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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阻攔玉生煙,任由她在無極宮中左拐右轉,到了一個囚室中。
有兩個穿着粉衣滿臉嬌俏的少女蹲在了一邊玩着枯草,她們看到了玉生煙,只是抬頭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中了。
這無極宮很奇怪,玉生煙的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不過想想傅大小姐的性子,又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囚室很陰暗,只有幾盞燭火在輕輕搖晃。石壁上滲出了水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響,向裏頭走去,那石階梯上頭長滿了青苔,潮濕陰涼。囚室裏頭空空蕩蕩的,那些刑具也像是擺設,似是其中沒有人被困在此處。只是傅大小姐說樓可心被囚禁在此處,那麼她一定就在此處。
玉生煙沿着甬道緩步前行。
忽地眼前開朗起來,一左一右兩條道路。
玉生煙停下了步子仔細聆聽,兩邊都沒有任何動靜。一道很淺淡的草藥味從右邊那甬道傳來,玉生煙一轉身,就朝着那邊掠過去。囚房裏頭應該都是潮濕的稻草和四處橫行的蟲鼠,至少碧水教以及這兒的前段路是這樣,然而出現在玉生煙眼前的是一座相當乾淨的小石屋。
樓可心也不像玉生煙想像的那般滿身血污。
“師妹,你來了?”聽到了腳步聲,樓可心站了起來,她滿懷的欣喜。她忘記了自己的藥害得玉生煙幾乎一睡不醒,她也忘記了詢問玉生煙的傷勢,她大聲地喊道,“師妹,快快,打開牢門救我出去,這無極宮的女人都是魔鬼,你快幫我殺了她們!”
“你能站起來了。”玉生煙淡淡地說了一句。“可是你的武功和雙手又被廢了,師姐。”
被一提點,樓可心想起了這件事情。玉生煙忽然出現的欣喜被湮滅了,她的臉上佈滿了怨毒與憎恨。她的雙手始終垂在了身側,她向著玉生煙一步步地走過去,只是因為太久沒有行動,走了兩步,她就摔在了地上起不來。
玉生煙嘆了一口氣,平靜的眸子中沒有絲毫的波動。這牢門的鎖根本就沒有合上,只是輕輕一撥弄就大開了,可如今的樓可心連這點能力都沒有。玉生煙走入了石室中,她伸手想要抱起樓可心,只是腦海中忽地劃過了傅大小姐的面龐,她開始猶豫了。
“卡擦”一聲響,那石室的門鎖忽然落上了。
是一個很會隱藏自己氣息的人,看着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她的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她說道:“傅姐姐要來了,她看見你們一定會很開心的。”說完也不等裏頭的人回復些什麼,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玉生煙皺着眉,她低頭凝視着那在地上掙扎的樓可心,一動不動,那淡漠的神情就像是面對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
“師妹,你的劍呢,你的懷袖劍呢?快去開了那把鎖啊!”樓可心急聲叫道,見玉生煙一動不動,她喊道,“你一直呆在傅晚晴的身邊,你一直知道對不對?你要幫着她對付我們碧水教對不對?玉生煙!你對得起誰呢!你當初答應樓瀾姑姑要保護我的,你看你做到了么?”
歇斯底里的瘋狂喊叫,讓玉生煙的眉頭擰地更緊,但是很快地,她的眉心舒展了,她輕聲說道:“師姐,你現在還不是活着么?”
