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江北大營的覆滅
力量的對比此時都發生了反轉,先前是清軍銳氣高昂,氣勢洶洶的向南進攻,所以江淮是其佔據江南必有的前哨基地,可經歷了宜興之戰以及吳三桂背叛的鄱陽湖大戰,清庭元氣大傷,江淮對於多爾袞來說已經有些雞肋了,在這片土地上與明人打消耗戰,清庭消耗不起,還不如將其放棄,也是據淮河北而守。
相比於寬闊而佈滿港口的長江,淮河面對的壓力明顯小的多,守起來,成本也低不少。
此時的大清朝已然是經歷過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的納粹德國,雖然還有着咄咄的吃人之意的老虎,卻已經暮氣沉沉了,入了關的清人開始滿足於保住如今的既得利益,享受漢人的供奉,變得不思進取。
命令與慵懶之下,這支江北大營精華,由七萬人馬組成的八旗大軍一路放棄了揚州,鳳陽,淮安,滁州等大片江淮領土,只想返回京師去過他們的春節。
可就算這樣,明軍也沒想放過他們。
徐州城。
這兒曾經是高傑的駐地,號稱九省通衢,也是兩淮返回山東的重要通道,當初建奴東入兩淮,就是高傑夫人刑氏帶着高家軍部將率先降清,讓南明苦心經營的江淮防線洞開,短短一個月,江北三鎮方才如此迅速的淪陷。
如今,清軍倒是來了個重蹈覆轍,前一陣子兩淮不穩,為了安撫人心,清庭不得不將高傑幼子從京師放了回來,沒想到這位高夫人還真叫反水的行家,在清軍層層的監視下,居然和高傑部將李永泰聯繫上了,趁着八旗軍隊南撤功夫,他們引明軍自海上西行數百里,先佔據了八旗大軍北歸的必經之地徐州。
還是一個地兒,可真如同楚霸王八千精騎襲擊劉邦八十萬諸侯大軍那樣,三個師的水師陸戰隊就將七萬多蒙滿漢八旗的歸路給擋了個結實。
迎着洶湧的炮火,城外的八旗軍隊真是拿出了這個時代東亞騎兵最高的勇氣,在此起彼伏的炮擊下,不斷有衝鋒的騎兵被炮掀落,在龐大而稀疏的人群中砸出一片漣漪,可這支騎兵依舊奮不顧身,繼續兇悍的向北衝擊着。
孫子兵法云:歸師勿截!沖不過徐州就回不了遼東老家,騎陣中不斷有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整個騎陣就如同奔流如海,一往無前的黃河水,怒撞向攔截在淮河渡口的徐州城。
可惜,他們面前的卻是“黃河大堤”!
之所以讓這些騎兵放心大膽往前沖,就是因為徐州城牆是破爛的,一年前河南還在持續大幹旱,偏偏江淮梅雨讓淮河泛濫起來,沖毀了徐州的一部分城牆,似乎給八旗軍露出了可乘之機。
然而,這卻是個死亡陷阱。
高傑當年對於老巢明顯特別上心,這徐州,他儲存的火炮就一百七八,雖然都是老舊的青銅火炮,可也夠打的大隊馬隊七零八落了,而且城牆上,城內街壘上,還埋伏着大量的明軍火銃手,尤其是水師中步兵經常需要用火銃與登船敵人對射,在這種接到巷戰接戰簡直就是為他們量身定做。
衝過了位於城頭箭樓,殘缺城牆上發射的火炮控制區,這些個歸心似箭的八旗騎兵兇悍的直接從缺口湧入了徐州,馬蹄子踐踏在因為寒冬而梆硬的青石磚上,那兇悍的臉龐,口中吐出的白氣,簡直就在守城的明軍將士眼前。
聽着耳旁急促而過的巨大喧囂聲,在一間被洪水沖毀,僅剩下半邊的商店小樓掩體後面,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這次出任狙擊方面軍司令的水師將軍趙普猛地就把身子探出去,手中左輪啪啪幾槍,正在向徐州衙門奔馳的建奴騎兵當即落馬了三四騎,這也如同個信號那樣,蹲守在街道建築物中的明軍火銃手亦是同時放槍,四面八方的槍聲一時間也是喧囂了徐州城的大街小巷,不斷有騎兵從馬上掉落,戰馬驚慌的逃竄,落馬騎士躺在地上呻吟,給這深冬的徐州添加了一抹紅色。
