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溫小良立刻反手握住少年的手,小手指在他的手腕內側輕輕一劃——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有外人在場不方便說話的時候,她就會這麼提示他。
少年一愣,已經衝到嘴邊的一連串質問就這樣咽了回去。心中分明還有不滿,但卻微妙地被安撫了,因為那個飽含回憶的小動作,也因為她對他的態度,彷彿在說,她對他與其他人都不同,有些秘密,只有他才有資格和她分享。
他沉着臉閉上嘴,溫小良鬆了口氣,拍拍他的手,然後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從容解釋:“這是我以前的學生,很久沒見了。”
陸常熙微笑:“之前沒認出來嗎?春令營成員的名字應該會提前送到班主任手裏的吧?”
溫小良回笑:“我以為是同名同姓,哪想到這麼巧。”
確實沒想到是故人,早知如此,就算班主任工資翻三倍,她也不會接這份兼職。
夏唯……這個有着美麗綠眸的孩子能第一眼就認出她,是因為當年她接近他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真實相貌。鮮明對比的是,陸常新一開始就沒把她和陸筱良想到一起,正是由於她的面貌和“陸筱良”大不相同。說到底,外貌是一個人最重要的身份標識,除了陸常熙這種行走的作弊器,誰也不會沒來由地把兩個不相關的女生想到一起。
重新將視線投向夏唯,她也不得不感嘆世事的湊巧,同時體會到時間的力量。
上次分離時他氣色蒼白,模樣瘦弱,氣息介於男孩和少年之間,今朝重逢,他已徹底脫離了“男孩”的範疇,長成了一個帶些陰鬱氣質的少年。
象牙白皮膚,亞麻色短髮,綠眼睛,單眼皮,耳廓有點尖——最後兩點是水彌星人的典型特徵,這個種族由魚類進化而來,尖耳單眼皮,心臟在胸腔正中。祖母綠的眼睛則代表了他高貴的血統。
夏唯算是她“女配生涯”里的編外人員。原本她和他不該有任何交集,但為了還某個老流氓的人情,她不得不在退役之後,重操舊業,扮演夏唯生命里的某個重要人物——夏唯的家庭教師,而且是幫助先天缺愛的夏唯少年重塑三觀的家庭教師。
當年她抽身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想過將來還會再見到夏唯。奧丁星離北辰星已經夠遠了,水彌星和北辰星更是隔了好幾個超大星域,從概率上來講兩人碰面的幾率,比撒旦突然信奉安拉還低。
今年的春令營真是不知道撞了什麼邪,什麼樣的債主都找上門。
她瞥了陸常新一眼。她現在已經明白了,陸常新之前說夏唯航班延誤的事,純屬謊話。
夏唯的自理能力相當差,估計進了大學也沒改善多少,看他那條拖到腳踝的圍巾就知道了。陸常新肯定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故意騙她離開機場,讓夏唯一個人孤零零的來到機場,沒人接機,手足無措。
大概陸常新和夏唯之間有過什麼不愉快,所以才故意給夏唯設個絆子。
有心教訓陸常新幾句,可惜夏唯一直抓着她的手,而且手勁越來越重,她心裏嘆口氣,明白現在最重要是帶這位少爺到沒人的地方,好好順毛,其他的,以後再說。
“後天上午六點集合,別忘了。”
最後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帶着夏唯離開了。
溫小良的家在距離校園宿舍數十公里之外的一個中等小區里,四周綠草茵茵。
一間三室兩廳的單元房,屋裏各處都擺着形態各異的綠植。客廳的透氣窗上掛着米白紗窗帷,它的作用既不是遮光也不是美化家居,而是過濾大氣中特定波長的光線,保護窗邊那盆嬌弱的蝙蝠草。為了找到這種質地特別的通透白紗,溫小良足足跑了三個星球。
夏唯記得這盆蝙蝠草,他還記得當年還有一隻花貓,常年趴在蝙蝠草旁邊打呼嚕。那是只快成精的老貓,尾巴上的毛都禿了,架子比誰都大,誰來撩它都不理,只有溫小良騷擾它的時候,它才懶洋洋地撩起眼皮,意思意思地抬一抬爪,彷彿在說“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想跟朕玩朕就勉為其難配合你一下”。
“那隻叫‘歐哈拉’的貓呢?”他問。
溫小良正將榨好的橙汁往玻璃杯里倒,沒轉頭,側對着他說:“年紀太大,走了。”
這句話里聽不出什麼悲傷的意味,一個單純的陳述句。但夏唯卻覺得她倒橙汁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彷彿有些觸動。
雙手環胸,他輕哼一聲。還以為這個人除了對溫噹噹,其他任何生物都不能激起她的反應呢。說起來……
“溫噹噹呢?”
