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共路
090共路
凌渡這次過來找陸尊,並不僅僅為了一頓年夜飯。
他原本過來中國這邊,只是為了開拓市場業務的。歐洲本部那邊現在打算讓他回去,凌渡想帶肖裴爵一起走。
肖裴爵的朋友挺多的,但他獨獨放不下衛展。他現在自己買了房子,又養着一隻貓,並不想跟凌渡一起走,提出了分手。
凌渡好說歹說,肖裴爵才沒有繼續堅持下去,願意和他一起去歐洲。他知道肖裴爵想把房子和貓託付給衛展照管,所以特意帶他來見衛展,和衛展好好見一面。
另外,便是為了陸尊。
如果不查陸宗遠那邊,凌渡也不會知道這麼多。但知道的這些,遠遠不足以拼出全部的真相,反而需要重新推翻以前的一些結論。
放完蓮花燈之後,凌渡看了一眼時間,不再多耽誤。趁着肖裴爵拉走衛展,他直接跟陸尊說道:“如果oscar真的死了,反而很多事情就無法說通了。你後來變成那個樣子,陸夫人想曝光讓你丟臉,陸宗遠只好遮掩。但是,若是只為了這樣,時不時又有一點風聲透露出來……這不是你爸的風格。
“最關鍵的還是那則報道,在發表之前竟然先給你爸審查過。按照你爸的風格,直接不報道這件事才更乾脆。這種煙.霧.彈……是不是因為,oscar根本沒有死?”
陸尊道:“報道不是發給陸宗遠看,而是交給岳雲洲。”
凌渡愣了愣。
夜晚的大觀園裏只有亭榭之間亮着昏黃的燈,樓台之間掛滿了花燈,轉過身便看不清誰是誰。陸尊繼續說道:“記得我說我被oscar囚禁了差不多一個月嗎?那段時間,他並不在……而是在換身份。”
凌渡訝異:“報道裏面的那個死者?”
陸尊點了點頭:“他一定是借用了那個人的身份。只是發生爆炸,屍體無法辨認,至今都查不到是誰。”
他又道:“但是oscar不會藏太久的。他中間出現過一次,在黃金苑……那時候我剛剛清醒過來。他去過我們住的地方,留下了一點東西。我扔了,沒讓衛展察覺。”
凌渡問:“oscar應該不僅僅是金融天才這麼簡單……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陸尊輕哼了一聲:“oscar的身份,最清楚的人應該是岳雲洲。你回歐洲的話,說不定也能打聽到一些。”
他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抬起手,對着空氣畫了一個字母。凌渡看清楚了,微微詫異了一下:“這個金融組織我知道。前段時間,不是爆出來他們跟isis有交易么?”
陸尊點了點頭,繼續說道:“oscar是亞裔,但絕對不是真正的中國人。他們的組織裏面,亞洲人很少……但是,他們又覺得,亞洲人是最好騙的。”
凌渡還是覺得奇怪:“你怎麼知道的?”
“當初我默許以戀人的身份交往,就是為了方便查這些。”陸尊說道,“我查得差不多了,想脫身,所以主動提出去新西蘭,然後讓陸宗遠過來直接強制帶走我。我故意鬧大,他們的人不敢出面阻止的。”
oscar對陸家的動機不宜公開,而oscar背後的勢力更加是禁密。凌渡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件事,連陸銘都一無所知。
凌渡不再問下去,而是說道:“我差不多四月底動身,要是需要我的話,我可以再往後推遲一點。別的地方幫不了,技術上還是可以的。”
陸尊點了點頭:“先謝了。”
凌渡笑道:“謝字就不用提了。好歹咱倆一個‘別克公子’,一個‘大眾情人’。”
聽到小時候的外號,陸尊也笑了起來。
夜色已深,凌渡跟陸尊道別,然後走過去帶着肖裴爵離開了。
衛展跟肖裴爵正聊到了房子的裝修問題,有點意猶未盡。他目送着肖裴爵走遠,剛剛轉身便看到陸尊已經走過來了。
他說道:“你之前不是說,年後去上海嘛。肖的房子買在x市,剛才拜託以後我幫他看着,還有招財也讓我照顧。你覺得怎麼樣?”
陸尊看着他,點了點頭。
衛展道:“肖的那隻招財挺傲嬌的,而且跟八月有點不和……對了我們現在還養了陸三。貓狗鼠……天啊我都養了些什麼呀。”
陸尊笑了笑,說道:“貓狗鼠而已,你以前養過更奇怪的東西。”
衛展愣了愣:“我還養過啥?”
陸尊的目光動了動,他注視着衛展,慢慢說道:“那種大眼睛的螳螂,前肢是兩把大刀。你撿到的那隻,一把大刀斷了。”
衛展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想起來。螳螂不好養,他說道:“我忘了,估計沒兩天就死了吧。”
陸尊點了點頭:“是死了,你用削鉛筆的小刀在廣玉蘭樹下面挖了個小洞,把它埋了。但是後來你又查了好幾天的書,想看看螳螂要怎麼養才不會死。”
衛展:“……”
四周人影幢幢,陸尊的臉上有半明半暗的光。衛展看着他,說道:“你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他的這句話不是在問詢,微微有些感嘆,大約是覺得陸尊的記性太好。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十點,於是說道:“我們也回去吧,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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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當日,陸尊和陸銘都老老實實的回家跟長輩拜年了。陸尊本來要帶上衛展一起,但衛展問了一下陸尊的長輩們都是誰,然後一個個去百度了一下,頓時嚇得腿軟,哭着說要在家陪八月和陸三。
陸銘很嫌棄:“你看你慫的!”
