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人肉道具
第3章
正式開拍的當天上午,小場務就將拍攝計劃表提前給了蘇棲,教她怎樣去看各種場次時間的安排,講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小蘇,晚點就有程哥的戲。”
“謝了哥們兒。”蘇棲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顏如花宛若遲來的春光,“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那塊小小小鮮肉的病還沒大好,讓蘇棲又賺了不少外快。
蘇棲捏着那張計劃表,回憶着開機儀式上男二號那張俊俏的臉,臉上的笑意深了許多。
盯梢計劃,就此開始。
《三尺水》劇組開機的第五天,蘇棲迎來了她的第一次正式拍攝。
而這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天,十全十美是個好兆頭,十分值得紀念。
已經調整好心態的蘇棲正頂着凜冽的山風、穿着輕薄的赤紅紗衣、化着濃烈妖嬈的妝容,坐在近九米高的樹枝上準備着一會就要開始的拍攝。
凌晨五點就被鬧鐘從溫暖的被窩挖了出來,化妝盤頭穿戲服,忙到六點半才收拾妥當。頭一遭穿裙子的激動也抵擋不住一顆困餓的心。
等到七點放早飯,匆匆喝了兩口粥就被雲梯送上了樹頂,看着剛剛升起的朝陽蘇棲只覺得自己滿腦子都是漿糊。
“真冷。”蘇棲裹緊了身上披着的大衣,靠在樹上避着高處更猛烈些的山風。戲服美是美,但為了輕薄的效果也凍人的厲害。
她放空的目光在對上遠處的人影時突然亮了起來,隨着對方的走近坐直了身體,視線也一直黏在那人的身上。
“小花痴,別看啦,你們的對手戲在後天呢。”樹下的人發出善意的玩笑,打斷了蘇棲的全神貫注。
“我記着呢。”蘇棲收回了視線,她抬手從不遠處的樹杈上折了段枯枝向著說話的人丟了過去,精準非常的砸上了對方的腦門,“你們用不着每刻、每分鐘都提醒我一次吧?”
來人名叫程易,是去年剛冒頭的人氣小生,聲勢高粉絲多演技不錯臉好看。是小場務嘴裏的“程哥”,也是蘇棲盯了整整五天的對象。
程易在《三尺水》飾演男二兼大反派趙寅,不是常見的一人分飾兩角,而是精分大變態。趙寅明面上是翩翩公子萬人迷、私底下則是愛穿女裝愛易容、愛發脾氣愛殺人。
蘇棲扮演的角色,就是變態變態的那一面。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只有個特別娘氣的外號“百花殺”,因他每次殺人後都會在死人臉上蓋塊綉了不同花朵的綉帕,當作記號。
綉帕是最重要線索道具,貫穿了全劇;“百花殺”則是本劇重要的線索人物——別名是人肉道具——只出場十回。
蘇棲不懂什麼叫精分,但她曾見過患了離魂症的病人,想來一通百通。百花殺是易容后的趙寅,並不是另外一個人,兩者之間總要有些相似處。所以緊密盯梢“趙寅”本尊的行為在蘇棲不加掩飾的行動下傳遍了整個劇組。
程易小迷妹的身份就此坐實,小花痴這個玩笑的稱呼也成為了蘇棲的外號。
同樣也成為了小配角團體污衊蘇棲時的另一大立足點。
“小師妹,加油啊!”男人歡快柔和的聲音從樹下傳來,陽光又活潑。
蘇棲莫名覺得是喊自己,她低下頭,正對上程易笑嘻嘻的臉。蘇棲這才想起,程易也帝都影視學院表演系的學生,不過他們兩個一個是紅遍全國的優秀畢業生,另一個還是默默無名的大三學生。
作為一個不合格的花痴,蘇棲並沒有藉助自己跟程易是校友的身份貼上去套近乎,這還是兩人同組五天來第一次說話。
“謝謝師兄。”蘇棲的道謝並不是客套話。
說起來她能有這個機會坐在這裏吹冷風,其實是託了程易的福。他們的五官雖然不同,但莫名的相似,特別是在化妝師今天特意的描畫下這點神似更被凸顯出來。
這是她能夠得到試鏡資格的通行證。
“瞎說什麼呢。”程易眯着眼看了看蘇棲,又笑了下,很有些學長的派頭做着叮囑,“在上面別緊張,安全保護都做的很好,別亂動就不會掉下來,越輕鬆就會越順利的。”