“在學校。他今年十六歲,讀高一。”
夏唯一愣。“十六歲?”他明明記得溫噹噹比他小四歲,怎麼現在只小一歲了?
“我們之間存在時間差。”她知道他在疑惑什麼,解釋,“對你來說,我只消失了四年,但對我和噹噹來說,我們已經在其他世界度過了七年。”
夏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理解了這一點,反而讓他勉力壓抑的憤怒重新熾熱。
他生氣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常人生氣了聲音立刻拔高,他生氣了嗓音反而變得低啞,像繃緊了的弓:“這麼說,你們連時空都能穿越,但這些年卻從來沒有聯繫我。”
她沒應他,走過來,將橙汁放到他面前。夏唯對那杯橙汁根本不感興趣,他咬着牙,用力一拍桌子,橙汁都濺了出來,跳起來奔到她面前,仰頭瞪着她:“說話!”
在旁人看來,這個少年的脾氣來得又快又急,上一秒還閑話家常,這一秒就拍案而起,簡直讓人懷疑他的精神狀況。
溫小良卻很欣慰。換了兩人剛相識的時候,夏唯少年的吼聲必定會穿透牆壁直抵門外,連街上的賣蘋果的老伯都聽到。沒準他還會抓起橙汁杯砸她臉上。可現在他竟然只是站在她面前,剋制地用眼神和嗓音謀殺她的細胞。
這麼看來,她那一年的罪真沒白受,當年那個歇斯底里的病嬌男孩,現在終於會用相對主流的方式宣洩憤怒了。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那種親切喜愛的感情不加掩飾地從身上散出來,似一種無聲的撫慰,澆熄了夏唯心中的怒火。他依舊瞪着她,但臉色已經不像先前那麼陰沉了,嗓音也穩定下來,微揚下頷:“給你兩分鐘,解釋。”
兩分鐘呢。其實只要一句話就夠了。
溫小良啜了一口檸檬水,慢慢說:“我在離開水彌星后,接受了一個帶有保密條約的科研任務,在完成那個任務之前,不能和以前認識的人聯繫,否則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夏唯半信半疑:“那現在呢?我接觸你了,你會受到懲罰嗎?”
她微笑:“不會,只要不是我主動聯繫就沒關係。”
夏唯懷疑地看着她,她坦然回望……至少看起來非常坦然,毫無心虛。
最終夏唯決定放過她。她的解釋當然不能讓他完全滿意,但他本來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一直糾纏下去,他要的其實只是一個台階,讓他可以跨過中間兩人毫無交集的四年。她給他解釋,他原諒他,兩人重歸於好,萬事大吉。
四月微涼的風中,兩人在客廳里聊了許久舊事,被時間劃出的溝壑一點點地彌合著,直到窗外暮色四合,時鐘敲響了六點,溫小良站起來,說:“晚飯就在我這裏吃吧。我這裏沒甜食,海鮮燴飯可以嗎?”
