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064 別怪我
第六十四章
今日設宴的地方,是俞葉舟持股的某餐飲集團名下的酒店,三座高樓被空中走廊連接在一起,擁簇着中間一座綠草如茵的小花園,從空中俯瞰整體建築,如三星抱月般。
蘇杭頂着酒精腦鍥而不捨地追了汪賀五層樓,穿過了一條空中走廊,追進了另一棟樓里,看來以前的鍛煉不是沒有成效,但到底是比不上武行出身的汪賀,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他氣喘吁吁地站在走廊里,心想明明差一點就把人攔住了,怎麼就轉個身的功夫,汪賀就不見了呢?肚子裏的酒由於他劇烈的奔跑,開始翻江倒海地鬧騰,搞得他胃裏十分不舒服。
怪不得俞葉舟把U市周邊及汪賀老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汪賀的蛛絲馬跡,原來這人聲東擊西,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竟躲到了雲城酒店裏當起了最不起眼的清潔工。
但又一想,既然人在雲城那就好辦多了,以俞家的背景,就算汪賀今晚就開始逃命,俞葉舟也能讓他連出城的車都上不去。
這種時候,就不能管你的我的了,俞葉舟這條大腿該用的時候還是得用的,蘇杭揉了揉肚子,便要給俞葉舟打電話,結果一摸口袋——手機沒帶出來。
蘇杭皺了下眉,正打算去這層的服務台借用電話,轉頭時忽地看見一道身影低着頭鑽進了一間包間裏。
恰好一名送菜的服務員從手旁的門裏出來,蘇杭伸手將他拽住,服務員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家媳婦兒每晚看的電視劇里的大明星,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見着活的明星,瞬間激動得臉都紅了。
“認識我吧?”蘇杭指着自己的臉,服務員猛點頭,可還沒把嘴裏那句“我媳婦特別喜歡你”說出來,就聽見蘇杭機關槍似的吩咐道,“認識我就好辦了,你去A樓東升廳找裏頭最帥的男人,告訴他我在這裏。”
“啊?最、最帥的?”服務員還沒回過神來,蘇杭已經火急火燎地跑了。
在那道身影鑽進房間后沒幾秒,蘇杭猛地推開了房間門。
裏面的人正有說有笑,被蘇杭打擾之後都紛紛綳起臉來,其中一人還指着他訓斥了兩句“不懂規矩”。蘇杭環視一周,見桌旁是四五個挺着啤酒肚耷着招風耳的富商模樣的人,正攬着幾個漂亮姑娘,這其中一位啤酒肚蘇杭還見過,是駿達里的一名高管。
見蘇杭冒冒失失闖進來后不僅不道歉,反而眯着眼睛打量起他們來,在坐的人都沉不住氣了,先後偷偷收回在女孩兒身上揩油吃豆腐的手,尤其那名駿達高管,知道蘇杭和自家俞總那層關係,此時已恨不得拿盤子把臉遮起來。
房間不大,人也不多,卻愣是沒有汪賀的身影。
蘇杭不清楚這些富商的底細,總不至於進去掀人家的桌子,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走錯房間了。”說著,他將視線落到背對着自己的一個男人身上,那人身材清瘦,打扮講究,與其他笑容猥瑣的富商相比簡直是一股清流。
但唯有一點讓人不爽——這人姓符名夏。
蘇杭收回腳步,轉身退出房間,符夏慌裏慌張地站起來,木質椅子與地面瓷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低頭跟旁邊一位富商說了什麼,便緊跟着追出來:“等一下!”
“符先生,有事嗎?”蘇杭頭也沒回。
符夏走過來,低聲道:“我想跟你聊聊。”
蘇杭一時失笑,挑起眉梢:“我們有什麼可聊的?”
對方兩顴輕微發紅,但面色卻白,緊緊咬着的下唇也血色不濃,一看就是身體虛弱的模樣。蘇杭將他上下打量一遍,還在他頸側發現一個小小的吻痕,便也不打算給他留什麼情面了,直接開口嘲道:“既然病了那就回去休息,怎麼,陪|酒陪|睡比身體還重要?”