他仰着頭絮絮叨叨說了些注意事項,在鼓勵加油之後離開了現場。
真是個可愛的人。蘇棲目送着程易走遠,然後揉了揉被安全繩勒得脹痛的腰間,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得更隨意了三分。
對於蘇棲來說,爬樹是十歲前就玩膩了的把戲,如今不過稍微高了點,哪裏會緊張呢。她雙手撐在樹上穩住重心,被裙擺遮掩住的長腿前後搖晃着,帶起層層紅浪。美好的身形與美艷的臉龐被朝陽鍍了一層金邊,更加美輪美奐。
這個畫面的視覺效果十分完美,但從安全角度來說總會讓人覺得心裏發慌。就算是最粗壯的一枝樹枝,也像是撐不住女孩兒細瘦的身軀一樣。
在九米多的高度上一個不小心掉下來,就算受傷也一定會受到驚嚇,必然會影響接下來的拍攝。
蘇棲要演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渾身上下不能帶丁點的拘束緊張。
“小蘇,你坐穩點!”上面的人優哉游哉,下面的人看得心驚膽戰,生怕蘇棲這麼晃着晃着就把自己也晃蕩下來,“快開拍了,你想想台詞,別亂動了。”
蘇棲應了一聲,終於停下了凌空抖腿的動作。她抓起手邊的劇本擋住自己的臉,模擬起一會想要表現出的神態。
對於女扮男裝慣了的蘇棲來說,演一個男扮女裝的變態其實並不很難。難的是要嬌,要媚,要冷,還要帶着趙寅特有的神情。
當蘇棲重新睜開眼時,那張臉還是她的臉,可那個人已不是她。
她是百花殺,以殺人為遊戲的百花殺。
“怎麼會這樣?”百花殺——蘇棲的眼中滿是迷茫,瞬間從百花殺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
劇本與人設在她的腦中循環往複,最後定格在了翩翩白衣的程易的臉上。
趙寅……程易……百花殺……
蘇棲扔了劇本,前傾着身子低頭看向樹下的場務,微啞的嗓音里全是疑惑:“有鏡子么?借我使使!”
她抬頭看了看沒有偏移多少的太陽,只覺得不過一會的時間,自己就比早起那會更像程易了許多。
演戲,本就是她的天賦。而她被束縛住的天賦在剛剛似乎有了不小的突破。
就算看不見自己的表情,蘇棲也能肯定自己更像趙寅了。或者說,是更像扮演趙寅的程易。
她急需一面鏡子,來看看自己的神情。
蘇棲的心中欣喜非常,又帶着隱隱的憂慮,像是近鄉情怯的遊子般激動莫名。
單手拉着旁邊的樹榦保持平衡,蘇棲的手臂因為使力而綳得筆直,另一隻手則舒展着伸向斜下方。她整個上半身都探了出來,寬大的袖擺被山風吹得飄飄揚揚,就像她躁動不安的心。
兩層樓高的樹上坐着伸長手臂搖搖欲墜的紅衣少女,這樣富有張力的場景幾乎嚇哭了以為她要跳下來的場務。
“你、你別亂動!”小場務着急忙慌的跑向了化妝車又飛速跑了回來,“別亂動!我給你送上去!”
“不用那麼麻煩,拋上來就行。”蘇棲看了眼遠處沉重的雲梯,又看了看死死捏着鏡子一臉緊張的場務。她放開拉着樹榦的手,張開雙臂做了個接東西的動作,然後做出了補充:“你別擔心,我會接住的。”
蘇棲想起前世她曾在洋貨行見過的水銀鏡,似乎要比整套赤金頭面還貴重。
誰擔心鏡子了啊?!
這話伴着山風一起吹過,被嚇出冷汗的小場務翻了個白眼:“你等着啊,我給你扔上去!”
蘇棲笑眯眯的應了一聲,做出時刻準備着的動作。她實在高興壞了,渾身都帶着從未有過的神采飛揚。
張揚的美人不論何時都是最吸引人目光的。
“嘩眾取寵。”小配角冷哼一聲,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監控室,跟身邊的朋友交換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馮導的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差。
“外面怎麼鬧哄哄的?”
監控室內正在串詞講戲的主演和導演面面相覷,沒能得到答案的導演馮其站起身,板著臉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