夏唯沒異議,卻有點好奇:“我記得你不喜歡吃海鮮。”
“超市做活動,我就買了些。最近紅肉越來越貴,只好將就着吃點魚……哦,我沒買魷魚,你知道我討厭軟體動物。”
結果,最後海鮮燴飯里的海鮮只有蛤蜊和蝦皮,蝦皮不知道是用什麼蝦製成的,味道發苦,像發霉的葵花籽……
便宜果然沒好貨。
一頓飯吃下來,夏唯的病嬌氣場有複發的趨勢,溫小良安慰他:“出門走兩千米有家甜品店,他們家的蘇打汽水據說能吃出海洋的味道。”
於是兩人出了門,朝着不思議的甜品店進發。到了那裏,發現人家今天休業。
夏唯:“……”
溫小良:“別激動,前面還有一家,他家的手工巧克力能吃出初戀的味道。”
二十分鐘后,巧克力店門前。
胖店員憨態可掬:“不好意思啊,今天生意格外好,巧克力已經全部賣光了。”
夏唯豎起眉毛,溫小良連忙拉住他。“等等!我想起還有一家!這家一定沒問題!”
十五分鐘后,曲奇餅店門前。
愁眉苦臉的老闆:“女店員全請假了,曲奇餅也沒做出來,今天只能提前關門了。”
溫小良:“……”
夏唯轉過臉來,陰森森地看着她:“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沉吟,“我覺得這個情況有點異常。”
夏唯冷笑一聲。當然異常,這破星球處處和他對着干!
她安撫地拍拍他的肩,然後走到正把捲簾鐵門放下來的曲奇店老闆身旁,問了他幾句話,然後回到夏唯面前,若有所思的樣子。
夏唯不耐煩:“算了不吃了,回家。”說著就要轉身,她拉住了他,“等下,問你件事。”
“什麼?”
“你和陸常新關係怎樣?”
“關係……同班同學而已。”他有點狐疑地看着她,“問這個幹什麼?”
“他經常欺負你?”
夏唯一愣,想了想,“哦,偶爾會做點小動作,笨蛋一個。我懶得理他。”
她有些意外。她本來想着,如果夏唯說陸常新經常欺負他,那麼她今天就不管陸常新了,讓他吃吃苦頭。沒想到在夏唯眼裏,陸常新只是個無足輕重的路人甲。
她忽然想笑。對了,夏唯這個人雖然敏感多疑又愛歇斯底里,但他其實意外的心胸開闊,或者該說是……他很少將什麼人放在心上,所以也不會為對方而困擾。
夏唯越發狐疑:“你笑什麼?”
她神色輕快:“沒什麼……哦,我叫輛車送你回去吧,都八點了。”
“你呢?”
“我還要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好孩子不會去的地方。”
“我要去。”
“……”
“……”
“好吧,但你到了那裏,全都要聽我的。”
“我什麼時候不聽你的?”
“……哈哈。嗯,好,你都聽我的。”我就不細數你以前的黑歷史了。←_←
……
讓我們把視角轉到另一邊,時間撥回到下午六點,木風大學對外交流學院的宿舍里,陸常熙正坐在客廳里,對着便攜式電腦猶豫不決。
她的直覺告訴她,溫小良就是那個他們找了兩年的人。可今天在超市,溫小良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反駁她的看法。
她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她究竟,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丁言?
陸常熙望着電腦里的電子郵件窗口,遲疑不決。半晌,她還是敲下了鍵盤——
“阿熙。”
陸常新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陸常熙一驚,抬手合上了筆記本。
她這罕見的反應,反而激起了陸常新的好奇:“什麼東西遮遮掩掩的?”
視線從筆記本移到陸常熙身上,發現她神情有些異樣,他揚了揚眉,笑得賤兮兮:“哦,難道是~”
陸常熙不笑,表情嚴肅。於是陸常新很快也笑不出來了,他認真地看着她,問她怎麼了。
陸常熙抿着唇,欲言又止了一陣,最終還是出聲了:“阿新,你覺不覺得那個溫小良,很像一個人?”
陸常新一頭霧水,摸着下巴,將陸常熙的問題咀嚼了一遍,仔細想了兩圈,搖頭:“想不出來。你覺得她像誰?”