陸尊有些歉疚,拉着衛展在房間裏解釋了好一會兒。那天陸宗遠見衛展,不管他們談了什麼,傳出去大家已經知道,陸宗遠算是默認了衛展這個人。只要陸宗遠默認了,其他的人態度如何,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原先陸尊提了一句,當時衛展沒想到陸家還有哪些人,所以也沒有問。此刻突然想起來,查了一下快哭了:“沒人說你們都是一家的!見一個都夠腿軟的了,一下子見這麼多,我會直接尿褲子的!”
陸尊:“……”
陸尊哭笑不得:“你就這點出息。”
他擺出一副循循善誘的模樣:“那你之前遇見我爸怎麼沒腿軟?”
衛展的理由很充足:“那會兒是公共場合,你爸不會拿我怎樣!而且你爸是你爸,你親戚是你親戚!你爸跟我說什麼,肯定都是要考慮你的。你親戚就不一樣了,他們的態度預測不了,說不定還會連着你跟你爸都下不了台。”
陸尊沒想到衛展在擔心這些,說道:“陸晚婷跟陸佳薇也是你這邊的。”
衛展還是慫,可憐巴巴地看着陸尊,說道:“真的別帶我過去……哪怕他們不說什麼,看到你們那多人團聚,我、我可能會難受。”
陸尊愣了愣,抱住衛展,輕聲道:“那,我留下來陪你。”
衛展想了想,說道:“還是別了吧。平時見面真的沒啥,但今天真的……陸尊,真的,給我一點時間。”
陸尊默不作聲地看着衛展。
衛展不太敢看他,目光閃爍着,說道:“陸尊,我什麼都無所謂,可是……今天的日子太特殊了……我寧願一個人獃著……”
陸尊沒有再說什麼,他把衛展圈在懷裏吻了吻,然後說了一句:“那好。”然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衛展默默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他知道剛才的自己慫爆了,可是年初一的走親戚和平常的走親戚原本就是兩碼事,他是因為慎重才忐忑。
這幾年裏,他習慣了一個人,習慣到已經根本不羨慕別人的團圓了。但是自私地攔着衛展不去跟家人團圓,他也做不到。
估摸着陸尊和陸銘已經走了,他慢慢往樓下走去。樓下有細細的鈴鐺聲傳來,是前幾天採購年貨的時候買給八月的玩具發出來的。
衛展也買了點倉鼠愛玩的玩具給陸三,但陸三好像根本不感興趣,反而特別喜歡八月的尾巴,經常跑着跑着就去抱住八月的尾巴,然後直接躺在八月的尾巴上睡覺。
衛展走到客廳,先是將陸三捏起來放到桌子上,然後逗了會兒八月。他一邊逗一邊自言自語:“大過年的,我們三個在家吃什麼呢?其實挺想吃披薩的,可是太簡單了對不起這大過年的啊……”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你要吃披薩?”
衛展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陸尊。
八月從衛展的懷裏跳出來,衛展顧不得去追,驚訝地看着陸尊朝自己走過來,“你沒回家嗎?”
“我剛才送陸銘出門的,讓他幫我買點禮物帶過去。”陸尊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其實我也有好幾年沒在陸家露面了,今年不去也沒什麼關係。”
衛展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陸尊跟陸宗遠冷戰了好幾年,陸尊一直跟陸銘住在一塊兒,多半誰都懶得見。
陸尊道:“你什麼時候願意,再跟我說,我可以帶你一起回去。”
陸尊的這一招真是……衛展無語地看他,知道自己又被算計了。衛展當然是不願意的,可是總不能因此就不讓陸尊回去了吧。
陸尊湊近了,忽然笑了一下:“不然,我們舉辦婚禮的時候把他們都請來。”
衛展:“……”
陸尊看着他,說道:“你今天的表現太慫了,我只好先預告一下,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哪天我求婚了,不可以再這麼慫了,要立馬就答應我。”
衛展:“……”
他好想說“我憑什麼就一定要答應你”,可是比起這句話,他更強烈的心情是開心。因為,陸尊在跟他預定未來的人生。
未來兩個人的人生,不是歧道,而是緣分交叉之後并行成為一條路,他們共同前行。
衛展默默臉紅着,尚未來得及說什麼,陸尊已經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對未來是計劃而不是幻想。我給你的,也不是幻想,而是我的計劃。同時我也希望,你的計劃里,也會把我容納進去。”
衛展覺得耳根子都燒了起來。他覺得滿足且歡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摟住陸尊的脖子,在他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好,我記住了。”
陸尊親了他一下,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髮,說道:“是出去吃披薩呢,還是我們在家裏做?”
衛展的眼睛瞬間亮了:“我們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