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夢 魘 第四章
?第四章、
夜幕下的倫敦,濃霧瀰漫,犬吠聲四起,像是受到了來自黑暗時期魔法的詛咒一般,充滿詭異,且令人膽寒。伊莎貝爾極力逃脫,但她所到之處都能聽到犬吠聲和騎兵隊的馬蹄聲。更讓人感到詭異的是,今晚的倫敦城,猶如一座空城,沒有走動的市民,也沒有乞丐,似乎只有軍隊。就連泰晤士河中的小船上都藏着全副武裝的士兵。
維克多率領着那五名騎士在軍犬的引導下,準確的找到了伊莎貝爾藏身的那座建築物。五名騎士看似身披重甲,顯得很笨重,但卻非常靈活地爬上屋頂,似乎有某種未知的神秘力量。
面對強敵,伊莎貝爾沒有直接迎戰,而是一躍而起,跳到另一座房頂,試圖繼續與敵人消耗時間。五騎士窮追不捨,他們高舉着武器,一邊發出暴怒的嘶吼。
伊莎貝爾在敵人的緊逼下,轉了大半個倫敦后,又繞回到了威斯敏斯特宮的屋脊。就在此時,原本在後面窮追不捨的五騎士卻不見了,難道是被她甩掉了?她警惕着四周,沒有絲毫鬆懈,以防敵人從旁邊突然殺出。安靜之下,一個披黑斗篷的人突然落在她跟前,使她不禁後退了幾步。“你是什麼人?”她問。
黑衣人低着頭,面部只有一片陰影,“柯林絲,你終於出現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
“難道你忘了嗎?當初,你不顧海爾斯的勸阻,從哥本哈根乘馬車趕往赫爾辛格,在途經根特堡的時候,我們在酒館見過面。”
“我們在根特堡的酒館見過面?”伊莎貝爾忽然想起來了,當初的確有一個黑衣人,讓人感覺很不對頭,她當時覺得那只是個路過的獵魔人,可獵魔人怎麼會知道她的小名呢?她更加好奇地問:“你是獵魔人嗎?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
黑衣人掀開寬大的兜帽,露出了煞白的面孔,“看看我是誰?”
伊莎貝爾當場就驚呆了,“你……你是斯賓塞?法魯斯。”
“你總算想起來了。”
面對斯賓塞?法魯斯,伊莎貝爾還真有些打怵,因為他本是罌粟島惡靈骨組織中的一名將軍,在組織中極有威望,在上古血靈亨克斯發動戰爭之後,他就一直跟隨艾弗丁?奧法克與亨克斯誓不兩立,並鎮守斯卡福德要塞。最終,亨克斯率人攻破了要塞,他眼看着自己的上司艾弗丁被活活殺死,而殺死艾弗丁的人其中就有伊莎貝爾的父親格林?齊格弗里德。當時,斯賓塞見敵軍勢力太強,只能逃命,並伺機離開罌粟島,去尋找別的歸宿,後來,就來到了大不列顛,開始苟且偷生。千百年來,他殺人、掠財、無惡不作,肆無忌憚地發泄着千百年來積壓在內心中的怒火。為了讓自己有一個像樣的地方,他購買了豪宅,並雇傭了很多私家侍衛。他還無數次向上帝懺悔自己的罪孽,不時也會嘗試被陽光烤的滋味,以此來懲罰自己。從1789年開始,戰爭與殺戮逐漸淡出了他的腦海,他拿出了一半的財產,捐給那些因戰爭而失去家庭的人們,國王知道此事後,加封他為伯爵,他並沒有為此而聲張,反而遣散了自家的所有侍衛,開始遊歷歐美各國。就在他途徑哥本哈根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格林的妻子和女兒的住所,從那一刻起,他內心中的殺戮之火突然迸發了。他萬萬想不到會在哥本哈根遇到自己的仇人。齊格弗里德莊園成為了他的監視目標,尤其是伊莎貝爾,他知道格林就這麼一個女兒,如果殺了她,也算是給自己昔日的同胞們報了仇。可當時,庄園裏侍衛如雲,他甚至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繼續觀察事態進展,曾經還冒險跟蹤伊莎貝爾的隊伍進入根特堡的酒館。他始終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重新回到英國,開始整頓復仇計劃。今天,伊莎貝爾就站在他面前,所以他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以前我只是聽說,沒想到你還活着。”伊莎貝爾說。
斯賓塞突然亮出寒光閃閃的雙刃斧,已經忍不住要試一下它是否鋒利。“伊莎貝爾,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伊莎貝爾眼看着他揮斧劈來,本能地揮動鏈刃發起反擊。兩人戰得難捨難分,如果繼續這樣耗下去,形勢只會對斯賓塞越來越有利。