符夏被一下子戳穿,臉色更難看了,可他看着蘇杭現在如日中天,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不就是抱上了俞葉舟這條大|腿嗎,這條大|腿以前可是圍着他符夏打轉的!蘇杭不過是撿了他弄丟的東西,就這樣耀武揚威、風光無限,要是俞葉舟……要是俞葉舟能回到自己身邊來……
他又想到那個俞家的大少,本來那人答應要幫他的,誰知道幾個月前俞原就失聯了,怎麼找也找不着,俞家老宅的門衛轟他走,甚至對自家大少的事情避而不談。俞原消失以後,他又無意中聽到,青檸台《逃之夭夭》節目製作人有想換掉他的念頭,改換一個當紅|歌手。
符夏隱約感覺到俞原可能出事了,但《逃之夭夭》是他好容易才到手的資源,更給他帶來了不少利益,是他能翻身的唯一機會了,現在被撤換掉,讓他如何能甘心!不然他也不會一邊發著燒,一邊還出來給這些腦滿肥腸的投資人富商們拉.皮。條陪酒!
俞葉舟……對,俞葉舟!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俞葉舟了,他好不容易才從一介籍籍無名的小話劇演員爬上來,混出現在這樣的名氣,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過以前那種窮酸的日子了!
蘇杭見他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也不想與他多話,只不過剛要走,符夏就揚起下巴,扯開衣領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身上的吻痕是誰留下的嗎?你也不想知道,我這段時間是陪誰……陪到身體虛弱的?那位先生,可真是……如狼似虎啊……”
符夏嘖舌走近了,一股混雜着酒水味道的熟悉香氣飄過來。
蘇杭蹙眉,這個味道是……俞葉舟新買的香水,但卻不常用,因為官方宣傳上說,這支香水是床上香,有輕微催|情作用,能夠讓情侶之間心情愉悅。其實說白了,無非是某些化學物質能夠引起分泌激素的腺體更加活躍,沒有那麼神奇,但俞葉舟卻喜歡拿官方廣告來哄他玩,還經常帶着一身香水味跟他親|熱。
符夏觀察着蘇杭的表情變化,出聲叫住一個服務員,另開了一個小包間,順便聞了聞蘇杭身上的味道:“你也喝了不少酒?那兩杯橙汁可以吧?”
服務員去端飲料,符夏掏出手機來,點進相冊遞給蘇杭。
蘇杭瞅了幾眼,登時血氣上頭。
照片是一張自拍,符夏蹲在沙發前,具體動作真特么不能詳細描寫,而對方一隻手按住符夏的後腦。對方的臉雖沒有出鏡,但扶着符夏後腦的那隻手蘇杭卻認得,因為那人的袖上釘着一對藍寶石袖扣。
俞葉舟這個人很講究,他不喜歡和別人用完全一樣的東西,簡言之,他不喜歡跟人撞衫,撞裝飾更不行。所以他那些西裝套裝都是純手工定做,至於什麼袖扣、胸針、領帶夾,更都必須是專人設計,沒有一樣和別人相重。
那對奢華精緻的藍寶石袖扣,的的確確是俞葉舟的。
符夏見蘇杭的臉色變了,便又向後滑了幾張。
蘇杭一張張看過去,越往後照片越是不能描寫,他盯着那幾張照片面如死灰,眼前矒地發黑,手細微地顫抖着,只能緊緊咬着牙關讓自己鎮定下來,後背卻違背自己故作頑強的意志,“嗵”地撞上座椅的靠背。
符夏的手機相冊有自動記錄發生時間的功能,最近的一張照片,就發生在三天前,蘇杭快要殺青的時候,那天中午的休息時間,他跟俞葉舟煲電話粥,俞葉舟說下午有個會,不能趕來看他了,語氣充滿抱歉。
“想跟我聊聊了么?不想的話沒關係,還有別的。”符夏面若桃花,之前的病氣也在蘇杭煞白臉色的映襯下一掃而空了,整個人得意地挺直了腰背,“我還有視頻,讓你觀賞一下?”
