞了聞,又輕輕地放下。
花婉婉目光凜凜,笑道:“我早就該覺察到,你我應是一個地方的人。水榭詩會,不是你弄鬼又能是誰呢。”
微雲取了火箸,撥了撥炭火,笑而不語。
花婉婉嘆息一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微雲,我可以這樣叫你吧。”她推開窗,外面風雪更急,寒風凜冽。
花婉婉道:“你看到了嗎?外面是萬里江山,雄壯山河。”
微雲探頭,只望到了窗下匆匆而過的路人。有行人跺了跺腳,對着手上捧着的紅薯,低頭咬了一口。
花婉婉激動道:“你不覺得這是上天給我們的預示嗎?”
“什麼預示?”微雲忍不住問道。
花婉婉張開手臂,掬了一捧窗欞上的雪花,清水順着她的手腕流下。花婉婉激動道:“你有聽過武則天的事迹吧,她既然能做女帝,我們為什麼不可以?這些古人愚昧、落後。而我們,是上天厚愛之人,理應為他們開創新的文明。”
微雲疑惑地看着她:“新的文明?你是指你養的花,製造的一些小玩意還是背誦的詩詞?”
花婉婉道:“我想創造一個女人當家做主,女子為尊的朝代。男人應該是我們的從屬,處處聽命於女子。你有過夢想么?你有想過,終有一天,天下是女人的天下么?我們應該合作,共同為這個目標奮鬥。”
微雲淡淡道:“哦,你記得一句話么,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花婉婉愣住,我給你談夢想,你給我說馬哲?
“在農業為主的社會,男人的生產力決定了他們才是主導。我認為你的夢想很感人,等到勞動力徹底解放的那一天,我相信你所說的那一幕會到來。當然,我是站在女人那一邊的。”微雲分析道。
花婉婉怔住了,你在說什麼,怎麼感覺我政治老師回來了。
微雲理智道:“以目前的發展水平來看,你的夢想只能是空想。更何況,當今的陛下是明君,百姓也安居樂業。若是按照你的預想來做,將來只會迎來慘烈的結局。”
微雲繫上大氅,取了桌上的袖爐,淡然道:“你我之間,人各有志,無話可說。”
花婉婉激動喊道:“你願白白放棄了穿越者的優勢?你當真願意,平淡地過一輩子?”
微雲攏着暖爐,回首輕笑:“我們是穿越者,我們更是平凡人。”她的手,指向了窗外匆忙而過行人:“我們與他們並無二致。”
微雲上馬車時,聽到了樓上瓷杯碎裂的聲音。
馬車慢悠悠地回了謝府,微雲解下大氅,彈去身上雪花,摟住了白狐,在它耳朵尖吻了一下。
夜晚風雪漸止,微雲早早地上了床。她掩了被角,習慣性地去摟被窩裏的白狐,卻撈了個空。此時,她又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似乎就在門外。
微雲起身披上外衣,輕輕地推了一個縫隙,藉著白皚皚的雪光,她竟然看到一隻青面獠牙的怪物拖着步子,一點點地靠近她的屋子。
微雲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退了幾步,摸索着窗邊的木棍。青面獠牙的怪物伸長猩紅的舌頭,愈發猙獰可怖。
這時,一道白光襲來,白狐從屋頂上跳下來,落入了那青面獠牙怪物肩上,爪子銳利撓了那鬼怪一下。
鬼怪捂住臉,俯身向白狐撲來。微雲心頭一緊,為白狐擔憂。
淡藍色光芒之中,白狐化成了一位謙謙如玉的男子。寒風拂動,捲起一層層雪花,落在他如墨的鬢髮間。
他身旁梅花浮動,暗香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