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峻王殿下,天色不早,心蓮還約了小阿萱一起讀詩。”被峻王曖昧的舉止一嚇,心蓮有些慌,忙不迭地想逃跑。披風什麼的,想說服峻王收回怕是不可能了,當下也死了心。大不了,那些名貴的披風擱在箱底供着,不穿也就是了。
這般思忖着,心蓮忙繞過峻王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要爬下暖塌。可到了榻沿,卻沒尋着她乳白色的雪地靴,張眼四望,書房裏瞅了個遍也是沒看到那乳白靴子的影子。
若說到了此時,心蓮還沒察覺今夜的一切都是峻王在捉弄她的話,那心蓮就當不得聰明的名頭了。當即掉轉頭來,強自鎮定道:“不知峻王殿下這是何意?”
“什麼?”峻王倚靠在暖塌靠背上,將心蓮慌張過後的狐疑,狐疑過後的強自鎮定都瞧在了眼底,卻故作不知。望着心蓮時,臉上一副聽不懂心蓮在說什麼的表情。
見他裝傻,心蓮乾脆迎着他的眼神,不卑不亢指明了道:“我的靴子。”
“你的靴子怎麼了?”峻王也不看地下,只盯着心蓮的雙眸道。
心蓮總不能肆意指責峻王故意藏起她的靴子吧?那般大不敬的話,心蓮還是知道分寸的,拐了個彎道:“我的靴子突然長了腳,自己跑沒影了。”
靴子長了腳,自己跑沒影了?
峻王實在沒想到,心蓮還能說出這般有趣的話來,眼中一亮,忍不住身子挺直了,微微前傾道:“所以,你是讓本王抱你回去?”靴子沒了,總不能光腳回去,少不得他將她一路抱了送回去。
這話聽得心蓮身子猛地往後一縮,手臂擋在了胸口前,又想起方才峻王滑過她耳際的觸感,忙道:“峻王殿下說哪裏話,心蓮萬萬不敢勞煩殿下的。”說罷,也不管有沒有靴子了,雙腳慌忙跳下地,腳底踩着白綾襪就要逃。一副遠離了峻王,就安全的樣子。
看她跳着小腳,提着羅裙一溜煙跑走的樣子,峻王忍俊不禁,這個女人實在有趣得緊。
可還未等心蓮逃到書房中央,身後一陣清脆的鈴鐺響。心蓮忙回頭看是怎麼一回事時,書房門“嘎吱”一聲從外往裏推開了,只見青衣大丫鬟捧了雙綉金蓮的梅紅雪地靴進來,靴子上還搭着一雙白凈的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綾襪。
猛然見了人,心蓮的一雙小腳才知道羞了。在青衣大丫鬟面前,兩隻小腳窘得都沒地藏,臉頰也蹭的一下漲紅。一個大姑娘,鞋也不穿,踩着白綾襪站在地上,像什麼樣子。何況,房裏還有一個大男人呢,心蓮先前睡着,方才又走得惶急,身上衣裙尚有些凌亂。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
心蓮心底突突得厲害。
其實,那青衣丫鬟是訓練有素的,從進門開始到出門,始終低垂着眼眸,一眼都不敢多瞅,哪裏能看清心蓮衣裳亂與不亂。青衣垂眸盯着地板,緩走幾步至心蓮跟前,蹲身放下梅紅靴子,就又默默退出了書房。
可即使這般,心蓮還是覺得難堪極了,像是有什麼被人撞破了似的,耳根子發紅。心蓮在窘過之後,很快明白,這丫鬟送靴子的行為,無疑是峻王變相承認了今夜一切變故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頓時,心蓮胸膛騰起一股無端被人捉弄的惱怒感。立在地上,不穿靴子也不說話,竟有股賭氣的意味。雖然她知道,如今的峻王高高在上,可她討厭被他捉弄。
背脊冷冷對着峻王。
這一幕瞅在峻王眼底,只越發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很有幾分意思,比那些個千方百計想圍繞在他身邊,除了撒嬌賣痴就毫無生氣的名門閨秀有趣多了。
果然不愧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峻王瞅着心蓮小小的身影,默默觀賞了好一會才道:“怎的,剛剛還嘟囔着沒靴子,如今本王送你一雙配套的梅紅靴子,倒是不穿了?”見心蓮還是不動,峻王倏地一下從暖塌上站起,朝心蓮走去道,“是要讓本王給你穿上?”
猛然聽到這話,又聽見他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心蓮渾身一緊,莫名心中怯了半分,哪還顧得上賭氣?連忙躬身抓起靴子,就往腳下套。
“停,你就是這般愛惜本王送你的東西的?”峻王的聲音突然沒了那股子戲虐味,卻又平添了一股壓人的冷意。
聽在心蓮耳中,猶如魚雷炸響。心蓮自然知道峻王指的是什麼,她的白綾襪方才踩在地上弄髒了,此番直接套進靴子去,確實玷污了嶄新的靴子。可若是眼下換襪子的話,那她的雙足豈不是要徹底裸.露在峻王面前?