鄱陽湖那一戰,已經證明了騎兵在巷戰中,實在是占不到什麼便宜。
打完一輪的明軍退到巷子裏,追到巷口的八旗騎兵只能向前或者向後繼續退去卻進不來,跳下馬肉搏的騎兵騎兵刀還沒等劈砍到,就已經被刺刀捅死,悲壯而激烈的的衝鋒中,這支清帝國的骨幹力量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好不容易衝進了徐州城,卻在街道間紛紛被擊潰。
可揚州總督岳泰卻不是那麼容易輕易放棄的,這頭八旗鐵騎就像退潮的浪花那樣向外退卻,緊接着,又是紅黃白藍四種顏色的步兵扛着鐵面圓盾向城內湧來,街頭,頂着虎頭圓盾,頭頂上彎刀高舉,一個個八旗悍卒用當年先祖頂着明軍槍火衝鋒的勇氣向徐州衙門衝鋒着,只要打開了那裏,就有向北回歸的道路。
不過這時候早已經和當年薩爾滸大戰時候不同了,經過一次次改動的明軍步槍威力與當年粗製濫造的遼東軍火器猶如雲泥之別,再一次將軍隊聚攏在街壘,看着怒吼着呈現密集陣型衝鋒的清軍,目露殺機,徐海猴子猛地向天空扣動了扳機,旋即整齊的嘩啦聲中,明軍舉槍,開火。
槍炮的轟鳴一時間讓世界似乎失去了聲音,滿眼中,瀰漫著硝煙的城門主街上突然出現了無數道光,正在蜂蛹向前的八旗精兵隨着似乎撞到了個無形的牆,堅固的虎頭圓盾上被光線穿透了無數空洞,腰刀與長矛脫手飛起,一具具身體劇烈顫抖向後倒去,無數無形長矛扎串了長矛,扎傳了血肉之軀,恐怖的身體貫通傷向前後飆着鮮血,長街至上,先後幾層八旗精兵倒閉在了地上。
隨着火器的愈發發展,大規模衝鋒也漸漸遠離了戰場,拿破崙算得上縱隊進攻的行家,可就在他落幕的滑鐵盧之戰,決勝負的一幕就是法國近衛軍以縱隊大規模突襲衝鋒威靈頓公爵,結果被威靈頓埋伏的優勢火力大量殺傷,一舉擊潰了法國最強的近衛部隊,美國南北戰爭的轉折點葛底斯堡戰役也是在最後皮克特衝鋒中當場陣亡一萬餘人,羅伯特.李的攻勢在此徹底瓦解。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機槍的出現更是讓壕溝戰成為了戰場主流,後世令人津津樂道的志願軍朝鮮戰場大規模衝鋒,距當事人回憶,志願軍是趴俯在地上,趁着夜色拉開距離匍匐前進的,已經遠不同於冷兵器衝鋒。
這幾年的發展,明軍的戰鬥素養得到進一步提升,尤其是武器進一步發展,他們已經處於這個火力潮流之中,而八旗軍,此時卻還沉浸在他們祖先頂着大明遼東軍簡陋槍火一舉佔據遼東大地的迷夢之中,這個戰術思想已經落後了。
落後了就要挨打!這是曠古不變的道理。
第一波衝鋒的時候,八旗已經投入了兩萬多騎兵,第二次步兵大規模衝鋒,也有兩萬,可卻被徐海猴子六千多兵力壓着打了回去,面對城牆塌陷的幾處街道,依靠密集火力打垮了八旗步兵的衝鋒勢頭,旋即明軍就按着平時的訓練,分成三股的步兵輪流向前射擊前進,邊打邊上,劈頭蓋臉的槍擊打的八旗步兵更是昏頭漲腦,手裏的虎頭圓盾絲毫保護都提供不了,再一次彷彿大雨中的螞蟻窩那樣,連滾帶爬的向外逃去。
如果盾牌有用,拿破崙軍團就不會淘汰了,更不要說南北戰爭中更需要保護自己的南北軍了。
“這,這他娘的是明軍?”
當年在高傑手下任參將,江北三鎮啥德行李永泰可見識的一清二楚,這還是南明最強的主力,至於當年號稱更強的遼東軍啥貨色,他也接觸過,可以說自萬曆四十七年開始,大明勝多敗少,如果不是這次清庭居然要將整個兩淮都放棄,要不是提前得到高夫人消息,害怕遭到大明的清算,李永泰也不可能向大明投誠。
可在後頭幹着運炮彈的工作,站在徐州翠高樓指揮後續部隊,拿着大明產雙筒望遠鏡眺望着,李永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啥時候明軍強到這個地步了?
