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我是吳殊,請問沈敬亭現在方不方便接電話?”吳殊拿捏了一下語氣,比較客氣地開口問道。由於沒有沈敬亭的私人電話,所以現在接電話的是他的經紀人——白楓。
白楓原本公事公辦的語氣微微柔和下來,顯然是對吳殊印象還比較好,“好,那我去問一下敬亭,你等一等。”
說著隔着手機傳來的便是一陣漫長的寂靜,偶爾有沙沙的噪音傳來,卻並猜不到對方在做什麼。
吳殊坐在了沙發上,不知為何有些惴惴不安地吸了一口氣。
果真,手機那邊很快便傳來男人重重的冷哼聲,“不方便!一點都不方便!他的電話通通不接!通通!”
然後聲音就小了一點,肯定是白楓覺得尷尬將手機給蓋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帶着歉意地說:“抱歉,敬亭今天在片場出了點小狀況,心情不太好,下次再聯繫吧。”
吳殊倒是很淡定地說了聲沒關係,畢竟在打電話前他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正準備放下電話,對方卻傳來男人略微有些催促的聲音:“等一下——你打電話給我到底想幹嘛?”
沈敬亭竟然接了電話,從語氣聽起來,對方似乎情緒比較高漲。吳殊輕輕笑了笑,道:“沒什麼,就是公司讓我問問你的意思,要不要來上我的節目,就是戶外真人騷的那個。”
吳殊說的是他們環國自己出品的一檔競技型娛樂綜藝節目,叫作《叢林法則》,每期邀請不同嘉賓與主持人一同進行遊戲,決出勝利者,是在戶外真人騷爆紅的今天,也佔得了一席之地的節目。
其實叢法里除了吳殊是有主持功底的,其餘都是演員或者歌手,但是由於吳殊是名氣最小的,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被搶了風頭,只有在控場、拋接梗的時候他才會多幾句話。
什麼東西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然後,電話就毫無意外地掛斷了。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那個甩飛出去的應該是沈敬亭的手機。
吳殊放下手機后看向顧謹玉,有些自嘲地開口道:“我就說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女人黑色的眼睛裏一絲精光一閃而過,剛好也掛斷了她手中的電話,扭過頭來看向吳殊:“沒關係,反正我知道他在哪。”
吳殊心裏警鈴大作,警惕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女人小手一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雲淡風輕地朝門外走去。
“去片場堵人。”
吳殊兩眼一黑,差點給跪了。
不得不承認,顧謹玉還是有一手的,一通電話的功夫她就把沈敬亭的所在地摸得清清楚楚,然後開車她那炫酷的紅色跑車一路狂奔把吳殊給載到了片場。
“你還沒好嗎?”
顧謹玉雙手抱壁靠在樹榦上,一臉無語地看向正不斷乾嘔着的男人,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是誰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
吳殊面色蒼白地走了回來,衝著顧謹玉擺了擺手,“走吧。”
他今天算是見識到女司機的厲害之處了,各種靈車漂移、彎道急轉。剛上車的時候吳殊還心想這片場還好在郊外,不然市中心堵車堵得要死,現在覺得臉上被顧謹玉的車技給打了十幾個巴掌,還不如堵車呢,起碼不會出現這個驚恐的車技啊。
此時天氣已經轉熱了,加之接近中午,片場的人不免都有些疲憊和煩躁。顧謹玉將早就準備好的冰飲拿了出來,讓吳殊分發給了各個場記、演員和導演,她還時不時講兩個笑話,逗得大家笑個不停,然後悄悄遞給吳殊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去找沈敬亭。
不一會兒,視野里便出現了某人的身影。
沈敬亭坐在靠椅上閉目養神,眉宇間輕微皺起,看得出來他此刻心情不佳。見吳殊來了,白楓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意外,但沒有說什麼,躡手躡腳地走開了,於是原地就只剩下了吳殊和沈敬亭兩個人。
吳殊站在沈敬亭身旁打量了一會兒,然後將手中的冰飲貼到了沈敬亭那俊俏的小臉上。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一雙怒目而視的眼睛,一隻揪住衣領的手,可為什麼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看去來卻這麼——
基情呢?
“別緊張,我只是來給你探個班的。”
吳殊說著撿了一張靠近沈敬亭的椅子坐了下去,將礦泉水的瓶蓋扭開遞了過去。沈敬亭臉色一沉,作勢就要推開,吳殊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將水塞進了他的手中,壓低聲音道:“三點鐘方向有記者。”
沈敬亭表情變了幾變,但還是老老實實將水接了過去,十分配合地將喝了一口。冰冷的液體讓人身心舒暢,沈敬亭長長舒出一口氣,看向吳殊,“中央空調竟然專門來給我吹,叔叔這又是想炒什麼啊?”
