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米秸
馬小樂一旁聽得津津有味,這下可全懂了。照這麼說,那村長賴順貴不也得多吃點這旱鱔魚嘛,他滿村跑找女人,消耗可大呢。
想到賴順貴,馬小樂就想到了張秀花,昨晚她可說今天要到果園裏找他的,沒準還會有好事。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嘿嘿直笑。
“笑你個球!”馬長根抬手假裝要打馬小樂,“屁大的娃兒懂啥?”
馬小樂一縮頭,跑進屋裏找弟弟馬二寶,他那裏有好吃的點心,可以捏幾個嘗嘗。
“早飯熟了沒?”馬長根叉起腰,對他的女人胡愛英道:“一日之計在於晨吶,早吃完好早下地幹活啊。”
“熟了,這就上桌子。”胡愛英端着一盆稀飯走出灶屋。
沒多會,開始吃早飯。
馬長根吃得快,離開飯桌就進了牛棚,拖出幾把鐵鍬,“咣當”一聲丟在院子裏,“小樂,等會你找把順手的,今天得把排水溝整出來。”
“我還得到支書家喝喜酒呢!”馬小樂大口嚼着鹹菜,他還沒忘昨晚范寶發的話。
“什麼喜酒到你喝了?”胡愛英問。
“信他呢,范支書家那娃兒棗妮不是考上縣重點了嘛,昨晚他到村裡買蚊香碰到了支書,人家喝醉了說今天要他去喝酒,他還真信了。”馬長根打了個飽嗝,“再說了,就是去還能空着手啊。”
“誰說我喝醉了呢!”馬長根話音未落,范寶發就跨進了門,頭昂着,高高在上的樣子。
“喲,范支書啊,進屋裏坐。”馬長根連忙迎了上去,掏出平時捨不得抽的“大豐收”香煙遞了過去。
“把你的煙裝起來,今天抽我的。”范寶發推開馬長根的手,掏出了“玉溪”,“這一盒要不少錢呢。”
“哎喲,我抽這煙不可惜了嘛。”馬長根接過煙,先給范寶發點上了火。
“范支書,你吃了沒,沒吃屋裏喝碗稀飯唄。”胡愛英也走了出來,“范支書來家裏有啥事不?”
“那當然,沒事我來轉悠啥。”范寶發美美地吸了口煙,“我來請小樂去喝酒的,不管怎麼著他也是棗妮的同學,今番棗妮到縣裏讀高中,也是該慶賀慶賀。”
“我就說嘛,我們村還沒有人到縣裏讀過高中呢,棗妮考上了,那是我們村的臉面!擱以前來說,那就是文秀才了!”馬小樂拿着粗麵餅,邊吃邊走到了院子裏。
“哈哈,你看小樂多會說話,這娃兒,將來肯定也有出息。”范寶發咧着嘴大笑。
“他還有出息呢,連初中都沒讀完。”馬長根臉上掛着笑,“將來能養活他自己就不錯了,還談什麼出息呢。”
“長根,你這就錯了吧,這人啊,你不能往死里看,得往好處想,沒準哪天小樂時來運轉,讓你磕掉了下巴也不想到呢。”范寶發一本正經地說。
“呀,范支書你可真會說,水平就是高。”胡愛英在一旁幫着腔。
“行了,那啥,我也不多說了,今個中午讓小樂去我家喝酒去。”范寶發說完抬腳就走,走到門口又回頭點着手指頭道:“記着啊,啥也別讓小樂帶,空着手就行。”
“哎呀,范支書你可真是的,謝謝你看得起俺們家小樂啊。”馬長根笑着將范寶發送出了門,回頭進來時臉就拉長了,“唉,又得一百塊,那是一個子都少不了的。”
“他不是說不讓小樂帶啥的么?”胡愛英問。
“沒見識!”馬長根挺起腰桿豎起了脖子,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頭髮長,見識短!聽話要聽音,你沒看他臨出門還不忘關照一聲?”
胡愛英一想也對,但又不願受馬長根奚落,“說就說唄,你來什麼勁,有勁晚上使去!”
“我哪裏來勁了?”這話讓馬長根一下縮了腰身,轉了話茬,“嗯,花點錢也好,等年底分地時我找他要幾畝厚地,看他給不給面子。”
馬小樂可不管他們嘮叨些什麼,只管大口大口地咬着粗麵餅。
馬長根走到屋裏,從床底下摸出一張百元大鈔,抖得一陣脆響,“小樂,這錢你拿着,中午去喝酒時別忘了給范支書啊。”
馬小樂一溜煙跑了過來,伸手接了錢,“乾爹,你放心吧,這錢不會白花。”
“白不白花用不着你操心,趕緊吃完到果園去幹活。”馬長根轉身又進了牛棚,拖出個噴霧器,“要不你去稻田地里打葯。”
“電視上說了,庄……莊稼打農藥,人吃了不好。”馬小樂嘴裏塞滿了大餅。
“不打葯那莊稼都給蟲子吃了,你還吃個屁!”馬長根背起噴霧器走了,剛出門又回過頭來,“孩他娘,要不中午先弄條旱鱔魚燒燒,攢點底氣?”