他壓根沒給蘇杭拒絕的機會,直接打開播放器,選中一個以日期命名的視頻文件。
昏暗的酒店房間背景,破碎的聲音,一切所見都讓蘇杭如坐針氈,面色似張白紙一樣,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那一聲聲的喘|息似一把把的刀,割在他身上猶如凌遲酷刑般,一下一下,放乾淨了他為愛痴迷的熱血。
符夏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沾了沾蘇杭的嘴角,稍一用力,粗糙的紙巾從他咬破的傷口上碾過,疼得蘇杭眉頭直皺。
“對不起啊。”符夏假惺惺地道了歉,隨即表情羞澀地笑道,“俞總這個人,平時有點特殊的小愛好,他非要拍,你說……我也不捨得拒絕他。”他說著掀起袖子,露出雙手手臂上幾條繩索的勒痕,滿臉幸福地說:“你也知道,我最近不是當《逃之夭夭》的常駐嘉賓嘛,上期是密室逃脫專題,俞總看了那期后興緻大發,非要把我綁起來弄……你看,搞成這樣,好幾天了都沒消退。”
蘇杭抬起猩紅的雙眼,瞪着符夏,嗓音干啞:“你什麼意思,跟我炫耀?”
符夏搖搖頭:“沒有,哪敢呢?我以前跟俞總鬧過不愉快,俞總也冷藏了我幾年,教訓了我。現在俞總還肯用我,給我《逃之夭夭》的資源,你又是俞總現在的心頭寶,我哪敢跟你炫耀?”他划著屏幕,又給蘇杭看了幾張照片,都是手錶啊衣服啊之類的禮物:“我就是想說,大家都是跟金主混的,有你、有我,自然也有別人,俞總這條金船,想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個人你認識嗎?”符夏翻出一張挺久了的照片,蘇杭看了一眼,三個人體力真好,而除了俞葉舟和符夏之外的另一個男孩兒,好像是今年模特大賽的亞軍,腰細腿長娃娃臉,“我們一起伺候過俞總,俞總還誇他不能詳細描寫,嘖嘖,直接送了他一部熱門劇的男三號。”
“還有這個,這個還沒有成年呢,上個月跟俞總那次是第一次。”
咚咚,門被敲響,服務生端着兩杯冷飲要進來:“先生,您的橙汁。”
“我來。”符夏趕緊站起來去迎,從門口就接過盤子,還打賞了服務生一筆不低的小費,“有需要會再叫你們的,沒有你們就不要派人進來了。”
服務生捏着幾張紅票票,受|寵|若驚地點頭離開。
符夏回頭看了一眼,見蘇杭還是一副受了打擊的模樣,背對着他還偷偷抹了兩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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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橙汁吧,解酒。”符夏說。
蘇杭端起面前那杯飲料,慢慢吸了一口。
符夏反而成了知心大姐姐,開導蘇杭說:“其實不就是陪|睡么,各取所需就行了,俞總這種地位這種權勢的人,都是萬花叢中過的,你還指望着他一生一世一雙人?按理說,你也該知足,畢竟在我們這些人里,你是正宮娘娘,我們就是偏殿裏時不時想起來寵幸一下的小宮女,至多伺候得好,再得萬歲爺幾個賞。”
“要是伺候不好……”符夏又翻出一張照片,指着上面的漂亮青年說道,“噥,這位就是沒伺候好的,頭幾天被人掛出來黑料,俞總管都沒管,如今……算是徹底完咯。”
蘇杭看着照片上的小明星,想起來好像前陣子電話里聊天的時候,俞葉舟確實當笑話跟他說起過這件事,這小明星年紀不大,卻被八卦記者扒出來他不僅溜過冰,還跟有夫之婦通|奸多年,連那女人的孩子其實都是他的。
