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回歸
離滄海回來了！
消息傳開的時候，整個帝都都炸了。無數海族蜂擁而出，密密麻麻地擠在在城門外，想要看一眼靈師的真容。
靈師是鮫人一族，不，是整個離國法力最強的人。不止如此，她還傳授了海族鬥法和近戰的技巧，讓他們告別了躲躲藏藏的生活，得以暢遊於青天碧海之間。
慕靈師之名而來的海族擠滿了城門。
離滄海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她遠遠地看到了人群中大聲呼喝、維持秩序的胖子，認出了這是國主的內務總管，“離遠，這是怎麼回事？”
時隔千年，她再次回到離國的都城，卻連一絲一毫的生疏感都沒有，甚至連內務總管的名字都沒忘。
胖子抹了抹臉，“靈師，這都是迎接您的。”
“我不是已經被離國除籍了么？”
胖子獻諂地笑着，“您一說要回來，國主就給您加上了。國主聽說了您終於忘了那個女人……”
離滄海看着自己帶回來的男人——那人昏迷不醒，正軟軟地靠在她肩頭，“這就是你們接受我的理由？”
因為她轉頭看那男人的一眼，人群的歡呼聲更加高漲，胖子也笑得更獻諂了，“您看，落落小姐把您喜歡的風過殿都讓出來了。”
“嗯。”
“守經人的位置也給您留着。”
“嗯。”
“您雖然帶回來的是——外族人，國主也決定接受他。”
“嗯。”
胖子抓了抓頭，不知道這些安排哪裏出了問題，讓靈師不滿意，“還有，您不在的這些年，星落陣法都沒有人完善，您如果能——”
“我已經沒有法力了。”
“完善星落陣法——什麼？”
胖子震驚地跳了起來，連抓頭都忘了，“靈——師，您說什麼？”
離滄海輕輕閉眼，只覺得一陣恍惚。眼前的仰慕和尊崇都是虛幻的，失去法力的靈師，連漂浮的海草都不如。可她還要親口說出這句話。
“我已經沒有法力了。”
離滄海向著萬千海族說道。
歡呼聲驟然停止，震驚的海族們還來不及消化她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和眾人一起停止了歡呼，茫然地看着四周。有些機警的海族，已經悄悄地從人群中擠了出去，把自己和這次對“靈師”的迎接撇得一乾二淨。
胖子還沒有恢複目瞪口呆的表情，“靈師，您——應該提前說一聲。不對，離滄海，你這是沒有法力就躲回離國來了？滾出去，離國不歡迎你！”
離滄海很早以前就見識過這個胖子的翻臉速度，“我已經回來了。”
茫然的圍觀群眾們終於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接着，竊竊私語變成了指指點點。
“這就是靈師？”
“長得挺漂亮，就是冷着一張臉，看起來挺嚇人。”
“噓，靈師長得漂亮關你什麼事，人家喜歡的是女人——對了，現在不能叫靈師，要叫離滄海。”
“靈——離滄海喜歡女人？”
“是呀。不然你想啊，以她當年的法力，國主供着她都來不及，怎麼會除了她的鮫人名籍，還把她趕出了離國？”
“但是離滄海帶着個男人回來了誒。”
“你懂什麼！離滄海大概是沒了法力，被人追殺的受不了了，於是帶了個男人回來，想要乞求國主的諒解。呸！你信不信，等那男人醒了，你去問他跟離滄海有沒有做過，他肯定說——沒有。還是個人族，呸！”
離滄海雖然法力全失，聽力卻沒有減退，因此聽了個一清二楚。胖子顯然也聽到了，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塊骯髒的苔蘚，“聽聽，你還有臉留下？”
人群突然分開。
胖子面色一變，立刻跪在路旁，五體投地。
能讓內務總管以這個姿勢跪伏的，整個寂滅海，只有一個人。
離國國主，離北冥。
人群成片成片地跪伏，像是由內而外擴散的海潮。片刻后，連最外圍的海族都跪在了地上，人滿為患的都城瞬間空如曠野，只有那一架王輦高高在上。
還有立而不跪的離滄海。
離滄海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與離國青藍色的色調格格不入。風掀起了斗篷的下擺，黑色在王輦前肆意鋪展，張揚而放肆。
離北冥不會讓她這樣站着的，離滄海想。