“行了你趕緊幹活去吧,嘮叨個沒完。”胡愛英有點不耐煩地說。
馬長根哼一聲走了,馬小樂也吃完了大餅,順手抄起一把鐵鍬就要出門。
“小樂,你等等。”胡愛英從灶堂里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張烙餅,“挖地是體力活,帶去吃。”
“我吃飽了,乾媽。”馬小樂很感激地看着胡愛英,他覺得現在這世界上就屬胡愛英疼他。
“吃飽了也帶着,一會就餓了。”
“不了乾媽,我還得留着肚子中午到范寶發家去吃好的呢,要不我把二寶也帶過去吧。”
“帶啥啊,不帶了,省得人家說話,你自己吃飽就行。”
馬小樂也不說什麼了,抗着鐵鍬出門就往果園走去。
太陽才一點點高,身上就覺着熱了。
“今天看來又熱得要脫毛。”馬小樂無精打采地走在莊稼道上。
玉米秸已經長足,棒子都長大了,就待鼓滿顆粒。黃豆也正是時候,秧子差不多半人高,豆莢也鼓鼓的。馬小樂看着這些個莊稼,感覺很親切,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黃豆莢裝進口袋,等會到果園裏用火燒着吃,味道很香。
走了沒多會,馬小樂覺得口渴,轉頭看看四周無人,貓腰鑽進了旁邊的玉米地。玉米秸可壯實呢,水分很足,能解渴。
馬小樂揀了根又粗又直的,一鐵鍬從根鏟斷,三下五去二扒光了葉子,逮着秸稈啃了起來。“媽的,真甜,肯定比棗妮啃的甘蔗還甜!”他坐在鐵鍬柄上,十分享受。
一連吃了三節,渴解了。馬小樂拿着剩下的幾節,鑽出了玉米地,猛一抬頭,看見了一個人正朝這邊走來,他立刻警覺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二愣子他媽柳淑英。再一看,好像有點不對勁,這塊玉米地好像就是二愣子家的。
這可如何是好,不正好被柳淑英帶個正着嘛?
馬小樂下意識地把玉米秸藏到身後,硬着頭皮迎了上去,“阿嬸,到地里來看看吶?”
柳淑英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我來摘點青豆莢,小康要吃炒豆子。”小康是二愣子的真名,大家喊他二愣子,因為他說話做事不動腦子,常惹笑話。就為這,二愣子他爹趙如意一直和柳淑英商量,得再生一個精明點的。
“我看早晨小康捉了旱鱔魚,他還吃炒豆子?”馬小樂壞壞地一笑。
柳淑英也是一笑,並沒有回答,等她走到自家玉米地頭看到了點痕迹,轉頭看着馬小樂,手指點了點,“小樂,你又作害我家的玉米了吧?”
馬小樂臉有點紅,不過他並不是太擔心,因為柳淑英是個體面人,不會罵人,更不會打人,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柳淑英喜歡將頭髮挽成一個鬏,規規矩矩地盤在腦後,一張臉也長得極為標緻,尤其是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窩,馬小樂一看到她就想起電視裏四合院裏的少奶奶們,都是有知識、有規矩的女人。
“阿嬸,我只鏟了一棵,就一小棵。”
“那上面的棒子呢?”
“扔地里了。”
“你看,這不是作害嘛,那苞谷帶回家煮着吃香呢,扔了多可惜!”柳淑英說完,彎腰進了玉米地。
這一刻,馬小樂想到了乾媽早飯前說過,柳淑英是前凸后翹中間細,一點也不假。他在電視裏看到那些女模特時總會對二愣子說,你娘要是穿得那麼少,肯定比電視裏頭的那些個女人還好看。二愣子總是一尋思,說他娘經常穿得那麼少。每每這時,馬小樂就會瞪大眼睛問啥時候穿得那麼少。二愣子便眨眨眼,說是睡覺的時候。
沒過多會,柳淑英從玉米地出來了,手上拿着三個大玉米棒子,看見馬小樂還站在地頭,拄着個杴柄出神呢。
“小樂,走魂了啊你?”柳淑英笑着說。
馬小樂一個愣神,隨即嘿嘿一笑,“阿嬸,你是村上最好的女人了!”
柳淑英臉一紅,“小孩子,瞎說啥,你懂什麼!”
“你長得好看,而且也不罵人。”馬小樂盯着柳淑英的前面,眼睛眨都不眨,“要是換了別的女人,肯定得罵我糟蹋莊稼,沒準還要追我一陣子呢。”
“呵呵。”柳淑英笑了,“這就叫好?”
“那是嘍!”馬小樂說完,抗着鐵鍬轉身走了,他不走不行,呆下去遮不住棚子,是要出醜的。
走到果園,太陽已經一竿高了,熱浪一陣接一陣,樹上的知了也熱得沒命地喊着。馬小樂眯着眼看了看樹梢,“你知道個屁啊,天天‘知了、知了’地喊,你知道我想幹啥?我想和二愣子他娘多套套近乎,你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