陸常熙皺起了眉。
她和陸常新雖然是異卵雙胞胎,但兩個人從小到大幾乎在什麼事情上都神同步。可這次,她明明有那麼強烈的感應,他卻一無所覺。這簡直是從側面在印證她直覺失誤。
“真的沒感覺嗎?再想一想?”她頓了頓,不甘心地提示,“你不覺得她和筱筱很像?”
陸常新睜大了眼。
即使陸常熙說明天要炸掉學校,他也會興高采烈地給她找炸藥的原材料,但此時此刻,他確實無法附和她。
他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向陸常熙:“你弄錯了吧,這兩個人哪裏像了。”
先不說兩個人長得根本不像,容貌可以作假……單就氣質這一項上來看,那個叫溫小良的老師和“陸筱良”氣質根本南轅北轍。最重要的是,雖然他是看不出溫小良的魅力點在哪裏……但她確實是招惹了一堆桃花債啊!怪物!
而他們家那個笨蛋妹妹呢?那時為了能給她和丁言助攻,他和阿熙簡直絞盡腦汁。明明不情願自家小白菜給豬拱,但一看小白菜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只好忍着心痛替豬大開方便之門……這種糾結的心情!誰懂!
往事不堪回首,陸常新抹了一把臉,感慨:“筱筱要是有那個溫小良的一半厲害,我就不用操那麼多心了。”
陸常熙不說話,依舊蹙着眉。陸常新沒辦法,只好走過去,坐在她身旁,抱住她肩膀,安慰:“好啦,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幫你試探她。雖然我是覺得不可能啦……”
陸常熙瞥他一眼。就你,別打草驚蛇就好了。
可唇角卻忍不住彎起,因為雙生弟弟的貼心。
見她笑了,陸常新也鬆口氣,換了話題:“走吧,去吃飯。”
……
傍晚,火燒雲新鮮**,潑灑在蒼紫色長空裏,大紅大紫,宛如熱舞女郎臉上的艷妝。陸常新望着那與故鄉顏色迥異的蒼穹,感慨這顆星球連天空都這麼辣眼睛,大約地上的動物也都是紅紅綠綠,沒一個低調的。
晚餐的地點是兩人早就定好的,“超級歐西里”——沒錯,就是上午在司機口中聽到的“超級歐西里”,陸常新之前已經向學生宿舍門衛打聽過了,這是一家在外地人口中頗受歡迎的餐廳。
為什麼一家餐廳會被溫小良認為是“危險地帶”?這正是陸家姐弟想要知道的。
陸常新原本準備一路問人問到目的地,結果陸常熙撩起了衣袖,露出衣袖下的電子錶。
陸常新訝異:“你還真的戴上了?”他那隻早就丟在了抽屜里。
陸常熙:“戴着玩兒唄。”其實是因為覺得溫小良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她特意將手錶交給他們,那還是戴着好。再說,至少它還能當著移動地圖用。
陸常熙對這隻手錶抱有期待,結果它卻狠狠打了她的臉。他們跟着這隻不靠譜的移動地圖,迷路了好幾次,最後還是靠陸常新一次次向路人打聽,才找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陸常新安慰陸常熙:“不是你的錯。是這隻表不好。”
陸常熙不吭聲,默默地摘下手錶,正要丟進垃圾桶,卻被陸常新攔住了,他說:“留着唄,就當紀念品。”
於是陸常熙將那隻表塞進了口袋,不想再看它一眼。
兩人進了餐廳。
這家名為“超級歐西里”的特色餐廳,室內裝潢彷彿拷貝了北辰星的天空,大紅大紫,桃紅氣球堆在天花板下,整個店內充斥着不知該稱為“熱情”還是“躁動”的氣息。侍者服務周到態度熱情——不如說是太熱情了,笑容滿臉,滿眼閃光。如此盛情,反而令人莫名不安……
而且客人也詭異的少……
陸常熙用菜單擋着臉,低聲問:“好像有點不對……這家店真的很受歡迎?這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陸常新也有點不安,同樣壓低了嗓音:“但門衛確實是這麼說的,‘超級歐西里’,最受外地人歡迎的餐廳……”腦袋上亮起一個燈泡,“難道是因為這家店是針對外地遊客開發的‘特色餐廳’,所以本地人反而很少來這裏?”
