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5
這個時候已經徹底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程安平已經在車門外站了快一個小時，終於看到一撥人朝他們這邊過來，警衛終於鬆口氣，敲着後門的車窗小聲的提醒道：“懷恩少爺，首長回來了，我去看看。”
衛懷恩睜開眼睛，拉下耳機朝警衛點了點頭，直到警衛走了，衛懷恩才轉頭看着站在車窗外垂着腦袋的小孩，咔的一聲推開車門，上下看着穿着單薄的程安平，半響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聽到這個聲音，程安平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高興和小心翼翼，吸着鼻子回應着對方：“我、我今年十三了！”
說完又快速的添加一句，“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割草餵豬養雞、帶孩子……”捏着自己的舊布包，程安平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會做的事情說完，最後看着舊舊布包上面的向日葵，舉到衛懷恩的跟前，提高聲音喊道：“你看，我還會補衣服和繡花！”
衛懷恩看着湊到自己跟前用粗糙針線綉出的向日葵，紅色的花瓣歪歪的，是他見過最丑的向日葵，倒是和布包後面的小孩一模一樣。看着程安平露出期盼的眼神，衛懷恩終究還是淡淡的把嘴角上揚到平時的角度，點着頭說道：“很不錯，勤加練習會更好。”
只是這麼隨口一說，程安平倒是鬆口氣開心起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裝着小心翼翼的喜悅，認真的看着衛懷恩，小聲的說道：“我會努力練習的！”
聽到這話，衛懷恩倒是一愣，心中想着你一個男孩練習繡花算什麼事，但他這人心性就比較冷，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一個關係不大的人，面子上微微一笑，沒有應答這話。
沒一會衛書海和程家夫妻就回來，走到這邊一眼就看到站在車邊和衛懷恩說話的程安平，程家嫂子立馬高興的朝他走去，“安平啊，哎喲瞧着哥倆多有緣分，這倒說起來了喲~”程家嫂子一邊說著一邊眼睛朝衛書海看去，嘴上還不斷的誇獎：“貴人啊，你家這小公子長得真俊，是這個這個！”
說著奉承的豎起大拇指誇讚，弄得周圍人一陣尷尬，程建武漲紅了拽着自己婆娘，氣急的吼道：“你別說話，安平都要走了，你收拾弄點吃的給帶着！”
程家嫂子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家裏沒有吃的，但看到自己丈夫充滿憤怒的眼神，撇了撇嘴，反正錢到手了賺了一筆，就給這賠錢貨弄點吃的帶走！這般想着，程家嫂子扭着游泳圈的腰部就朝屋子裏面走去。
這邊衛書海讓警衛把車子帶的東西送一部分給村長，看熱鬧的群眾都分到一些糖果，剩餘的東西送到程家，就算兩清了。
程建武看着周圍歡快接糖的人，臉色一陣愧疚，抬着眼悄悄朝車邊的程安平招手，小聲的喊道：“安平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程安平捏着自己的舊包，小步的跑到程建武的跟前，低着的喊道：“叔叔？”
程建武低頭看着這個知道自己胸口的侄子，衣服上還有破洞，想到平時妻子對他的刁難，自己卻在一旁無能為力，現在自己的婆娘卻用這個侄子換了那麼多錢財，這個懦弱老實的男人一陣羞愧和難堪，實在沒臉面對這個侄子。
看了一下周圍，程建武把汗濕的手從口袋裏面掏出來，快速的把手中攢着的東西塞到程安平的手中，小聲的說道：“這是兩百塊錢，我剛剛從外面支的，叔叔只有這點你拿着，安平要是過不下去，你，你就回來……”回來兩個字幾乎是從鼻息中吞吐出來。
捏着手中的一把錢，上面還帶着溫熱和濕氣，顯然是被捏在手中很久了。程安平這輩子手中留過最多的錢就是兩塊錢，兩百塊錢對他來說幾乎是巨款一樣的存在，他幾乎是瞪大眼睛看着這個一向不管自己的叔叔，手中卻緊緊的捏着錢。
