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是啊!”起身將竇馳讓到居中的位置,竇方道,“三弟,你莫要因為一己之私,誤了聖上的大事……”
“這……”猝不及防地被拉到居中的位置,竇馳眉頭微蹙,“臣並非……”
“好了,竇夫子!不要再說閑言了……”斂袖在居左的位置前站好,余慕嫻朝着滿臉不耐的楚臨淵拜了拜,“聖上,不知您今日召臣等來為的是……”
“嗯?”瞪着懵懂的眼睛與余慕嫻打個照面,楚臨淵起身湊到楚玉姝身側,扯袖道,“皇姑,寡人倦了,咱們還是去逛園子吧……”
“聖上!”見楚臨淵不過片刻功夫便生了玩鬧的心思,竇馳恨鐵不成鋼道,“聖上,‘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您可斷斷不能忘了先帝的重託呀!”
垂目聽着竇馳與楚臨淵說道經文,余慕嫻抿抿唇,只是望了楚玉姝一眼。
似乎察覺到余慕嫻在望她,楚玉姝淡笑着一揚眉,恰好四目相對。
“殿下,臣以為還是以國事為重……”不將楚臨淵放在話頭,余慕嫻轉足朝着楚玉姝拜了拜,“聖上年幼,許不知國事家事何事為重,但臣以為,國有殿下,足矣……”
“余夫子!你這又是在說何處的話!”甩袖起身,竇馳指着余慕嫻的鼻樑道,“你可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先帝就在天上看着呢!看着呢!”
“三弟——”出手將竇馳拉住,竇方訕笑着與楚玉姝道,“臣附議余夫子所見,臣亦以為,聖上年幼,可以慢慢教……但國事不可托……臣懇請殿下以國事為重,允聖上去一旁小憩!”
“皇姑……”聽出跟前的三個夫子有兩個許他去遊園,楚臨淵晃了晃楚玉姝的袖口,嬉鬧道,“皇姑,您就許了寡人吧!自寡人登基以來,寡人還沒去園子玩過呢……”
“貪玩兒!”鎖眉將楚臨淵的手拉離自己的袖子,楚玉姝擺出一副訓人的模樣,“聖上,您日後是要統攝八方的,怎能一天到晚遊玩?先帝將您託付給本殿,可不是要本殿來替你打理河山……雖然遺旨上有言,您二十歲前不得親政,但國主的權柄遲早是您的……你可莫要被那兩個不成器的夫子給愚弄了……這天下明白人少,竇夫子才是當真為你好!”
“可寡人就是想去逛園子呀!”賭氣般端立在楚玉姝跟前,楚臨淵甩袖道,“母后欺人!”
“聖上……”見楚臨淵竟是當眾與楚玉姝作難,竇馳面色一變,“您可莫要錯怪了長公主的心意……”
“心意!心意!你們都只在意皇姑的心意!何曾顧及寡人!”仰面將竇馳頂上一句,楚臨淵憤憤地踢了一腳跪在身旁的宮婢,“蘭香,隨寡人去逛園子!”
“呃……”抬頭偷望楚玉姝一眼,蘭香迅速跟着楚臨淵離開了眾人視線。
目送着楚臨淵揚長而去,余慕嫻起身抖袖道:“既是聖上走了……”
“國事還是要議!”彎眉接上余慕嫻的話頭,楚玉姝揚手命婢子與跟前三人奉茶,“場面變成這樣,本殿也甚是慚愧……雖言家醜不可外揚……但本殿想來,在座的三位也不是外人,故而本殿也不瞞着各位……”
“唉……”輕嘆一聲起身,楚玉姝冷笑着在殿前轉了轉,“先帝託孤於本殿,本殿實在寢食難安……依常理,聖上而今的年歲算不得小,但依心智而言,卻與孩童無異……本殿想過數次,卻是太后寵溺所致……先帝妃嬪出身各異,獨聖上的母妃懿德欠佳……本殿苦之已久,奈何姑嫂之輩,終究難說上話……”
“真是辛苦殿下了……”靜待着楚玉姝將苦水道完,竇馳老淚縱橫,“若是先帝在天之靈看到殿下這般待聖上,定是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可這又有何用?”嫌惡地坐回的椅子上,楚玉姝道,“神聖上不是依舊貪玩,想着逛園子……”
“臣以為,聖上資質上佳,只要假以時日……”竇馳進言道。
余慕嫻輕笑:“竇夫子此言差矣……聖上資質上佳不錯,但假以時日,怕是變不了格局……畢竟彼時先帝在,尚有人敢壓着聖上讀書……不知竇夫子您是如何與聖上授書的……慕嫻只敢言,慕嫻才疏學淺,難當帝師……”
“是啊!”竇方開扇道,“自是成了帝師,臣也不敢與聖上多言……若是因方一言,害得聖上一葉障目,便得不償失……”
“你們怎麼都這般為師?”似是被余竇二人的言詞激怒,楚玉姝鎖眉道,“先帝要你們三人為帝師,並不是為了往楚宮中添三個擺設……”
“殿下息怒!”見楚玉姝竟是為楚臨淵一事激憤至此,竇馳挺身道,“殿下莫憂!待國事畢了,臣便去尋太后……”
“竇夫子這般說,本殿卻是放心了……”與竇馳微微頷首,楚玉姝抿抿唇,擠出了一臉愁容,“此事原是該本殿去做,奈何太后她甚是計較本殿在朝中聽政……”
“殿下莫憂,既是竇夫子已應下此事,殿下便該相信竇夫子才是……”溫聲順着楚玉姝的話頭將意圖挑明,余慕嫻轉言道,“看看臣這糊塗蟲……竟是折騰了這般久,都不知曉殿下召我等前來的緣由……”
“嗯……”淺笑着將視線在三人面上掃過,楚玉姝道,“本殿今日邀諸位來,謀得是千秋之事……”
“哦?”聞楚玉姝開門見山,竇方凝眉道,“殿下可是要說稅收一事?”