姑娘的雙足,彌足珍貴,心蓮可不是那等輕.浮之人。
“峻王殿下。”心蓮提着靴子轉過身,一張小臉微微繃著。
她不信,他不懂。
峻王比心蓮高出一個頭,看着她倔強地仰起小臉,對視好一陣后,峻王突然指了指東邊那一排的座椅,“去那換上。”說罷,峻王率先走過去坐着,身子微微朝窗外那片燭火閃耀的院中景緻望去。
這便是妥協了。
表示他絕不會偷看。
見此,心蓮臉色稍稍好了點。又靜立一會,到底提了靴子和乾淨的白綾襪坐到與峻王相隔好幾個空座的位置上。背對峻王,手腳麻利地換上乾淨襪子,套上靴子。
兩刻鐘后,雲翠居的丫鬟終於見到了歸來的心蓮。
“姑娘,你可回來了?”左等也等不回來,右等也等不回來,竹香早就焦急得雙腿都着火了,提着的燈籠都掛滿了雪,可見在風雪中候了多久。待竹香看清了心蓮手中的那個木匣子時,滿臉的疑惑,“姑娘,怎麼又抱回來了?”
心蓮抱着木匣子,滿腦子都是方才被峻王捉弄的片段,心中的氣還沒消呢。風雪中走了一路,被冷風一吹,心蓮越發想明白了今夜的遭遇。峻王就像是只雄鷹,抓了只小獵物來,不着急下嘴,卻卯足了勁肆意逗弄。
而她,就是那隻小獵物。
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上。
這秋後算賬的滋味,她算是體會到了。
“姑娘,你腳上的靴子怎麼也成了梅紅綉金蓮的了?”竹香眼不拙,一眼瞅見她家姑娘蹬了雙閃亮的紅靴子,與身上那件披風像是一套的。
“別說了,收到你屋子裏去吧。”心蓮一把將木匣子丟給竹香,那些披風她一眼也不想再見。她雙足還氣着呢,一點也不想顧忌什麼名門閨秀該有的規矩了,如同當年在幻境中被師兄氣到了一樣,大踏步往房間邁去,“砰”的一聲甩上門。
唬了竹香一跳。
姑娘這是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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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憂,自然就有人歡喜。
當夜,收到峻王禮物的崔櫻,忙不迭地就挑選了件最喜慶的披風來穿着,艷麗桃紅色,襯得她膚白如雪,出門前還一個勁地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圈呢。為了配這身桃紅的披風,還特意讓小丫鬟找出前兩日才綉出來的軟底緞面白靴子,套在腳上一個勁地問丫鬟好不好看。
直到一個探風的小丫鬟,跑進來悄聲道:“回南苑了。”
崔櫻才捨得離開鏡子,提着桃紅披風下擺就急速邁出院門,向峻王所在的南苑而去。雖說峻王時不時會在崔國公府的南苑歇上一兩日,可要想碰見峻王的面,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們姐妹到底是大姑娘了,雖與峻王稱得上是表兄妹,可若沒有適當的名頭,崔櫻也是不敢輕易踏足南苑的。
可眼下不一樣,峻王才賞賜了她五件做工精緻的蘇綉披風,得了賞賜,哪能不去拜謝一番的?當下信心滿滿地讓丫鬟去扣門。
“櫻姑娘好。”接待崔櫻的還是方才接待過心蓮的那個小廝,滿臉和煦的笑容。
“我是來答謝峻王表哥的。”崔櫻簡明扼要地說明來歷。
“裏面請。”待崔櫻跟隨小廝前往堂屋時,人還未進屋,耳朵卻先紅了。
你道為何?
原來她聽到了倆個很熟悉的聲音。
果不其然,等崔櫻一跨進堂屋門檻,就見到倆個非常熟悉的大丫鬟,分別是崔茉和崔嫣跟前的大丫鬟。同為崔國公府的姑娘,崔茉和崔嫣都只是派遣了得臉些的大丫鬟過來謝恩,唯獨崔櫻是本人前來。
你說她耳朵能不臊得發紅么?
跟在崔櫻後頭的心腹丫鬟,見此情景趕忙道:“喲,紅袖和墨蘭兩位姐姐都在呢,怎的你們姑娘不親自來謝恩,也太懂得躲懶了。”這般一說,倒變成崔茉、崔嫣不親自過來謝恩,是一味子躲懶了,反倒顯得她們姑娘崔櫻是個勤快的。
姑娘家勤快,可是個優點呢。
“可不是么,咱們姑娘今兒個上學堂乏了,身子有些不大爽快,我們這些奴婢也就過來跑跑腿了。”紅袖和墨蘭倒也不是那刁鑽之人,這給面子的事,也是做慣了的。
這話一出口,崔櫻臉上又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但很快,她的笑容又暗淡了。
只見峻王身邊的大丫鬟青衣,從堂屋外掀簾進來道:“峻王殿下政務繁忙,櫻姑娘和另外兩位表姑娘的心意,奴婢代峻王殿下謝過。”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打發了崔櫻。
那青衣大丫鬟,說完后,客氣地一頷首,轉身就走,冰冰冷的樣子像極了她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