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篡位了?”蹙眉記過羅昌口中的“四爺”即是那早年瘋了的楚宏遠,楚玉姝指尖一顫。
按理說,瘋子該是不會登位的。
可是羅昌那處有錯?
“消息是從何處來的?”懷着幾分僥倖,楚玉姝挑眉拉余慕嫻坐到榻上,“四爺不是早就瘋了么……”
“嗯……”見楚玉姝亦認為折中之言不可信,羅昌蹙眉道,“是……四爺確實是瘋了。但,依着密報看,四爺似乎是裝瘋……”
“裝瘋?”轉眸將注意力投到余慕嫻身上,楚玉姝道,“盈兒如何看此事?”
“殿下言的是四爺登位?”琢磨着羅昌言語中的“篡位”二字,余慕嫻心底浮起了一個大膽的推斷——楚臨淵已死。
若是楚臨淵未死,便斷斷沒有楚宏遠篡位這般離奇事。
搓指將新都重臣數過,余慕嫻道:“殿下,遠盈斗膽想借您之口,問將軍幾件事……”
“嗯?”舉目將視線在羅昌與余慕嫻之間挪動,楚玉姝不禁唏噓,羅昌到底是一介武夫。
“盈兒想問什麼便問吧!這廝會答的!”冷哼着瞥了眼羅昌腰間的佩劍,楚玉姝心道,日後定是不能再讓這廝攜此等利器近身!
“是……”直身與羅昌一拜,余慕嫻道,“敢問羅將軍,如今朝中是何人主事?”
“這……”羅昌面色一寒。
見羅昌面色不佳,余慕嫻隨即道:“若是將軍不便說與婢子,那婢子可退去……但求將軍一定要將此人說與殿下!”
“非是不能說與遠盈姑娘聽!”仰面與余慕嫻對視,羅昌道,“只是主事之人來歷蹊蹺……”
“蹊蹺?”聞羅昌竟是用“蹊蹺”來形容朝中新貴,楚玉姝來了幾分興緻,“如何蹊蹺?”
“嗯……”鎖眉望向楚玉姝,羅昌道,“殿下,想必您還未忘記余相已失蹤數日……”
“未忘。正是因本殿未忘卻此事,本殿才縱容你放肆至今日!”思過羅昌待余慕嫻也是一片赤誠,楚玉姝道,“盈兒不是外人,羅卿放心言便是……”
“是。”抬目多看余慕嫻一眼,羅昌道,“末將收到的消息是余相返都掌權了……”
“怎會?”楚玉姝訝然。
余慕嫻正在她身側,如何會去新都的朝堂中掌權?
“羅卿可是言錯了?”想過朝中杜再思等人皆是以余慕嫻馬首是瞻,楚玉姝心道不妙!
拱手將密報呈與楚玉姝,羅昌道:“末將所言皆是密報所記……未敢越矩……”
“嗯……”伸手接過羅昌呈來的密報,楚玉姝低眉望了余慕嫻一眼,道,“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
“反常必為妖。”溫笑着與楚玉姝一拜,余慕嫻道,“殿下莫不是不信余相的為人?”
“自是信的。但……”有意將話尾留給羅昌,楚玉姝眸中閃過幾分困惑。
她自是懂得慕嫻言語中的意思。
早在她洞察其底細前,其便常言,其有親姊。
既是余慕嫻有親姊,那朝中再多出一個“余相”也不足為奇。
“但朝中諸事已然亂了……”起身將視線鎖在余慕嫻身上,羅昌道,“余相此番歸來,已與舊時不同……”
“既是已有不同……將軍何不想想余相曾有位親姊?”含笑將羅昌望過,余慕嫻道,“遠盈以為,世間諸事,多是眼見未必為實……”
“嗯?”聞眼前的女子言余慕嫻有親姊,羅昌眉頭一蹙,“敢問余相有親姊一事,遠盈姑娘是從何處知曉?昌與余相相識數載,還未曾聞過他言家中有親姊!”
“未言之事未必不實……若是婢子未記錯,余相該是在將軍離都前,還囑咐過將軍留心四爺!”不軟不硬地與羅昌一記敲打,余慕嫻笑道,“將軍與其在此處與遠盈為難,不若會帳中好好研習兵略……”
“嗯……”楚玉姝附和道,“盈兒說的極是。”
見楚玉姝對眼前這妮子言聽計從,羅昌道:“遠盈姑娘的意思是要殿下不管新都諸事,單是一心北征?”
