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親事受阻
霧寧搖頭,目光探究的望着謝池墨,他身材魁梧,面孔清俊,看上去還算年輕,嫁給他自然不差,可是......她皺了皺眉,小聲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謝池墨單手撩起帘子,兩側鬱鬱蔥蔥的樹木不斷後退,他側着身子,讓她看遠處巍峨的城門,語氣好轉了些,“既然要娶你,就避不開那些繁文縟節,帶你回家先認人。”
霧寧擰緊了眉頭,“我不嫁給你。”
陸春讓她嫁個年輕的,但是不能回京,謝池墨擺明了要回京城的,她不能嫁給他。
謝池墨生平頭回被人拒絕,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扔了帘子,冷笑道,“不嫁也得嫁。”
他連皇帝都拒絕了,怎會容忍一個女人拒絕自己,而且,還是見過自己丑態的女人,他不懂情.事也知昨晚丟了臉,來日定要找回自己的場子,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站起來,再戰,定會越挫越勇。
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她離開。
霧寧眉頭緊鎖,她回到京城,老爺抓到她定會將她大卸八塊喂烏龜,頓時身子哆嗦不已,她收起雙腿,綣縮成一團,臉色煞白。
謝池墨臉色又沉了兩分,冷厲道,“嫁給我讓你害怕成這樣?”
京城上下,爭着嫁給他的人數不勝數,他勾勾手指,做妾的人都能排起長龍,第一回,他低聲下氣娶她,她竟然不答應,一時之間,謝池墨眸色晦暗不明。
霧寧搖頭,嘴唇烏青,她不想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謝池墨看她懼意不似作假,心思一轉恍然大悟,語氣稍霽,“其他的事兒交給我,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見她抬起頭,神色有所鬆動,他恍然,該是她身份低微,老夫人握着她的把柄,親事上她做不得主。
婚姻向來講究門當戶對,老夫人定暗中警告她不準對自己生出非分之想,想着這些,他態度好了不少,“你放心,不會出事的。”
馬車離城門越來越近,霧寧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她不得不信謝池墨一回,陸春說她看人的眼光好,她只希望謝池墨是個好的,真的能護住她。
馬車駛入城門,周遭的聲音嘈雜起來,霧寧放鬆下來,和謝池墨說起成親的細節來,明媒正娶少不了三書六聘,她問謝池墨有嗎,謝池墨輕笑,家裏有兩尊佛,要什麼有什麼,他道,“你有什麼要求一併說了。”
霧寧回想陸春的話,好似沒什麼了。
國公府的管家收到消息,帶人守在門口,伸長了脖子往街上張望,待視野里出現輛平頂紅蓋馬車,周圍十來人騎馬相隨,老管家竟有些熱淚盈眶,“快,快和老夫人說,世子爺回來了。”
小廝只來得及看清馬車的顏色就被老管家強勢的扭了身子,他提了提神,健步如飛的衝進了門,邊跑邊喊,“世子爺回來了,世子爺回來了。”
事關世子爺,偶爾不注重規矩沒什麼,小廝扯開了嗓門,賣力大喊。
不一會兒,整個國公府都知道了,十年沒歸家的世子,回來了。
老夫人坐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手裏捻着串佛祖,振振有詞道,“可算是回來了,謝天謝地,謝菩薩保佑。”
秦嵐雲坐在下首,端着茶杯的手輕晃了下,賢淑端莊的臉上難掩動容,不過她素來強勢,兒子回家固然值得高興,但沒失態,“待會他來,讓他好好給您磕個頭。”
“他回來就好,其他就算了。”說著話,老夫人放下佛珠,伸展腿下地穿鞋,秦嵐雲忙上前服侍,頗有微詞,“您是長輩,他十年不回家,怎有臉讓您去迎接,您坐着,我去瞧瞧就好。”
老夫人由着秦嵐雲給她穿鞋,低頭整理着身上衣衫,笑眯眯道,“我孫子回來,我樂意去迎他。”
得,秦嵐雲沒話說了。
走出福壽園,二房三房的人來了,杜氏眉開眼笑的彎腰施禮,討好道,“盼星星盼月亮,池墨總算回來了,池墨常年在軍營,腳程快,估計過了二門了,母親您在屋裏坐着等池墨就好。”
一個兩個都不想她去迎謝池墨,老夫人心頭不耐,秦嵐雲是她嫡親的兒媳,杜氏可不是,當即沒個好臉色道,“池墨十年才回來一次,我想看看他胖了還是瘦了不行?”
杜氏悻悻,不說話了。
老夫人看似公允,一碗水端平,實則心思比誰都偏,宮裏賞賜的綾羅綢緞,冬蟲夏草都送去邊溪城了,以為她們不知道呢。
杜氏不敢惹老夫人不快,退到後邊,臉上賠着諂媚的笑。
穿過亭台水榭,老夫人有些累着了,人上了年紀,不服老不行,看遠處抄手游廊間走來暗紫色身影,身形頎長,步伐穩健,老夫人搭在秦嵐雲手臂上的手微顫,“嵐雲,那是池墨吧,十年不見,我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了。”
十年過去,孫子大了,她也老了,老夫人望着遠處,忍不住紅了眼眶。
秦嵐雲望着緩緩而來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清冷精緻,就是她看着都覺得謝池墨有些陌生了,拍着老夫人手臂,寬慰道,“母親,池墨還和小時候一樣,沒變。”
“是嗎?”老夫人以手扶額,舉目眺望,隨即笑了起來,皺紋於嘴角暈開,喜悅盡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一會兒,謝池墨到了跟前,望着眼前雍容富貴,一如既往隨和的老夫人,他撩起袍子,雙膝跪地,“孫子給祖母磕頭。”
老夫人哪捨得他下跪,雙手扶起他,上上下下端詳着,眼眶發熱,“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軍營伙食不好,我早和你說過留在京城,邊溪乃苦寒之地,你怎麼受得住,回來就不走了,邊溪城真缺人,讓你二叔三叔去。”
站在後邊的杜氏撇嘴,老夫人會算計,捨不得親兒子孫子吃苦,指使她們二房三房,當年謝池墨自己攬的差事,怪得了誰?