又過了一陣子,維克多的五騎士趕到了,伊莎貝爾見勢不妙,只能轉身而逃,最終逃到了塔橋上,雖然五騎士已被她遠遠甩在身後,但斯賓塞仍緊跟在她後面。皇家騎兵隊和步兵也紛紛趕到,並堵住橋的兩端,一些早已在塔樓中埋伏的士兵突然現身,並瞄準了伊莎貝爾。隨着指揮官一聲令下,一陣密集而雜亂的槍聲響起,伴隨着槍聲的還有從槍管中噴射而出的滾滾白煙,槍聲過後,場面瞬間安靜了。沒人會躲過如此密集的射擊,更不會在這樣密集的射擊下存活,士兵們都以為假面幽靈被殺死了,唯獨斯賓塞保持冷靜。維克多和五騎士恰好也在這個時候趕來了。
當濃煙漸漸散去時,眾軍官和士兵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連做夢都沒想到,這位假面幽靈竟然站在原地毫髮未損。不少士兵也因此開始產生恐懼,他們擔心假面幽靈真的就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就連維克多也不得不為之驚嘆。
斯賓塞憤怒之下,舉起斧子沖了上去。維克多也派出了五騎士,希望在今天晚上徹底將假面幽靈解決掉。龍皮衣的大顯神威,使得伊莎貝爾信心倍增,她揮起鞭刃向敵人還以顏色。忽然,空中飛來很多撲克牌,更奇怪的是,這些紙牌在飛行過程中都紛紛化作一簇簇火焰消失了。隨後,一名騎兵沖了過來,伊莎貝爾用鏈刃纏住了他的脖子,並將他拽下馬鞍,這一次,更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被拽下馬的竟不是人,而只是一套軍服而已。奇怪,剛才的騎兵怎麼突然只剩下一套軍服了?伊莎貝爾正為此事而感到疑惑不解,忽然,又有兩名騎兵從兩側沖了過來。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的確是兩個人。於是,她再此揮動鏈刃,鋒利的鏈刃劃過了兩名騎兵的喉嚨。這兩名騎兵原本都應該喉嚨爆裂,噴血而亡,可詭異的一幕再次發生,就在鏈刃劃過他們喉嚨的一瞬間,他們也變成了兩套軍服,人卻不見了。
伊莎貝爾徹底震驚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斯賓塞和五騎士同時向她發動進攻,使她措手不及。她連續躲過騎士們的利刃后,不料被斯賓塞一記斜向猛劈,擊中了面部,她的面具當場就被整齊的劈成兩半,並飛向空中,她美麗的臉也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不。”她大叫着捂着臉,一個踉蹌,退到護欄邊,鮮血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並滴向地面。
“看到了嗎?她並非刀槍不入。”斯賓塞大喊道。
“抓活的。”維克多向他的騎士們命令道。
伊莎貝爾如果繼續戰鬥下去,肯定會命喪於此。突然,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然後抱住她,轉身跳入霧氣騰騰的河中。
維克多和斯賓塞立刻來到護欄,向河中望去,除了兩艘載滿士兵的小船從此經過之外,什麼也沒有。斯賓塞一邊撿起沾滿血跡的兩半面具,心裏沾沾自喜。
“沒想到她還安排了救兵。”維克多說。
斯賓塞用長舌舔了舔面具上的血跡,說:“我知道救她的人是誰了。”
“法魯斯伯爵,你可真夠狠心的,我只想活捉她而已。”
“弗蘭肯斯坦爵士,你可真是憐香惜玉啊。”
“你這一斧頭下去,只會換來她更加凶狂的報復。”
“你的人造人為什麼不下水去追?”
“是你把她趕跑的,現在又讓我的人去追,你可真會推卸責任。”
“什麼意思?”
“我本想活捉她,設法讓她成為我們的人。”
“我們的國家人才濟濟,還用得着她嗎?今天我搶了她的面具,過幾天就將她的頭掛在船頭上喂海鷗。”
“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此時,一名便裝騎兵跳下馬鞍,手裏拿着一整副撲克牌,邊洗牌邊走過來說:“怎麼樣,二位?我的魔術還算不錯吧?”