這麼解釋似乎也說得通……
然而姐弟倆心裏還是有些發毛,陸常熙低聲說:“要不我們走吧?”她背後不知怎麼開始冒汗了,直覺在說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正在遠遠接近,而且是她處理不來的級別。
陸常新有點猶豫,他還好奇這店家究竟“危險”在哪裏,就這樣走了實在有點不甘心。
陸常熙站了起來,剛要說話,忽然兩個女侍者冒出來,一左一右,角度微妙地擋住了唯一通向店外的通道。
“客人,今天是我們五十周年的店慶,廚房長製作了一些新菜品,想請二位品嘗。”
左邊的女侍者笑容可掬地說,右邊的女侍者立刻將源源不斷的菜品奉上來,琳琅滿目地擺了大半桌。左邊的女侍者滿意地看了看桌面,視線重新投向陸常新和陸常熙,微笑:“這些都是免費奉送的,我們只是想知道客人對這些菜品的想法,還請您嘗一嘗,留下您寶貴的意見。”
陸常熙和陸常新掃了一眼餐桌,又彼此對視一眼。
免費什麼的,他們不稀罕。但他們都察覺到了,對方的態度古怪。
他們倒不認為這些人敢在菜里下藥,但這家餐廳有問題,這點應該是毫無疑問的了。難道是這裏的菜非常難吃?整蠱?這就是這家店被稱為“危險的地方”的原因嗎?
陸常熙和陸常新又對視了一眼……彼此達成了共識。
如果是這種級別的惡作劇,那他們可不會輸。
陸常熙重新坐下來,捏起羹勺,伸向了離她最近的瓷碟,打了一勺青色的不知名豆子,填進嘴裏……
嗯,口味有點怪,但也算不上難吃……也許這只是“開胃小菜”?重點在主菜上?
她轉頭看了正喝着清湯的陸常新一眼,從他臉上,她知道他喝的那碗湯大約也是,稱不上美味,但也不算太差。
移開眸子,陸常熙將視線投向了桌子正中的主菜。
那麼,接下來就直接挑戰那個吧……
……
七點十五分,餐廳的門被推開,一個衣着清涼的女孩子搖曳生姿地走過來。剛過五分鐘,又一個裝扮入時的女郎拎着禮盒走進門店。接着第二個五分鐘過去,三名妝容精緻的女生推開門,手裏分別抱着某甜品店最後兩盒手工巧克力。此後不久,因為聽到了“‘超級歐西里’來了兩個超帥的外星學生”的消息,集體從某曲奇店裏翹班的女店員們,煙塵滾滾地殺過來……
沒錯,這家“超級歐西里”,其實是一家久負盛名的情緣餐廳,主要接待對象是外星有錢人和本地恨嫁女。
那位門衛大叔真的沒說謊,“超級歐西里”確實是這一帶最受外星有錢佬青睞的餐廳。這家餐廳也很有傳奇色彩,一百年來,它是數十個各種版本的勵志辛蒂瑞拉故事的起始地,同時也是數百個單親媽媽的始發點,數千次一夜情的發源地。它為當地情侶旅館的營業額作出了卓越的貢獻,餐廳老總的辦公室里至今還掛着北辰星情侶旅館協會送的錦旗,上書:為國為民,光榮偉大!