果然，一道經過法術放大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在外人聽來那是威嚴的王者，在離滄海聽來，那不過是個多疑焦慮的男人。
“跪下！”
離滄海沉默。
離國國主的侍從以杖頓地，齊聲呵斥道：“跪下！”
離滄海推開靠在她肩上的昏迷男人，掀起衣袍前襟，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
從前的靈師，在離國地位尊崇至極，有着在王座之前不跪的特權，有些時候，甚至是國主向她行禮。
失去法力的靈師卻沒有這個資格。
離滄海離開寂滅海之前，便是在在她的壓力下，離北冥從英俊瀟洒的青年變成了多疑焦慮的中年男人，英俊依舊，卻再也瀟洒不起來。
可想而知，在她一無所有地回來的時候，最想羞辱她的那個人，也正是離國國主。
“離滄海，你還敢回來？”
“我回離國，是經過你同意了的。”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這個女人，曾經仗着自己的一身法力背叛了離國，如今一無所有、落魄至極地跪在王座之前，竟然還敢頂撞國主！
王輦之內，響起急劇的喘息聲。
因為離滄海說的本就是事實，只不過誰也沒料到靈師竟然會法力全失。
“好！”離北冥艱難地止住了喘息，卻壓抑不住聲音里的怒氣：“離國可以原諒一切罪人，只要他臣服在王座之前。離滄海，我饒恕你的罪行，並且賜你一條生路。去星曆閣當僕役吧。”
星曆閣是離國收藏古籍的地方。離滄海在背叛之前的職位便是星曆閣守經人，離北冥曾想給她一個國師的位置，被她拒絕。海族人不甚在意古書一類的東西，若不是有離滄海看着，還不知道要流失多少珍貴的古籍。
守經人是星曆閣最高的職務，至於僕役……僕役連人都算不上。
離滄海按照標準的接旨禮節叩首。
“謝主隆恩。”
離北冥目光一轉，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昏迷男人，開口道：“離滄海……念在你曾經對離國有大功的份上，我特許你把這個人族帶在身邊。”
###
離滄海回國的時候，帶着一個昏迷的人族男人，這件事在離國引起了很多議論。
離國人都說，國主特許離滄海把人族男人留在身邊，是為了證明她還沒改掉那個毛病，還是喜歡——那個女人。
只有離滄海自己知道這個男人是做什麼用的。
離國人不知道，內務總管不知道，離北冥也不知道——只要她願意，她隨時都可以恢復法力。
曾經的離滄海，法力凌駕於所有鮫人之上，這不是因為她天賦異稟或者勤奮修行，而是因為她是穿越者。
還是自帶系統的穿越者。
這是一款極為喪心病狂的遊戲系統，把玩家甩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裏，只有完成終極任務“一統天下”才能返回現實世界。
玩家有許多，可惜天下只有一個。
玩家之間的競爭難度遠遠大於普通任務，只有不斷地完成任務、升級能力，甚至磨鍊自己的心智，才有機會成為最終的勝者，返回現實。
否則就只能留在陌生的異界。
一千年前，因為那件事，她放棄了任務，也失去了與系統的聯繫。
直到又有一批玩家進入了這個世界，她才與系統重新建立了聯繫。系統為了增加難度，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條件是清空先前的任務進度，重新開啟任務，然後和新來的玩家一起爭奪唯一的勝出機會。
離滄海同意了。
她本就是因為那人放棄了任務，如今那人已去，她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便是在這個過程中，系統清空了她之前在遊戲裏得到的法力。
離滄海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取出一顆丹藥塞到他嘴裏。她恢復法力的事便着落在這個男人身上——如果她願意的話。
可惜離滄海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