一股子敬畏開始在他心頭湧現出來。
…………
說實話,不管勇氣,武藝,甚至陣型上,八旗軍都遠超過吳三桂的五十萬楚軍,可對於明軍來說,八旗軍的威脅比不上吳三桂,畢竟後者掌管大明帝國火器部隊多年,進軍荊楚之後,與西洋人的接觸讓吳部火器水平又有了長足發展,在陣地的爭奪上給予明軍也以了極大殺傷,可是八旗軍?後世雍正乾隆皇帝幾次下旨國語騎射乃大清立國之本,這次為了後撤,漢八旗手裏掌握的大炮也被丟棄了大部分,在徐州複雜的堡壘地形上,簡直是這支冷兵器軍團的噩夢。
臨近新年,歸心似箭的八旗大軍在揚州總督岳泰的率領下,先後對徐州發起了十七次衝擊,然而除了丟下成千上萬的屍體,絲毫沒有撼動明軍的陣勢,等第四天想要換點強渡淮河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背後一道上猛追,也沒打上什麼真正戰果,瘋狗一般的李定國帶着他擁有十二個師的第七方面軍殺到了。
就算八旗軍戰鬥力不俗,急急匆匆從江淮各地扯出來,又在徐州堅城下苦戰了三天,清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而李定國,四萬遠征軍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敢硬撼二十多萬莫卧兒大軍的李定國,戰局就可想而知了。
崇禎二十三年春節,這個滿漢都萬分看中的節日裏,岳泰將降書作為新年禮物,向大明皇帝以及全部的帝國公民獻上,成為了第一個向大明帝國投降的清朝大員,而且是努爾哈赤追封祖先塔克世的子孫,僅次於宗室的覺羅紅帶子。
要是以往崇禎皇帝以及一群東林黨君子當政,估計又得是封賞,又得是封爵,來籠絡這些雙手血淋淋的蠻族來為大明帝國而戰,有人反對就一句殺俘不祥懟過去,可對於此時的大明帝國,哪兒還有這等好事兒,帝**團拿的可是納稅人的錢,維護的是整個帝國的利益。
岳泰以及一大批八旗軍官被當做戰犯,押送到了應天,帝國刑部最高軍事法院起草了起訴書,要起訴這些人在攻打揚州中所犯下的戰爭罪行,至於六萬多八旗步騎,宋青書倒是學了一把二戰時候的納粹德國。
希特拉統領下的納粹德國宗族滅絕,毫無人性,可他差點征服了歐洲,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東西兩線作戰中,德國將大批的東方國家俘虜,投誠部隊輸送到了西方,來抵禦法國英國的反擊,諾曼第登陸時候就曾經遇到大量的東方營。
一月份在位於揚州廢墟外的集中營被拆分,重新整編,六萬殘餘八旗軍被裝上船,連帶着在江淮俘獲的一部分綠營兵,這部分兵馬開始被源源不斷的運輸到印度。
如今孟加拉蘇巴成為了帝國在南亞次大陸的第一塊殖民地,需要的就是不斷擴充帝國在孟加拉的勢力,如今曾經在湖廣出過大風頭,鬧得天翻地覆的李過,高一功,劉芳亮等大順軍余部,就是帶着不願意被遣散,也不願意被收編的一部分部下,以雇傭軍的名義被派遣到孟加拉,繼續着陝西農民軍的傳奇。
孟加拉可夠大,此時是南亞次大陸最富裕的地區之一,再養活一批旗人警察,旗人城管也是不成問題的。
這一戰將相當於後世半個江蘇省的江淮平原徹底收回了大明的懷抱,擊潰俘獲清軍三十萬,尤其是徹底殲滅了清軍江北大營的八旗部隊,算得上自宜興大戰之後,大明帝國第三次輝煌勝利了。
然而,隨着徐州之戰的落幕,這次大張旗鼓的北伐戰爭卻是開始陷入了個低谷,二十萬帝國大軍開始在淮河流域構築防線,並沒有向北繼續擴張一步,而且戰略上,也開始向清軍哪方面轉動了天平,如今整個大局面,大明帝國面臨的地理弊端顯露了出來,佔據着半個巴蜀的清軍,開始自四川盆地而出,向荊州發起了進攻。
此時入川的要道重慶府尚且在清軍手中,清人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優勢,大明帝國需要守衛偌大的湖廣,軍團卻不過二十個師左右兵力,二月份,荊楚告急的消息傳遞到金陵,本來尚且怒髮衝冠的帝國議員們,也不得不開始改北伐為西征,來鞏固帝國西部邊陲。
沒辦法,為了將湖廣重新變為帝國的糧食產區,不管明帝國還是各大商會集團,都投入了太多的資金資源,兩淮之戰已經狠狠教訓了清人一頓,吐出了一口心頭的濁氣,變得不那麼迫切,登州之圍也解了,那麼拱衛既得利益,又成了燃眉之急。
戰局似乎再一次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