晚上八點,餐廳里人頭攢動。千嬌百媚千伶百俐千紫萬紅的姑娘們齊聚在“超級歐西里”里,過節般喜氣洋洋。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被她們圍攻……哦獻殷勤的外星學生們,一個個後背冒汗,眼神僵硬,臉色好似腎虛。
最初發覺不對的時候,兩人都沒放在心上,錯過了第一時間落跑的機會,回過神來,餐廳已經被娘子軍攻佔了,而且他們怎麼都找不到可行的落跑路線。
說要離開,立刻有淚汪汪的妹紙懇請他們再坐一會兒。
說要去洗手間,立刻就有笑靨如花的妹紙說她也順路。
終於逃進了洗手間,卻絕望地發現這裏的洗手間竟然是全封閉式的,連個逃跑的通風窗都不留……
這真的是餐廳嗎?其實是用戰俘集中營改造的逼供室吧……
姑娘們被美色蠱惑,連苦笑着說“我真的是女的”的陸常熙都不放過。她們交握雙手,眼神閃亮:“關於兩位的事,還想知道更多呢~”
她們一定覺得多聊聊大家就會有共同話題,自己的機會也多會一點。但對陸家姐弟而言,他們已經山窮水盡,即使十年後他們被父母押着在相親場上奮力拚搏,能抖的個人資料也就今天這些了。
苦逼兩人組用眼神交流——
陸常熙:阿新!這裏都是是你最喜歡的巨|乳|系,快上!
陸常新:少來!我喜歡攻略別人,但我不喜歡被人攻略!現在我感覺不是我撩她們,而是她們要輪我啊!倒是你,你不是常說女孩子都是嬌貴的花朵要好好賞玩嗎?你上!
陸常熙:不不這裏的女孩不是花朵,是蛇,美女蛇!太可怕了。我覺得我快被掰直了←_←
兩隻羔羊在美女蛇們熱情的注視下戰戰慄栗。突然陸常新腦中電光一閃,想起了溫小良說的,那隻電子錶的第二個用途……
現在不就是“危險的時候嗎”?!
宛如沙漠旅人發現了一台飲料自動販售機,陸常新指着姐姐的口袋,壓低的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興奮:“阿熙!表!用表發送求援信號!”
陸常熙一怔。她其實已經不對那玩意抱有期待了,無奈弟弟的眼睛太亮,她只好說:“掩護我。”
陸常新堅毅地點頭,挺身而出,將她藏在身後,自己對上如狼似虎的姑娘們……
陸常熙掏出手錶,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所謂的“求援信號系統”,熒光屏上“是否確定求援”幾個字閃爍不定,帶給她不妙的預感。
總覺得,按下“確定”之後,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阿熙,還沒好嗎,我快頂不住了。”
這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陸常熙咬咬牙,按下了“確定”。
電子錶震了一下,接着一個清亮的童音從電子錶裏傳出來——
“爸比爸比,我想要遙控飛機~”
“爸比爸比,我們去水族館看海豚吧~”
“爸比爸比……”
陸常熙:“……”
陸常新:“……”
被聲音吸引過來的其他人:“……”
——插播一下,這個求援信號的工作原理是這樣的:當佩戴者被娘子軍圍攻的時候,佩戴者開啟求援系統,電子錶播放事先錄製好的錄音,向求偶者們釋放出“小的已經是當爹地的人了各位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的訊息……與其說是求援,不如說是自救,至於能不能成功,全看娘子軍當天的心情。
這個電子錶的用戶體驗真的很糟糕,開發者當初大概是躺在空啤酒罐上畫出設計圖的。更糟的是,這種電子錶在北辰星恨嫁群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所以沒有姑娘會真的拿這段錄音當回事。這段錄音非要說有什麼作用……唔,它大概起相當於一份謝絕勾搭的聲明書,沒什麼實際震懾力,全靠對方自覺。
很不幸,今天姑娘們熱情空前。當陸常熙放出了求援信號后,娘子軍非但沒有退卻,反而露出了“哎呀這個學生好可愛還會用這種老掉牙的小花招來迷惑我們呢”的表情,然後更加躁動了……
就陸家姐弟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時候,“超級歐西里”的門再度被推開。
溫小良帶着夏唯走了進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