中央空調是黑粉給吳殊起的綽號,諷刺他四處巴結別人。當然,後來有些圈內人也這麼打趣他,因為他人緣一向很好,又從不跟紅頂白,哪裏需要去哪裏,這個綽號就被叫開來了。
吳殊眉頭一挑,不甘示弱反擊道:“小天王你那麼多後宮,我這不是怕你身體吃不消嗎,特地帶點補給品給你。”
沈敬亭嘴角不易察覺地扯了扯,低頭看向吳殊放在桌上的那一堆核桃上。腦袋裏迅速浮現出了關於其的相關資料,眼神微妙地動了動。
核桃,味苦、性溫,補腎,澀精。
吳殊笑眯眯地將手中的核桃剝殼遞到了沈敬亭嘴邊,“順便還可以補補腦。”
一百克的核桃有六百多大卡,這意味着沈敬亭要慢跑一個小時才能消耗這麼多熱量。男人咬牙切齒地看着吳殊給他剝成小山一樣的核桃仁,一鼓作氣地吃了下去,然後便黑了臉,用手扶住了額頭。
“叔叔,來,吃個蛋糕。”
半晌,沈敬亭的視線落到了桌子上一旁之前粉絲送來的蛋糕上,眼珠子轉了轉,立馬動手拆開了包裝端到了吳殊的面前,也不容他拒絕,直接一叉子下去叉了一大塊奶油送到了吳殊嘴旁。
吳殊面色一沉,這麼大一塊巧克力蛋糕,他保證這熱量絕對比剛剛他餵給沈敬亭吃的核桃多!好小子,算你狠!
男人雖然心中是痛不欲生,但是面上還是笑意盈盈地將那奶油吞了下去,同時為了避免沈敬亭趁機報復給他再叉一大塊,他連忙將蛋糕給端了過來,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嘴裏的蛋糕甜的發膩,吳殊心中卻是大倒苦水,而沈敬亭卻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要不是後來助理叫他補妝準備上場,吳殊保證,沈敬亭他一定會監督自己吃完整個蛋糕的。
這場戲講的是沈敬亭飾演的軍官察覺到張公館中的詭異,欲找張竹露打探卻意外撞見她的“秘密”,兩人相互試探卻最終選擇結盟,共同結束這縈繞在張公館中的陰霾。
“第二幕第三場,Action!”
沈敬亭坐在客房中回想着過去幾天發生的種種古怪的情形,越發按捺不住。憑藉他軍人的直覺,他本能地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抑。
他奉命前來張公館商談軍資方面事宜,幾日已經過去了卻沒有一點的進展不免有些焦急起來。只見他來回在房間內踱步,最終站住了腳步,停頓片刻后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那個宛若幽靈一般的女子。
說不上緣由地讓他感到不舒服,比如剛剛到這裏的那天晚上。他做着噩夢,一睜眼就是一襲白衣的張竹露似笑非笑地立於自己的床前,低下頭來看着自己。
窗開着,吹進來的風撩起她散於肩頭的長發,她單手舉着燭台,那嗶剝嗶剝燃燒着的蠟燭上橘色的火光映照得她的面龐彷彿一尊浮雕,於光和影的參差交錯中顯現。
“以後睡覺記得關上窗。”
她說,轉身幽幽地退去,直到那雪白的身影完全隱於那片深沉的黑暗之後他才覺得自己完全回過神來。
……
張竹露的房間與自己想像中的似乎很不相同,簡單純樸,除卻基本的生活用品外要說有什麼古怪的地方就只有比較陰冷而已。
“你在這裏幹什麼?”
一股無聲的逼迫猛地迫近他的身邊,一扭頭就是張竹露那張放大了的蒼白的臉,嚇得沈敬亭連忙後退了兩步直到撞到了柜子才穩住,強裝鎮定說:“等你。”
女人輕輕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她拿起放置於一旁抽屜里的剪刀,開始修建起面前的盆栽來,眼波略微一挑指向沈敬亭,似乎示意他坐下。
“張小姐,我想你明白我的來意。”
沈敬亭面色不變地盯着蘇真,語氣淡定,那漆黑的瞳孔中卻清楚地映出了對面女人的倒影,單手慢慢地放到自己腰間。
“你很虛弱,我猜……和張老爺子有關,是嗎?”
幾瓣嫩葉落到桌面上,女人頭也不抬地繼續手中的工作。
面對對方的試探,張竹露雖然表面上能夠做到不動聲色但實際上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她並不知道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是否值得相信,也不明白他能否理解自己的處境。
人與人的距離都那麼的遙遠,又更何況萍水相逢的他們?
女人望着沈敬亭的雙眼,腦中有那麼一瞬間想起了多年之前張老爺子也是這樣望着自己的。有多麼地相信他,那麼他就有多麼讓人怨恨地欺騙她。
人類,是善於欺騙的動物。
那麼,自己現在能否相信他呢?
她沒有說話,但卻瞧瞧握緊了手中的剪刀。
“還是說——地下室的那面鏡子?”
“不可以靠近那面鏡子!”
幾乎是話出口的同一時刻,沈敬亭明顯就感受到了對方全身倏地一僵,臉上猛地泛上了一股陰冷之氣,惡狠狠地朝沈敬亭瞪來。
憤怒、恐懼,以及……緊張。
摻雜着無數一牽而動的細微的波動,女人驚恐萬分又絕望的眼神像是黑色的深淵,只用一眼就會將人拉下泥潭。
即使隔着監視器,吳殊也能感覺到女人那精湛的演技,以及——沈敬亭的異常。他早該說出下句台詞,可是現在他的下顎線卻緊繃著,張了張嘴,竟然什麼都沒說出來。
過了三四秒,導演皺起了眉頭,喊了“CUT”,而周圍的工作人員都連忙上前去補妝的補妝、調整燈光的調整燈光,人們飛速地投入到工作里去,不敢去看沈敬亭的表情。
接下來這場戲又拍了好幾條,但是不管怎麼樣總是在沈敬亭那裏卡住,漸漸地,大家不免也都有些煩躁起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山雨欲來前的焦灼,吳殊看着面色越來越陰沉的沈敬亭,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