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偏心

17.偏心

洛大人?

唐阮收回看向那女子的目光,轉而望向風情,風情卻只是輕輕看着樓船之上剛剛跳完舞的洛常羲,連眼角餘光都沒有分一點給自己。

原來,煙柳閣中那兩個茗秀弟子口中,與風情熟識的洛大人,就是月神洛常羲。

洛常羲在高高的檯子上悠悠掃視下方一周,看見某個身影時目光緊了緊,透出玩味的一抹神采。祭祀已終,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領着眾歌伶施展輕功飛下高台,進入了船上樓閣中。

待那艘豪華的樓船靠了岸,眾人都一副想要接近卻又不敢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洛常羲第一個從船上下來,身後兩列茗秀女弟子。她身上還穿着祭祀時的那身飄然白衣,衣擺與衣袖很長,在海風中飛舞勾勒出幾片輕雲的別樣感覺。

離傳說中的“月神”這麼近,許多人都感覺要窒息一般,緊張得不知所措。

洛常羲只是雙手端正置於腹前,步調優雅地直直向碼頭一邊走去,絲毫不在意周圍一圈緊緊盯着她的眼睛。

碼頭一時安靜得只聽得見狂風吹卷衣袍的聲音。

唐阮看見洛常羲朝自己這邊走來,莫名也緊張起來。她和風情都屬於那種自身氣場很足的人,完全不用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單站在那裏就抓人眼球,令人心躁。

這白衣女子經過身邊時,她還隱隱嗅到了一陣清冷花香。

“你怎麼在這裏呢?”洛常羲停下腳步,面紗下似乎是笑了笑,聲音卻凜冽如雪。

風情嘖了一聲,輕嘆着轉過身來對上她的目光:“還以為洛大人認不出我。”

“你在人群中向來扎眼,我怎會認不出。”洛常羲側了側身,指向身後的樓船,“師尊請你過去敘敘舊,頃刻便好。”

“也好,許久不見宮主了。”風情表情有點複雜地點點頭,漂亮的桃花眼瞥了一下唐阮:“你們等等我,我少刻就回,幫我看護一下錦鯉,別叫它叼了旁人的行李去。”

“好……”唐阮愣愣地點頭。

洛常羲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轉身帶領風情前往樓船內,邊走邊道:“一別經年,那隻呆毛竟還跟在你身邊。”

“我的地位不似洛大人一般,自然是要時時珍惜好身邊之物。”

“你是在取笑我?若是你一宮之主的地位還不若我……”

風情打斷她:“苟延殘喘之勢的小小雲宮主人,定不若南嶺茗秀的掌門大弟子尊貴。”

洛常羲不禁皺眉:“風情,你如今……”

“咳,”風情乾咳一聲,拉開了話題,“你這些年可還好?”

洛常羲已經進入樓船內,樓船里到處都是溫香軟玉豆蔻年華的少女,衣着非粉即紅,少見似洛常羲這樣一身素白的。風情的一身黑衣在這裏尤其引人注目,惹得一群女孩子盯着她捂嘴偷笑。

“一直跟在師尊身邊修習武學,能有什麼不好?倒是你,一直沒聽聞過你的消息,你竟也不叫那隻呆毛捎封信過來,師尊很是挂念。”洛常羲說話聲音很輕,裹挾着天生的女子的溫柔和善,細聽卻是禮貌疏離,談吐非常合乎禮度,但不易近人。

風情淡淡道:“你就不挂念我?”

“我去兗州找過你,你卻都不在,不知你一直忙些什麼。”洛常羲將面上的白沙摘下來,那一副容貌經萬人誇千人捧的,自然不負那“絕色”二字。眉眼黑白分明,顧盼流輝,五官線條精緻好看,乍見驚艷,且又越看越惹人留戀,捨不得將目光移開,真不愧風情給她冠了個“禍水”的名頭。

這會兒她們已經進了樓閣大廳內,屋中四方擱置名貴熏香,混雜着女子天生的女兒香氣。紗帳羅帷,暖色豐盈,一看就知是女子群聚之地。

上位坐着一個華服女子,打扮雍容華貴,看起來也很是年輕。實則她也早已是不惑之年,只是駐顏有術,她便是茗秀宮第十三任宮主——殷袖。

風情站定,向殷袖一抱拳:“見過殷宮主。”

殷袖站起身來,也向風情委身行禮:“……風情宮主,別來無恙。”

“不敢,您是長輩。”

“起先羲兒同我說她在祭祀台上看見了你,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南海。”殷袖示意風情在一旁落座,神情閑適地與她聊起來,“我這回就是帶她們來南海遊玩的,不巧碰上了暴風雨將臨,只得半路返回,按照規矩,還麻煩羲兒跳了祭祀之舞。我還以為要下雨了,不會有船出海,想不到碼頭上仍有這麼多人,真是叫你們笑話了。”

“哪裏,洛大人跳得很好,日後怕是又有關於洛大人的一段佳話在江湖上流傳開。”風情看一眼洛常羲。

洛常羲只是坦然對上風情的目光,默不作聲。

“好些年不見,也聯繫不上,今日竟在南海邊上碰到,不知你要去做些什麼?”殷袖復又問道。

“我得了消息,要去鬼淵裏找一樣東西。鬼淵需要在望月這一天才能進入,所以也顧不得天氣如何了。”

“你要去鬼淵?”洛常羲皺了皺眉。

風情點點頭:“嗯,必須得去。”

“鬼淵可不是個說去就去的地方啊,你可別胡鬧。”殷袖壓低了聲音嚴肅道。

“我……承先父遺願,非是胡鬧。”