程建武嘆了口氣，猶豫的伸出手摸着程安平的頭頂，這是他第一次摸這個孩子，還在這個場合下，差點把這個老實人的眼淚都弄出來，低聲的說道：“去吧，安平，好好的過……”
從這個老實人嘴巴裏面翻來覆去只有這幾句話，但是對於程安平來說，這是他叔公去世后聽到最沒有攻擊性和溫和的語句，不知道為什麼，程安平突然就紅了眼睛，低低的喊了一聲叔叔。
“去吧，都等你，別耽誤人家回去……”程建武推了一下程安平，把人送到車門口，這個時候衛家父子已經在車子裏面等着，程建武把人帶到車子後面，推着程安平進到車子裏面，彎着腰朝裏面的衛懷恩看去，帶着一絲卑微懇求的開口：“這位小少爺，我們家安平是個老實笨拙的孩子，以後還麻煩您多多照顧……”
磕巴的說完，程建武乾巴巴的看着衛懷恩，直到衛懷恩輕輕的點頭，程建武才露出高興的笑容，像是得到什麼救贖一樣，趕緊的退回兩步，恭敬的朝衛書海說著麻煩了麻煩了。
衛書海朝對方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們家不會虧待安平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好，等下—”程建武聽到後面的聲音，趕緊的轉身把自家婆娘手裏面的袋子從窗戶塞到程安平的懷中：“這是家裏一點吃的，帶着帶着，你們慢走慢走……”
衛書海點了點頭，朝警衛吩咐道：“開車，我們走吧。”
“是的，首長！”警衛啟動車子，車子準備發動離開。
此時車子開始調頭，圍在車子兩邊的人往旁邊散開讓出一條通道，村裡湊熱鬧的人也揮手告別，有些孩子還跟在他們後面追着跑一段路，顯然把這種當好玩的事情。
此時車子已經在泥濘的小路上行駛起來，村子也被漸漸的甩到車子後面，越來越小。
程安平緊緊抱着蛇皮口袋睜大眼睛看着外面，直到飛鳳村消失在他的眼睛裏面，他眼淚嘩嘩嘩的流下來，無聲無息，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口袋上面，看起來可憐極了。
衛書海從後視鏡上面一眼就看到哭泣的小孩，朝後面衛懷恩暗示一眼。
收到暗示的衛懷恩把耳機掛到脖子上面，慢悠悠的把口袋裏面的手帕伸到程安平的跟前，“擦一擦，”轉移話題的開口：“你之前為什麼不願意上車？”
程安平捏着手中的手帕，低着頭，眼淚還在啪嗒啪嗒的往下面掉着，像是屋檐滴落的雨滴一聲又一聲，半響都沒有說話。就在氣氛陷入沉寂的時候，程安平小聲的開口：“臟、”
聽到這個含糊的字眼，衛懷恩微微坐直身體，湊到程安平的跟前，“抬起頭來，剛才的話清楚的說一遍。”
或許衛懷恩的聲音帶着威嚴，程安平瑟縮了一下，慢慢的抬起頭，臉上還掛着淚水，不安的縮着腳再次開口:“鞋子臟，會、會弄髒裏面……”
他的話剛說完，車子裏面久久的沒有聲音，一直聽着後面動靜的衛書海眼神一軟，許久輕輕的嘆口氣，這孩子……
此時衛懷恩順着小孩的眼神往下，就看到他瑟縮的腿腳，補了好幾個補丁的鞋子根本沒有踩到車墊上面，一直保持着半抬起不落地的姿勢，顯然是怕弄髒裏面。
衛懷恩一陣啞然，斂着眉眼直接伸手往程安平的膝蓋上一壓，溫和的說道：“踩在上面沒事，車上有墊子不用擔心，哭好了就擦乾眼淚，我家裏人不多，妹妹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以後和她一樣喊我懷恩哥，到家有事情也能找我，不用擔心，爺爺人很好，以後多陪陪爺爺。”
他說完就靠在後座上閉眼，戴上耳機像是剛才什麼沒有看見和發生一樣。倒是坐在前面的衛書海相當的驚訝，直接從後視鏡裏面看着自己兒子，他這個兒子別人不知道，他倒是知道幾分，從來都是冷性情的人，剛才說的這些話，處處提點，倒是有了幾分人情味。
想到這，衛書海嚴肅的面孔倒是微微鬆了一些，跟着的開口：“安平你聽懷恩的，到家有事不懂就找你懷恩哥，我還有個女兒叫懷珠，以後就是你妹妹，你到了我們家就好好過日子。”
程安平低着頭，輕輕的嗯了一聲，捏着手帕的手指緊了又松，快速的偷瞄了一眼旁邊的衛懷恩，看到他閉着眼睛，小心的把手中的帕子塞到破舊的布包裏面。
然後又回頭看着後面已經消失不見的飛鳳村，心裏面說不清的感覺，酸酸澀澀的，恐慌又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