出了這種天大的醜聞,就算是當紅影星也得玩完,更何況是這種半吊子偶像明星,俞葉舟只吩咐下面處理好,不要讓這件事影響公司聲譽。
蘇杭紅着眼睛看了看符夏,又看了看照片,他伸手去滑動屏幕。符夏卻突然受到了天大刺激似的,跳起來去搶手機,蘇杭被他過度反應嚇了一跳,手肘一抖,就把手機給蹭掉了,啪嘰摔在地上。
符夏彎腰去撿,蘇杭便端起了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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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符夏撿起手機,只見蘇杭捧着橙汁杯咕咚咕咚地喝完了,只留下幾塊冰塊在玻璃杯里叮叮鐺鐺地撞來撞去。
他眼睛一亮,起身道:“我去打個電話。”
蘇杭聳聳肩,生無可戀地倒在椅子上,表示你隨意。
符夏走出房間,隨即撥通一個號碼:“喂?”對方不知說了什麼,他便焦躁起來:“干不幹?不敢幹我找別人去!”
“這……”對方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你放心吧,我帶着好東西呢,不可能記得……你忘了上次那個女模特?”
“嘖嘖,那可真水靈。”對方回味了一番,又不免猶豫起來,“可這是個男人,這男人怎麼——”
符夏催促道:“這可是蘇杭!有多漂亮我就不說了,放平時,你們連個頭髮絲兒都摸不到!男人,男人怎麼了,都一樣。少廢話,到底來不來?”
“行行行,你說來就來。”對方應道,“但我們兄弟幾個實在是有事兒走不開,正好有幾個今天新來的兄弟,我挑兩個壯實的去成不成?”
“兩個……”符夏想了想,“一共幾個人?”
那人說:“六個。”
“六個都來!”
對方驚道:“啊?這……有點多了吧?”
“我說來就來!六個,一個都不能少!”符夏不耐煩地說,“我還有事,記得帶上東西,明天,你們就……”
對方聽完嘿嘿一笑:“行,放心吧。那這錢……?”
“明天打給你,先幹活。”
對方爽快道:“成。”
打完電話,符夏推門進去。蘇杭正酒氣上頭,倚在桌旁,撐着腦袋昏昏欲睡,見符夏進來了,便站起來失魂落魄地說:“我得走了……嗯,謝謝你的橙汁。”語無倫次的說了些告別的話,他身體一晃,就勢扶着符夏穩了穩身形,之後推開符夏向外走去。
符夏作勢攔了兩下,便也不管了,看熱鬧似的想瞧瞧蘇杭能走多遠。
結果蘇杭的手剛碰上門把手,就忽覺天旋地轉,頭重發悶,他將腦門頂在門板上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一些。
符夏坐在椅上,翹着二郎腿,看蘇杭像個東倒西歪的企鵝般,費力地去擰那個圓球形狀的門把手,他嘴角邪噙上一抹笑,拿起手邊自己那杯橙汁,伴着蘇杭這場好戲一口口地喝完了,罷了將空杯往桌上一置,恨道:“別怪我,是你活該!”
此時蘇杭神志還算清楚,聽見這句,立即不可思議地回頭望着符夏。
符夏下頜微揚,目光陰冷。
蘇杭剎那間就反應過來了,打開門以後頭也不回地往樓梯間裏走,只是腳下踉蹌,背影跌跌撞撞,剛進了樓梯間,就雙|腿發軟坐倒在冰涼的瓷磚階梯前,頭垂軟地靠在牆壁上。
頭越來越沉,視線也越來越暗。
然後樓梯間的門被人猛然踹開,一隻手伸向了蘇杭……
作者有話要說:符夏:(吼)是你活該!
蘇杭:(笑)哦,是嗎?(說著開始擦拭自己的視帝獎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