“是。”點頭應下羅昌,余慕嫻道,“將軍莫要着急,且安心干好手中諸事……雖四爺謀逆一事來得突然,但君臣之別我等還需謹守……殿下此番出都,原就是為北征而來。如今斷不可因為新都易主,便匆匆改旗易幟……”
“可……”憂心辛苦數載全是替旁人做嫁衣裳,羅昌道,“若是日後新主召我等還朝該如何是好?”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低笑着將羅昌的話頭堵住,楚玉姝道,“此事便說到此處,羅卿且歸去安心讀書吧!”
揮袖將羅昌揮退,楚玉姝轉眸繼續與余慕嫻用膳。
慵懶地抬袖與余慕嫻將新上的羹湯喂完,楚玉姝道:“方才真是辛苦姐姐了……”
“呵……”低眉望着已然見底的瓷碗,余慕嫻笑道,“若是一點委屈,便能換殿下近身已侍,臣卻是不在意這些……”
“是嗎?”伸手去解余慕嫻的髮帶,楚玉姝道,“還望姐姐與本殿一夕之歡……”
“這不是還在白日?”饒有興緻地攥住楚玉姝的手腕,余慕嫻彎眉道,“美人在側,自是不敢辜負良宵……奈何白日宣淫,非是正道……殿下還是與遠盈來對弈吧!”
言罷,起手將楚玉姝攬到懷中,余慕嫻盤膝坐到案旁,起手開了一局棋。
“卻是坐在一側……”凝神半依在余慕嫻懷中,楚玉姝目不轉睛地盯着棋盤,“姐姐要如何下?”
“一人兩色。”低眉往楚玉姝額上留下一個紅印,余慕嫻開始落子,“四爺謀逆早有跡象……彼時,臣與杜相曾推衍過其登基的步驟……”
“所以姐姐在新都埋有暗棋?”輕笑着把玩着余慕嫻散在肩頭的青絲,楚玉姝道,“姐姐真是好手段,竟是連本殿也騙過了……”
“這卻是殿下想多了……臣推出此事,也不過是讓羅大哥將四爺多照看些……”含笑落下一枚黑子,余慕嫻道,“原想四爺許會等到殿下攻下鄴城再做打算,誰料,他竟是如此急不可耐。”
“姐姐未當過君主,自是不曉得儲君的心思……即便貴為儲君,一日未登位,他便不是國主……只有真真正正受過百臣朝拜,手掌玉璽之人,才是國主。”低聲將楚宏遠登基的緣由假想過一通,楚玉姝搖頭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殿下不必如此。”見楚玉姝因楚宏遠搶了先機而惱怒,余慕嫻道,“如今正是殿下的機會。”
“何處有機會?”枕在余慕嫻腿上思着雜事,楚玉姝雙目含笑。
余慕嫻道:“四爺能登基,無非是竇府或者鍾家出了力……這等烏合之眾……只要殿下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他們自會離心……”
“可這般委實是太慢了!”掐指算過時日,楚玉姝道,“若是本殿算的不錯,不出五月,我等可兵臨長寧。”
聞楚玉姝言半年便能收回失地,余慕嫻咋舌:“怎會這般快?”
羊舌不苦明明不是好想與之人啊!
“許是羊舌不苦那廝無心朝事……”低笑着將王五與羊舌不苦私交甚好的密事說與余慕嫻聽,楚玉姝道,“羊舌國主亦是信命之人……”
“信命?莫不是羊舌國主此世還有必為之事?”落子記起舊時那個在休府中甚有威名的神棍,余慕嫻道,“殿下日後若是登上帝位,務必對術士避而遠之……”
“這般言卻是何處來的道理?”不明余慕嫻緣何不待見算命之人,楚玉姝道,“術士之言,有真有假……姝兒以為,信或是於國於民有利……”
“殿下這般想,卻是讓臣慚愧了……”低笑着落下一枚白字,余慕嫻道,“既是術士之言,能使羊舌國主棄千里國土,那臣以為,殿下務必慎重!”
“姐姐……”蹙眉記起她便是因術士之言才身臨異世,楚玉姝道,“如是無術士……”
“嗯……些許話只是與殿下閑言……若是殿下偏好術士,那殿下當臣未言便是……”不欲與楚玉姝爭辯,余慕嫻含笑望着余慕嫻。
承着余慕嫻的視線,楚玉姝定睛一笑:“嗯……姝兒記下了……”
……
天元二年五月,楚靈帝夭。
皇叔楚宏遠臨位,次年,更年號為玄宇。
天元二年七月,楚長公主楚玉姝攜兵三十萬,收復鄴城。
楚帝下詔,賜銀萬兩,順召楚長公主還新都。
楚玉姝笑而拒。
九月,至長生郡。
楚帝連下十三折,召長公主還都。
再拒。
玄宇元年三月。
楚帝怒!下詔命將軍鍾羽討伐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