“你可把她給嚇壞了,如果下次你還用同樣的方式對付她,她非發瘋不可。”
“下次我可以換個別的。”
“你們普魯士人真是敢於創新,魔術都能用於戰爭。”
“這都是小花樣,改天我給你變個大的。”
“謝謝。”
當天晚上,皇家衛隊封鎖了全倫敦城,以及泰晤士河的入海口,還派出了皇家警衛營和軍犬隊,徹底對假面幽靈展開搜查,直到黎明十分,才停止搜查。
倫敦暫時擺脫了假面幽靈地威脅,但軍探部和軍醫部的人始終沒有閑着,街道上依然能看到皇家騎兵和軍犬隊在巡邏。
對於剛剛得到教訓的伊莎貝爾被來說,一旦暴露,等於羊入虎口,況且她還在昏迷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斯賓塞的斧頭、五騎士的利刃,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使她欲睡不成,欲醒不能。每隔一段時間,斯賓塞用斧頭劈向她的一瞬間就會在她腦海中閃現一次,而且每次都會使她覺得自己墜入了無底深淵。除此之外,五騎士的身影時常也會浮現於她的內心。最為嚴重的是,她的腦海中經常會出現一些擺成人形的軍裝騎在馬上,軍裝裏面沒有人,但卻能像人一樣靈活的駕馬。她的心靈已被這些可怕的東西給佔據了,她知道這是假的,並且強迫自己走出幻境,但卻無法醒來。突然間,她覺得有液體滴在臉上,用手一摸,全是血。血對她來說,就是生命。於是她仰面朝向渾濁的天空,張大嘴巴,讓鮮血不斷滴入口中。
就在她盡情享受這生命之源的時候,忽然感覺體內的血液在加快,心臟也逐漸恢復了活力。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清澈,斯賓塞和五騎士也漸漸離她遠去。很快,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個黑暗的空洞。
隨着嗓子裏所發出的一聲劇烈地咳嗽,她總算睜開了眼睛,而且本能地坐直身子,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摸一摸自己臉上的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當她覺得傷口已經完全恢復時,這才放下心來。同時她發現,自己正處於下水道的一個角落,旁邊點着幾支蠟燭。她站起來,來到臭氣熏天,且老鼠遍佈的陰溝旁,向兩端漆黑的隧道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人。
她回到原來的位置,努力回想着她被拽着跳入河中的那一刻,她始終不知道那個救她的人是誰。她想,難道是那個被稱為“惡鼠”的第九國防成員?正當她考慮的時候,漆黑的隧道中閃現出一個人影。“什麼人?”她有所警覺地問。沒有人作答,只見那個人影漸漸向她走進,她立刻警惕起來,“站住。”當那位不速之客走近的時候,她才看清來者的臉,原來是海爾斯。她的眼睛頓時濕潤了,總算看到自己人了,於是當場就激動地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海爾斯,一邊自責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海爾斯沒有怪她,而是用安慰的語氣說:“好了,沒事了,能把你救出來,我就放心了。”
她擦了擦眼淚,“當初真應該聽你的,不過我殺死了英國的公爵和將軍,也算沒有白來。”
“我知道,但他們還有弗蘭肯斯坦爵士和斯賓塞,這兩個人要比威靈頓公爵和甘比爾上將厲害得多。”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斯賓塞竟然還活着。”
“我記得殺凡妮莎和德拉克的卡斯托也加入了英國皇家海軍,一旦他與斯賓塞聯合起來,對我們的威脅無疑是巨大的。”
“現在怎麼辦?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英國。”
“整個城區都被封鎖了,一時無法脫身。”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麼多天以來,我一直在尋找並保護你,你一旦出事,我可無法跟你父親交代。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謹慎的姑娘,沒想到你卻如此莽撞。昨天晚上的事,希望你能當做一個教訓來接受。”
“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嗎?”
“是的,斯賓塞在你臉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疤,我無奈之下,只能用自己的血給你治傷。”
“你的血?”
“是的。若不是你剛愎自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昨天晚上,幸好斯賓塞用的是一把鐵斧子,如果他用的是銀斧子,你恐怕早就……先不說這些,還是先想辦法回國吧。”
“你說得對,我無言以對,怪我當初沒有聽你的。”
“回國之後,我也不再是你的導師,因為你深受弗雷德里克王的信任,已經為皇家效力了,不再依靠任何人。”
“不,格萊姆先生,這件事我的確做得不對,是我連累了你。”
海爾斯實在是受夠了她這種桀驁不馴的性格,但又不得不去保護她,因為伊莎貝爾總會使他想起自己的女兒,於是,他佯裝很厭煩地走到陰溝旁,說道:“齊格弗里德小姐,你沒有連累我,我不適合當你的導師,倒更適合當你的侍衛,‘保護你’才是我的責任,如果我不幫你安全的離開倫敦,我連當侍衛的資格都沒有。現在看來,我也只能當你的侍衛了。等到了丹麥,我會給你寫一封辭職信,然後去阿爾卑斯山找你父親,任憑他處置。”
“格萊姆先生,我求你了!我發誓,以後無論什麼事,都會事先跟你商量,我絕不會再給你添麻煩,我認錯還不行嗎?”
“你很自信,也很堅強,你有你的想法,我相信國王會重用你的。我已經決定了,把你安全地送達哥本哈根之後,我就去你父親那兒,你仍然繼續為國王效力。”
“難道你真的要走嗎?難道我連改正錯誤的機會都沒有嗎?”
“你總是把別人的話當作耳旁風,每次都是犯了錯誤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格萊姆先生,我這一生當中,除了求過自己之外,沒有求過任何人,今天我求你一次,求你留下。”
海爾斯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這麼說,你答應了?”
“是的。”
“太好了。”
“有一點我要提醒你。你剛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那你就應該想方設法去‘改錯’,而不是‘認錯’。”
“為什麼?”
“如果你‘改錯’,不僅能夠糾正自己的顏面,還能讓別人折服。可如果你‘認錯’,非但不能讓別人心服口服,反而會被別人當做是你心靈上的一道傷疤,當你再犯同樣錯誤的時候,別人就會利用你的這道傷疤來刺激你的心靈。明白嗎?”
伊莎貝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了。”
“現在,你給我聽着,我要出去了解一下英國人的情況,打探一下逃跑路線,你要在這兒等我回來,記住了嗎?”
“記住了”。
“如果你餓了,陰溝里有的是老鼠。”
“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