樓可心確實是活着,但是她很快就要死了,因為她得罪了傅晚晴。
因為玉生煙為了她一聲不吭的離開了俠義山莊。
除了送飯的,幾天來幾乎見不到其他人影。玉生煙走到了哪裏都是一樣,可樓可心不然,她是囚徒,時時刻刻都得提心弔膽,就連無極宮送來的飯菜她都不敢輕易去嘗。樓可心迅速的憔悴下去,一張臉蒼白而乾癟。
玉生煙聽樓可心念叨的最多的名字是樓瀾,她也隱隱有些不耐煩了,索性封了自己的聽覺坐在了一旁打坐。
傅晚晴要來了,玉生煙的預感很是準確。
隔着一道門,對上那雙滿是冷意的眸子,玉生煙不禁打了個寒戰。在傅晚晴的身側,站着越紅華,她那嘲弄地神情像是在說,對吧,我就說了你會後悔的。後悔,那是何物?玉生煙不知道,她的眸子轉動,凝視着傅晚晴,柔和的像是一汪春水。
“你想讓我放了她么?”傅晚晴輕輕一笑,她一揮手,就命人打開了門。
樓可心逃不走,而玉生煙她不會逃。
傅晚晴走到了牢中與玉生煙站在了一塊兒,而樓可心則是被人無情地帶了出去。
“我知道你很重承諾,但我說過的話我也會做到的。”傅晚晴的笑容極為嫵媚,她眨了眨眼道,伸出手輕輕地撫弄着玉生煙的面龐,說道,“我要壞了你一個又一個承諾,你不是要護着她么?那麼現在,我就讓你眼睜睜的看着她死。”
“玉生煙,我說過我要殺了你的,不過在這之前,咱們就來看一場好戲吧。”
明艷而殘酷的笑容,傅晚晴不是在開玩笑的。
她輕吻着玉生煙的臉,手時不時掠過那雙漂亮的眼。
樓可心的慘叫一直不停歇,鮮紅色的血霧在眼前瀰漫。玉生煙猛地一把推開了傅晚晴,眸中浮現出几絲慍怒來,她的雙拳緊緊握起,似在竭力地忍耐。
被玉生煙那麼一推,直到背靠着牆壁傅晚晴才站穩身形,她撫了撫唇角,笑道:“這牢門落了鎖,只不過呢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鎖,玉大教主,你不是要救你的師姐么?那麼你出劍啊,拔出懷袖劍,讓我一見它的風采。”
血肉模糊的臉,一聲又一聲的哀嚎。
玉生煙一步一步向著門口走去,而傅晚晴則是看着她的背影,笑容越來越淡。
一抹劍光,像是從天邊掠來,照亮了整個囚室。
玉生煙只有一個人。
叮的一聲響,傅大小姐已經出劍了。玉生煙沒有回頭,任由傅晚晴將她的一縷髮絲削落。傅晚晴的手在顫抖,劍上的力道收回,一下子激地她氣血翻湧。傅晚晴悶哼了一聲,玉生煙轉頭,就在這時候,傅晚晴那藏在袖子中的左手猛地激射出一蓬亮光。她想要誰死,還沒有誰能夠存活的。
玉生煙的腳步停住了,她的眸子中劃過了一絲茫然。
“玉生煙,你只能記得我一個人。”傅晚晴笑了,“既然懷袖劍出鞘了,不如咱們來比上一場啊。”
玉生煙沒有答話,她走到了那倒在血泊中的樓可心跟前,輕輕嘆了一口氣,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那一抹淡白的身影在傅晚晴的眼中逐漸地遠去,決然的走了,像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大小姐,追么?”
“追?誰追得上玉生煙?”傅晚晴冷笑一聲,滿臉嫌惡地瞥了那樓可心一眼,又道,“通知青檀,讓她趕快動手。玉觀音中的藏寶圖已經被傅暉抽出來了,冷寂的煙霞島又會重新的熱鬧起來,傅暉他們會親自前往的,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嗯。”越紅華點了點頭,又道,“當初被你打傷的西域魔刀張宗易,如今又來到中原了,他的傷養好了,血魔刀更進一層,他到處尋找你,想要報仇,你近些日子可要小心行事。”
“張宗易?”傅晚晴輕笑一聲,點了點頭。
這囚室中很是寂靜,越紅華猶疑了許久,才開口問道:“江湖上傳言你與沈勝衣之間的婚事,可是真的?”
傅晚晴的笑容越來越盛。
真的假不了,而假的,從來就不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