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到上海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天氣不是很好，灰沉沉的天幕像堆了無數的雨水，等着一瞬間傾盆而下。
魏清歡的車在高架上堵了兩個多小時才趕到公司，見到朔英集團老闆Coral已經快接近七點。
Coral是個女強人，朔英集團是國內娛樂圈頂尖的經紀公司，除了魏清歡，她手下還有三四個大牌，近兩年人氣爆棚的小花旦和鮮肉也有不少。Coral脾氣不是很好，整個公司在她的帶領下像卯足了勁的輪胎一樣，不停地向前運轉，一刻都沒有停歇。當然，公司里對她的抱怨也很多，說她是四十歲的老處女，沒有男人肯要，因此脾氣才這麼臭。
“叮咚”電梯門開了。
魏清歡踩着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走出來，除了墨鏡，便看到Coral擺着一張臭臉坐在不遠處的真皮沙發上，她對面則坐了一個黃頭髮的小姑娘，估計是準備熱捧的新人。魏清歡很少對這種小丫頭上心，因此掃了一眼背影，也沒認出來是誰。
“對不起，Coral姐，機場下來堵車了，晚了一個小時。”魏清歡淡淡地說。
Coral極其不高興地扯了扯嘴角，抱着胳膊靠在沙發上：“坐吧。”又盯着魏清歡身後畏畏縮縮的湯圓，冷言冷語，“不怪你，當助理的規劃不好，這個月結了工資，滾蛋吧。”
誰都知道Coral像個魔鬼，而且說到做到。嚇得湯圓臉色頓時煞白，當場語氣裏帶了哭腔：“對，對不起，Coral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魏清歡微微蹙了蹙眉，坐到Coral身邊，輕聲說：“Coral姐不要開她的玩笑了，我保證以後不會遲到了。”
Coral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能聽到清歡的保證，可不容易。”說著，她朝對面的小姑娘抬了抬下巴，“李青墨，你們一起合作過的。”
魏清歡這才側頭，看了看旁邊一直笑意盈盈的李青墨。換上一副柔和的笑臉，魏清歡朝她點點頭：“你好。”有點奇怪，這李青墨不是寒天的人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李青墨二十二，剛從大學畢業，是個學霸，不過是機械專業畢業的，陰差陽錯在街上被星探抓到，才進了影視圈，之後就一路順風順水，還在《陳闕》裏演了個挺重要的配角，和魏清歡對過幾句台詞，不算太聰明，但還挺勤奮。而相貌也是標標準準的學霸模樣，明眸皓齒，鵝蛋臉，笑起來顯得十分清純乖巧。給人的感覺就像大學同寢室的漂亮妹子，可以一起上課、吃飯的那種，或許就是這種天生的親和力讓她很難招黑。
“清歡姐，好久不見啦。”李青墨看起來十分高興，朝魏清歡坐了點過去，還笑眯眯地伸出手。
魏清歡有點為難地看了看她，好歹碰了碰她的手：“好久不見。”
Coral把頭髮別到耳朵後面，微笑着說：“看到你們倆關係不錯，真讓人高興。這次把青墨從寒天挖過來，就是要好好發掘發掘青墨丫頭的潛力。現在市場上青墨的反向很不錯，你應該也聽說過，什麼新一代的‘宅男女神’，前不久還代言了‘天光雲影’的遊戲女主角，而且女孩子也很喜歡她，長得漂亮又勤奮，像鄰家姐妹一樣。”
李青墨臉皮薄，聽了Coral這樣沒有保留的一頓誇獎之後，白潤的臉上有點發紅。
魏清歡只保持着臉上的笑，手指輕輕敲着胳膊，她大概預想到Coral接下來會說什麼。
“清歡，你今年都還沒有停過，知道你敬業，但也太累了。下一部本來定好給你的女主，就讓給青墨吧，你接裏面的女二，順便在拍戲的時候能指點一下青墨。都是一個公司的姐妹，該怎麼做，你很清楚。”Coral一邊笑容可掬地看着魏清歡，一邊起身，親自幫她倒了一杯咖啡，送到魏清歡手邊。
魏清歡別無選擇。雖然是朔英的頂樑柱，可到底星途被緊緊攥在別人手裏，她只能選擇聽話。
魏清歡沒有任何停頓，表情自然地從Coral手裏接過了咖啡：“嗯，謝謝Coral姐，剛好有點累了，能稍微休息休息最好不過了。和青墨合作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她了，沒想到還能在一個公司發展，真開心。不過韓念導演那兒打好招呼了嗎？聽說他難說話，不知道會不會同意臨時換角。”
Coral滿不在乎地甩了甩頭髮：“上午就通了電話，他本來就考慮過青墨，只是當時和寒天關係不好才沒有讓青墨當女主。”
魏清歡點了點頭，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青墨咬着唇，喜形於色，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挽住魏清歡的胳膊，卻一時不知該怎麼擺，只好縮了回去，搓搓手，小聲地問：“真的嗎？”
魏清歡抿了一口咖啡，在白氣中斂下眼睛：“嗯，當然了。”
原本下一部戲是韓念導演的《東風故城曲》，長篇敘事電視劇。韓念是出了名的文藝導演，以風格冷峻，色調鮮明而頗有聲名。三五年才出來拍一部，外界對《東風故城曲》的期待很高，說是在現在神劇、爛片橫行的影視圈的一股清流，而且有不少演技派的大咖會加入，更讓這部電視劇還沒開拍就已經先在網上火了一把。
而現在距離開機發佈會只有半個月了，Coral卻臨時把她換下來。
從朔英出來，李青墨一直緊緊地跟在魏清歡身後，魏清歡走得飛快，而李青墨就像一條小尾巴一樣，甩也甩不掉。
“姐姐，她是不是喜歡你啊？”陳昭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魏清歡腦子裏響起，聽着聲音似乎有點微末的酸味兒。
魏清歡一臉嚴肅，滿肚子不快，只動了動嘴皮子，冷冷地說：“閉嘴。”忽然想到這丫頭這幾天難得主動說話，自己這樣對她似乎不大好，魏清歡咳嗽一聲，聲音柔和許多，“sorry，我有點累。”又想到小丫頭大概聽不懂英語，又不厭其煩地說，“不好意思。”
李青墨隱隱聽到了，腳步頓了頓，望着魏清歡快步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很少會主動和一個人示好，就算早就想接近魏清歡，可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衝動。可那天在《陳闕》發佈會現場，她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魏清歡。驚惶、不知所措，就像惹人憐惜的小動物。這樣的神情出現在魏清歡臉上，似乎有些違和，卻又莫名地觸動人心。她扶了魏清歡，手臂貼在一起，柔滑的肌膚就像上好的絲綢。
那一刻，她二十二歲的年歲里，第一次有了怦然的感覺，忽然想要放棄一直堅定走上娛樂圈、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靠近她的初衷，忽然想要和魏清歡做朋友，至少能走進她的生活。
想着，李青墨朝魏清歡跑了幾步，假裝十分自然地挽了她的胳膊，朝她笑得燦爛：“晚上一起吃飯吧。”
魏清歡被突然衝上來獻殷勤的李青墨嚇一跳：“我，沒有吃晚飯的習慣。”
李青墨一臉遺憾：“啊，怪不得你身材這麼好呢。”
魏清歡勉為其難地笑笑：“你也很好。”
“啊對了，明天我也要去慈善晚會呢，到時候見！”
魏清歡走到車邊，湯圓已經幫她拉開了車門，她轉身道：“好，到時候見。”嘴唇雖然勾着，可墨鏡後面的眼睛卻沒什麼笑意。說完，她就上車了，不客氣地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