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石家
“爺倆說什麼呢，瞧咱石榴那眼睛亮的，想什麼好事呢？”石榴娘一走進灶房便見石榴眼睛發亮的瞅着石榴爹，杏眼睜的大大的，因着沒睡好有些睏覺，還泛着些水光，看起來可愛極了。
“能說啥，咱爹說等開春要帶石榴上街呢。”錦榮看着妹妹那傻兮兮的呆愣小模樣也覺好笑，嘿，瞧那口水都快留下來的情狀，怕是想到甚好吃的了吧，得，趕明兒上工了，該多帶些零食回來與她，省得老抱怨他這個做哥哥的不厚道，成天捉弄她。
“上街？也是，這都開春了，這地里的事兒也該準備了，正好到時候咱們一家子一塊去，想買什麼娘都給你們買。”石榴娘隨口應道，貓了兩個月，也該帶他們出去逛逛了，還得扯些布料回來做春衫，幾個孩子個頭竄的都挺快，尤其榮哥兒，如今在外面做賬房，怎麼也得穿的體面些，且他年紀漸大，也該物色媳婦了，雖還沒到成婚的年紀，可早些瞧好品行好的姑娘定下來處一處，不比到時候急急忙忙相看的好？
“真的？”石榴驚喜問道。
“傻妮子，娘還能騙你不成？”石榴娘睨她一眼，好笑道。
“嘿嘿，就知道娘親最好了，石榴最喜歡娘親了。”得到保證的回答，石榴一把撲到石榴娘的身上，抱着她甜甜的撒嬌道。
“嘁，不帶你上街就不好了？”石榴娘洗了手，摸了摸石榴雙丫髻上墜着的鈴鐺，逗弄她道。
“都好都好。”石榴忙笑着討好道。
錦榮看着他娘逗弄石榴不由的嘴角直抽抽，這呆妹子喲。再看邊上笑的一臉幸福的憨厚老爹，得，一家人也就他還是個正常人。
“對了，阿榮，你弟弟呢？”石榴娘瞧了瞧屋裏的人，正想說開飯呢，就發現她那調皮的小兒子沒在屋裏。
“那小子也不知怎麼了，一回來就跑屋裏去了。”錦榮一邊拿出碗筷一邊回他娘親的問話。
“這樣啊，行了石榴，快撒手，該吃飯啦，去屋裏把你弟弟叫過來吃飯。”石榴娘道。
石榴笑呵呵的放開抱着石榴娘腰的手，正想出去呢，便看見門外頭喜子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瞧呢，嘿，這小子，她有那麼小氣嘛，竟還躲着她。
“嘿嘿，不用叫，不用叫了。”見石榴看見他了，喜子嘿嘿的討好一笑，乾脆直接進來，連忙擺手道不用去喊他了。
見他這小心翼翼的行徑，石榴忍不住露出個笑，心裏不禁道：傻小子。
見石榴露了笑臉，喜子知道他姐這是沒生他氣，於是順着桿往上爬：“石榴，今天我們吃什麼呀？”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就落到了他頭上。
“沒大沒小的臭小子，石榴是你能叫的？嫌皮子緊實了怎的？”好傢夥，這是真疼啊，頭上挨了一巴掌的喜子委屈的看向他娘，這是他親娘嗎！下手怎麼這麼狠！再看看邊上一臉看好戲的大哥和滿臉不贊同的爹，好吧，他錯了，家庭地位底端的人是沒資格反抗的。
“我錯了。”喜子低頭做懺悔狀，趁機還偷瞄了眼鍋里的米粥，昨兒晚上吃得少，早上就被餓醒了，這會兒肚子正餓的咕咕叫呢。
“娘，今天吃什麼呀？”見他娘不搭理他，喜子湊上去討好問道。
“行了，別瞅了，有你喜歡的，不過，下回要是還讓我聽見你喊你姐姐的名字，哼……”
“不會了不會了。”這簡單，下回不在你們面前叫石榴不就行了。
一番笑鬧之後，終於能吃上早飯了。許是因着今天石榴娘起得早做飯早的緣故，今日的粥熬的米油都結了厚厚一層，光瞧着便引得人飢腸轆轆，撈出煮好的兩個鹹鴨蛋和三個雞蛋仔細用水洗了，又把昨晚上睡前腌漬的蘿蔔端了出來，石榴聞着味兒，忍不住捻了一條蘿蔔絲兒放進嘴裏，脆脆的，有點酸，酸中帶着蘿蔔本來的清甜，吃着爽口極了，最後端上來的就是石榴一早上忙活的成果了，一大盤鮮嫩的拌野菜，瞧着綠油油的，讓人看着心情好極了。
飯菜擺置妥當，石榴娘在鍋邊忙着盛飯，石榴爹擺放下飯的小菜，石榴並她哥和她弟擺置桌椅，一家五口其樂融融，瞧着便溫馨極了。