“是。”揚眉盯着竇方,楚玉姝道,“先帝之前的事,本殿都知曉。雖羊舌國主已應下不與我朝討銀,但國庫中總是空着,終究不好……”
“那殿下是想再添重稅?”竇馳搖頭道,“此事怕是不成……雖先帝免稅,原有些私心……可若是免稅不及十年,便又增稅,恐於國不利……”
“嗯……”見問過的兩人皆不允加稅,楚玉姝轉眸將視線停留在余慕嫻眼中,“余夫子以為呢?”
“臣和兩位夫子的看法一樣,不可貿然加稅……”彎眉與楚玉姝一笑,余慕嫻道,“但臣以為,添國庫,未必需要稅……”
“哦?”嗤笑着旁觀余慕嫻誇海口,竇方挑眉道,“不知余夫子有何妙計?”
“無妙計。”拱手與竇方拜拜,余慕嫻笑道,“有辦法。”
“不知是何辦法?”眸光隨着余慕嫻的腳步挪動,楚玉姝眼底浮過幾分歡愉,“余夫子且說來看看……”
“嗯……臣以為,籌錢一事不難,不加稅也不難……只消殿下做一事便可……”勾唇與周遭賣了個關子,余慕嫻道,“此事只可說與殿下一人聽,若是被旁人聽了,許就不靈了……”
“既是怕不靈,何必急着在殿下跟前表功?”冷哼着白過余慕嫻一眼,竇馳道,“余夫子日後說話要慎重……”
“好了。”聞余慕嫻道此言只能說與她聽,楚玉姝便知曉此事與竇家有關聯。
彎眉將竇方安撫住,楚玉姝轉頭與竇馳道:“竇夫子,本殿今日召兩位來朝中,還有另外一事要與兩位相商……本殿以為,偏安南國,終不是長久之計……”
“什麼?”被楚玉姝的言語驚得一亂,竇馳斟酌片刻道,“殿下的意思是北征?”
“嗯。”定神與竇馳對視,楚玉姝道,“本殿正是此意……”
竇方躬身道:“殿下三思……且不言羊舌國主年前剛來過南地……如今國庫少銀……”
“故而本殿才想加稅!”斂眉將心中的籌謀和盤托出,楚玉姝道,“南地雖好,卻終究不是安身立命之所,玉姝生於鄴城,自當死於鄴城……若是在落葉時不能歸根,那……玉姝有何顏面去見楚國列祖列宗?”
“可……”竇馳還想進言,卻見余慕嫻仰頭看了片刻屋檐。
“余夫子在看什麼?”竇馳低聲問道。
余慕嫻彎眉:“看天。”
“天有何好看的?即便今日積雲,明日也極可能不布雨……”竇馳焦灼道,“您還是靜心聽聽殿下所言的……”
“殿下所言極是。”定眉與竇馳一望,余慕嫻道,“慕嫻以為,該北征。”
“這是從何處說?”知曉余慕嫻方才在看天,楚玉姝笑道,“難不成是天象?”
“非是天象。”余慕嫻搖頭道,“不過是要落雨了……南地雖好,卻十年九澇……如此天災,如何敢在此處建業?故而臣以為,殿下所思極是……”
“另,臣想言,若是殿下定好北征之志,那慕嫻以為,殿下無需憂心錢糧之事……此等小事,該是臣等憂心的……”彎眉將話說完,余慕嫻轉頭與竇方道,“竇夫子可還記得鄴城的竇府?數年前,余某曾借故在鄴城看過……那宅子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