不過她抱怨只擱在心裏,不敢說出來,老夫人難討好,謝池墨更甚。
謝池墨人在邊溪城,辦的事情可都是朝堂之事,這十年,栽在謝池墨手裏的人不在少數,私底下,許多人說謝池墨就是皇上手裏出鞘的劍,不在身邊,照樣能為其殺敵。
她吃飽了撐的才去得罪謝池墨呢。
久別重逢,老夫人拉着謝池墨哭了會兒,秦嵐雲站在跟前,雖不如老夫人激動,但極力抿着唇,生怕不小心露出了情緒。
回到福壽園,老夫人嫌屋裏人多透不過氣,打發了二房三房的人,杜氏樂得輕鬆自在,識趣的和三房的人退了出去。
檀香縈繞,常嬤嬤奉上茶盞,退回到老夫人身邊。
將心裏的惦記想念發泄一通,老夫人已恢復了平靜,“你別去邊溪城了,我親自去宮裏求太后,太后素來疼你,瞧着你這樣也捨不得你離京。”
謝池墨目光軟和,緩緩解釋道,“邊溪動蕩幾十年,不費些功夫往後恐會威脅我元周百姓,我攬了這門差事,自然要竭心儘力辦好,祖母不用擔心,再過幾年就好了。”
邊溪城乃邊塞要地,毗鄰越西國和越東國,上千年來,三國鼎立相安無事,三國通婚,互相往來,近幾十年卻波濤暗涌,皇上剛繼位時,越西國趁着朝廷人心不穩,發動戰爭,元周丟失了兩座城池才退到現在的邊溪,和平共處的局勢被打破,三國遲早會兵戎相見。
城池未收,百姓未回,何以貪圖享樂。
老夫人早料到是這麼個結果,退一步道,“你素來主意大,祖母攔不住你,你去邊溪祖母不過問,但親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謝池墨都二十六了,放眼整個京城,二十六歲說親的多是續弦了,哪像謝池墨,連個通房姨娘都沒有。
謝池墨抿了口茶,滿嘴茶香,他神色輕鬆不少,前些日子才進貢入宮的碧螺春,出了國公府,怕是只有宮裏才有了,岔開話道,“太後身子怎樣了,祖母平日無事,多入宮陪太后說說話。”
老夫人聽他故左而言他,眯了眯眼,嚴厲道,“別和我打馬虎眼,你成親也得成,不成親也得成,我和你父親說了,讓他調集五城兵馬司和兵部的人守在門口,你若不點頭,別想走出國公府。”
一杯茶很快見了底,常嬤嬤又給他滿上,謝池墨彬彬有禮道了聲謝謝,垂目望着茶杯里舒展的茶葉,眼神漆黑如墨,“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和父親不對付,兵部更是一趟渾水,父親調動他們的人,費了不少心思吧。”
老夫人冷哼聲,“你知道就好。”
得知薛墨沒有離京,她當機立斷的叫謝正均去五城兵馬司和兵部借人手,無論如何都要把謝池墨留下來,現在的國公府,只許進不許出,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哪怕綁着謝池墨,都要他成親了再說。
走廊下,一排一排的侍衛魚貫而入,身上鎧甲隨着鏗鏘有力的步伐發出鐺鐺的聲響,謝池墨眉頭跳了下,失笑道,“祖母何須如此,我回來便是和您商量成親一事的。”
老夫人不信,板著臉道,“你別想誑我,我和你父親說過了,院子裏的侍衛不會撤,府外的也是,你何時成親,他們何時離開。”
謝池墨不動聲色看向門口,一字一字道,“請君入甕,祖母一招用得好,我把她帶回來了,您和母親覺得合適的話,儘快把日子定下,邊溪城局勢複雜,我不能離開久了。”
老夫人錯愕,狐疑的望着謝池墨,“你有心儀的人了?”
心儀算不上,娶她還是成的,謝池墨讓門口的丫鬟把人領進來,老夫人喜上眉梢,揮手催促道,“快去領進來我瞧瞧。”
態度,和方才的強勢截然不同。
霧寧被領到屋內,被老夫人溫煦慈祥的笑感染,燦爛的回以一個笑,矮了矮身,“給老夫人問好。”
聲音不高不低,舉止大方,在她跟前絲毫不怯場,老夫人還算滿意,再看女子容貌,意味深長看了謝池墨一眼,難怪丁婉柔碰了壁,身邊藏着位傾城絕艷的女子,怎麼可能看得上其他人。
“你眼光好,祖母瞧着不錯......”
謝池墨高深莫測抿了口茶,眼神晦暗不明。
“不成,我不答應。”秦嵐雲語聲尖銳,激動得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手掃過茶杯,杯子應聲而落,碎成了裂片,她視而不見,圓目怒瞪着謝池墨,“你想娶她?我不答應。”
第一次,秦嵐雲在人前失態,老夫人驚詫不已,眼前這女子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溫柔,一瞧就是個善解人意的,給她行禮的姿勢也叫人挑不出錯,老夫人認為這樁親事不錯。
最重要的是,謝池墨自己喜歡。
“我不答應。”那樣的人,哪怕是天上的神仙都配不上她丰神俊逸的兒子,秦嵐雲說什麼都不會應下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