要問石榴家怎的就這些人，那可就有一番說道了，石榴爹名叫石文山，早些年家境頗為富裕，其父親是附近有名的少年秀才，只可惜在他十歲那年便得了風寒去了，他母親身體一向不好，又是續弦，見他父親去了，憂思過重也跟着去了。他上頭還有個已經長成的哥哥，只是並非一母同胞，且對他母親也很有些意見，自然也就不親近，分了他一份家產和幾間茅屋，也就算是分了家了，石文山少年心性，頗為好強，分家后便早早地在外頭做工學藝，硬是靠自己熬過了這麼些年。
而石榴娘本名叫做張翠娘，家裏環境就比不上石家了，只是機緣巧合下張氏的父親救了石文山的父親一命，兩家就這麼定了娃娃親，適逢石家遭變的時候正好迎上了個大荒年，張家沒辦法，便把這張翠娘賣了換了幾兩銀子度過了這荒年，沒想到十年過去后，這張翠娘竟然自個回來了，穿的是錦緞，戴的是金銀，瞧着富貴極了，張翠娘性子本就硬些，回來后見着爹娘兄長對她都十分生疏的模樣，也沒多親近，並不上杆子去緩和關係，只是尋常，又憶起自己從小便有一門娃娃親，打聽了石文山的境況后曉得他還未娶妻，又多番試探了他的人品極好后，便主動去見了他一面，畢竟青梅竹馬，石文山小時候對她也十分不錯，兩人間還是有幾分情誼在的。
張翠娘長的漂亮，又是他的未婚妻，他最困難的時候張翠娘還曾接濟過他，少年人自然情竇初開，這麼些年也未曾忘懷，只是見她有財有貌，自家狀況自家知，沒法讓她過上好日子，再不敢高攀耽誤了她，誰知張翠娘並不在乎這些，人自個有足夠的嫁妝銀子能過上不錯的日子，這一來二去的，兩人便走到了一起，靠着張翠娘自個攢的嫁妝銀子和石文山多年的存款，又買了幾十畝地，小日子過得極是和美。
是以石榴家的人口極為簡單，也沒有別人家的那些糟心事兒。
“對了，喜子，你們學堂何時開學？”石榴娘張氏忽的想到她家皮小子似乎再過幾日便要去上學了，得找個一家人都在的時候上街才好呢。
“還得再過幾日呢。”聽到要上學，喜子不禁苦了臉，去縣城裏上學得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呢，而且縣學裏管制的極嚴，何時起床何時上學何時吃飯何時睡覺都規定好了時間，實在讓人無趣。
“瞅你那臉臭的，功課可做完了？”錦榮見喜子提到上學悶悶不樂，不禁問道。
“自是做完了，我們先生在學裏最喜歡我了，時常誇我聰明呢，這麼些功課哪能難得到我。”見他哥問到功課，面上現出得意，極為快速的答完了。
“那便好，阿榮，你呢，你何時去上工？”張氏又問道，說著話還把自個手裏切了一半的鴨蛋的蛋黃撥給了石榴，這回的鹹鴨蛋腌的好，蛋黃腌的出油，味道極美，石榴最愛的便是這個。
“謝謝娘。”見到碗裏多出的蛋黃，石榴笑的極甜，迫不及待的夾起一筷子放進嘴裏，就着粥，滋味果然如想像的那般，好極了。
“還得有半個月呢，今年太冷，掌柜的他們又回了鄉下過年，所以還得過些時候才能上工。”錦榮想了想，這才答道。
“那正好，改明兒上街扯了布料娘就給你做一身衣裳先穿着，出門在外不比家裏，穿的得體面些才好。”張氏聞言心下倒放了心，以往這時候他們一家子早上了街了，因着今年太冷，這才拖到現在，這會子瞧着外面倒是回了溫，不如明兒個上街瞧瞧？不然孩子沒個體面衣裳也不方便，畢竟阿榮是賬房先生，喜子得上學堂，石榴又正是愛俏的年紀。
“翠娘，翠娘，快開門。”門外傳來響亮的聲音，這是村前頭的李氏，張翠娘姑姑家的大女兒，早些年便嫁來了臨溪村，張翠娘嫁來后兩人倒是時常一處說話打發時間。
“李淑萍？這大早的有什麼事，聽着倒急得很。你們爺幾個先吃着，我出去瞧瞧。”張翠娘眉頭微蹙，這大早的，聲音里也沒個喜氣，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兒。
“你歇着，安心吃飯暖暖胃，我去給開門。”張翠娘脾胃本就嬌弱些，昨晚上着了涼，早上又大早的起床出去餵雞，這會子正得喝碗熱粥暖暖胃呢，那李氏他知道，是個話多的，這出去萬一聊上了可不得等到什麼時候，故此石榴爹開口他去開門。
“也行，那你去吧。”自家男人的體貼，張翠娘哪能不知道，甜蜜一笑，便也就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