“原來是你們……”殷袖恍然大悟,她沉吟片刻,“既然是你們雲宮的家事,我也不多插嘴了。咱們好歹稱得上舊友,這些年我也一直很挂念你的安危,如今偶遇實為緣分。鬼淵實在是危險,我沒什麼能幫上忙的,慚愧。”

“殷宮主何必這樣說,您能挂念我已經很感謝了。”風情擺低了態度恭敬道。

“你小小年紀,就要時常冒着這般危險。十五年前,還經歷了那樣……我一個旁人看了,都不免心疼,若是你父母還在世,定不會叫你擔起這些重擔。”

風情苦笑一下:“我如今也不小了,年末便滿二十五歲。”

“是啊……如今你和羲兒都長大了,我對你們的印象卻還一直停留在許多年前。你既這麼大了,可許了人家?”殷袖忽道。

洛常羲抬眼看向風情,抿了抿唇。

“先父遺願未了,談何成家。我現下只想着如何順利前往鬼淵,日後還有更多的事等着我,無暇另作他想。”

殷袖點點頭,沉吟片刻,道:“……這樣吧,你和羲兒小時候便認識,她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邊也沒什麼歷練機會。這回便讓她同你一塊去鬼淵,也好有個照應。”

“師尊……”洛常羲神色微變。

“留下她……”風情看了一眼洛常羲,瞧見她那意料之外的驚訝表情,故作嚴肅地點點頭:“嗯……宮主說得很對,能得到洛大人相助,實屬榮幸。”

“羲兒,你不也擔憂風情的安危么?你隨她去,鬼淵的危險便減少一些,我也好安心。”殷袖臉上浮出一抹淺笑。

“……是。”洛常羲愣了愣,但隨即還是順從地朝殷袖頷首,尊奉殷袖的命令。

“我看那艘船馬上要走了,也不耽擱你的時間了,羲兒,這便隨風情去吧。這回相聚實屬匆忙,等你們從鬼淵回來,記得一塊回茗秀宮,我可要好好招待一下風情。”

風情挑挑眉,看向洛常羲。

“是,師尊。”洛常羲只是面無表情地應道。

.

洛常羲換了另一身白色簡單長衫后,草草收拾了一下便隨風情下了樓船。

風情將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她戴上了玄黑披風後面大大的兜帽,容貌隱在兜帽里瞧不清楚。她隨意地和身邊的洛常羲聊天:“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剛剛故意順着殷宮主的話說,只是想氣氣你。誰知你這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小姐還真的願意和我走。”

“師命難違。”洛常羲只是涼涼答四個字。

“這麼些年了,你也還是一樣不善言語。鬼淵不是個來去自如的地方,你若後悔,現在亦可跟隨你師尊離去,萬一堂堂月神跟着我折在了鬼淵裏,豈不江湖一大缺憾。”

洛常羲盯着風情:“這麼些年了,你說話還是如此鋒利,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挖苦我。”

風情看着她,臉上十分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深深的笑,道:“不逗弄你了,羲兒,其實你能來幫我,我很開心。”

洛常羲也罕見地笑了一笑:“你應當知道,你我打小就相識,大大小小的忙也幫襯不少了,你的這條命都是我撿回來的,又怎麼會在意陪你去一趟鬼淵。”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吳家船下,風情去茗秀樓船的一會兒工夫,所有人基本上都已上船了,多虧楚雲深去拖着掌舵手,這船才能等到她們回來。遠遠的就看見綺羅香和唐阮倚在大船的木欄上,綺羅香揮了揮手,聲音拌着海風傳了過來:“風情——快一點——”

洛常羲問道:“與你隨行的都是什麼人?”

“唐家堡的人,還有一個前五毒教的弟子。”

“你要去鬼淵,為什麼要找他們?直接找我不是更好,難道,我茗秀宮的弟子比不上唐家堡的?”

“必須是唐家堡。茗秀宮,不行。”風情率先一步跨上了船,然後轉身去拉洛常羲,“你以後會知道原因的。”

綺羅香趴在一邊的木欄上,低頭看正在上船的洛常羲,嘻嘻笑道:“剛剛我去船裏面逛了會兒,聽說錯過了月神跳祭祀舞,可把我後悔的喲。這下好了,原來和風情認識的洛大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洛常羲,以後有的是機會彌補今日的遺憾呢。”

洛常羲抬頭看向綺羅香,目光中透着幾分不悅,似乎是因為綺羅香那太不正經的口氣,“你是什麼人?”

綺羅香笑得愈來愈燦爛,語氣中也愈來愈驕傲:“我是苗疆族長的孫女!”

洛常羲上了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腰背端正地跟着風情向船內走去。路過綺羅香身邊時,她稍稍駐足,輕聲道:“原來能使你如此有底氣的身份,不過是長輩的光榮功績。”

綺羅香看着洛常羲和風情一同進了船艙,倒也沒因為剛剛她說的話生氣,只是戳了戳一邊自從洛常羲上船就一直在出神的唐阮:“阮妹子,你看看,我就說過近墨者黑吧,好好的一個漂亮姑娘,被死木頭臉帶到溝里去了!”

唐阮回過神來,心中沒由來地泛起一陣苦澀。風情從樓船下來,又走過來,先上船,再拉洛常羲上船,最後走進船艙,整個過程沒有看自己一眼,哪怕是隨意一瞥都沒有。

或許風情本來就只是想照顧一個人,而這個人是誰其實並無所謂,之前和她在一起,是因為這一行人里只有自己年紀最小,年數又與她早逝的妹妹相仿,所以才照顧自己。現在她的好友來到了她身邊,她又怎麼會再對自己這麼一個陌生人費心費力呢。

但世間之事大多如此,如果得到了某個人的偏心對待,就絕不會樂意丟掉這份特別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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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問[探險盜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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