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旱鱔魚

第2章 旱鱔魚

被嚇着的馬小樂有點惱羞成怒,不過面對村支書得滿臉帶笑。

“是我,馬小樂,回村買蚊香的,果園子裏蚊子特多。”馬小樂一副討好的口氣,“范書記,這麼晚了還沒睡?”

范寶髮根本不理會馬小樂說什麼,只是用很失望的口氣道:“小東西,我還以為是誰來賀喜的呢。”

馬小樂一聽這話心裏直罵,可嘴上還得甜着,要不年底分地的時候盡得些薄地頭荒灘邊,長不了好莊稼。“范書記,這賀喜是肯定的了,全村誰都得來賀,棗妮考上縣重點高中,是你們家的榮譽,更是村裏的榮譽!”他立刻恭維道,“以前咱村裡還沒有人考上過呢!”

范寶發被這麼一說,心頭不免沾沾自喜,“小樂,這麼晚了蚊香買到了沒有,沒買到我給你拿一盤。”

馬小樂眉頭一抖,趕緊回答:“范書記,我還真沒買到呢,商店都關門了。”

“棗妮,拿盤蚊香來!”范寶發回頭便對屋裏喊了一聲。

馬小樂一聽甭提多開心了,能從范棗妮手上接蚊香,就是美。

很快,范棗妮顛着小步跑出了院門,“爸,你要蚊香乾嘛?”

“給小樂,一個人住荒郊野外的,沒蚊香還不給蚊子吃嘍!”范寶發一副大善人的模樣,“這個賴順貴,唉,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疼不到心裏噢。”

“爸,說什麼呢你。”范棗妮人小鬼大,知道範寶發說得不妥,“人家疼的時候你看不到。”說完,晃了晃蚊香,向馬小樂走過去。

“棗妮,恭喜啊,你為小南庄村爭光了!”馬小樂伸出的手有點顫抖。

“就你嘴會說。”范棗妮沒好氣,“馬小樂,這話你說給我爸聽吧,我看不愛聽。”話音一落,就把蚊香丟到馬小樂手上,回身進屋。

“這孩子,都慣壞了,不知道個好歹!”范寶發數落范棗妮話中,透出些得意和自豪,“小樂啊,沖你剛才賀喜的話,明天也來喝酒,怎麼著和棗妮也是同學了。”

“哎喲,好,范書記,我一定來一定來!”馬小樂點頭哈腰地走了,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往果園子趕去。心裏高興啊,今晚是撞上好運了,不但看了張秀花洗澡,還受到了村支書的喜宴邀請。

快到果園的時候,馬小樂聽到阿黃叫了兩聲。難道不成家裏去人了?他撒開腿大跑了過去。

院門是開的,肯定有人來過,屋裏好像還有人影。

“誰啊?!”馬小樂大聲問,順便給自己壯壯膽,“我可牽着狗呢,放開了咬死你個狗日的!”

“兔崽子說啥呢!我是你乾爹!”

“哦,乾爹啊,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馬小樂抬腳進了院子。

馬長根也從屋裏走了出來,“夜貓子托生的?半夜跑出去歡個屁事。”

“到村裡買蚊香呢。”

“不是有蚊帳么?”

“破了好幾個洞,不管用了。”

“你乾娘不是剛買不久么,怎麼有好幾個洞?肯定是你小子抽煙給燒的吧!”

馬小樂摸摸頭,沒說話。

“蚊帳花不少錢呢,別不在意。”馬長根沒多說怨話,“蚊香買到了么?”

“沒,商店都關門了,不過范寶發給了我一盤。”

“范書記?”馬長根幾乎不相信,“他給你蚊香了?”

“是啊。”馬小樂很神氣地說道,“他還請我明天去喝酒呢!”

“請你?”馬長根眼睛一瞪。

“我和棗妮是同學,請我還有什麼不對?”

“嘻,小樣美得你,我看八成是范書記喝多了,說胡話呢。”馬長根拍了下馬小樂的頭,“趕緊屋裏頭睡覺去,明天早起,還有活要干呢。”

馬小樂點點頭,進了屋裏,上床后拿起《周易算經》又看了起來。

“你小子,整天看這些個破玩意,有本事以前多看看學習的書,也像棗妮一樣能考出點明堂來多好,那樣你乾爹我多有面子!”馬長根劈手奪下馬小樂的書扔到一邊,“唉,沒那個機會嘍!”

這會馬小樂的心思並不在書上,他腦子裏還想着范寶發的話,“乾爹,照我看范寶髮根本沒喝醉,不是在說胡話,他確實是讓我明天到他家喝酒的。”

“好好好,那你去看看,不被轟出來才怪呢!”馬長根不耐煩地說。

馬小樂知道和馬長根說不到一起,於是摸着後腦勺笑了起來,問起了別的事,“乾爹,今晚怎麼跑到果園子來睡了?”

“跟你乾媽幹了一架,那個臭婆娘越來越不像話,我整天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她還整天要瞎折騰,不是找打么!”馬長根氣呼呼地說。

“乾爹,你說啥意思啊?”馬小樂不太明白。

馬長根皺着眉頭看了馬小樂一眼,“去去去,小孩子懂啥,我犯得着跟你說么。”

不說正好,馬小樂也懶得聽,點了蚊香,翻個身也就睡了。

次日,一聲雞啼,又撩開了新的一天。

東方魚白漸起,小南庄村還在沉睡。

果園子裏薄霧輕盪,已經熟透的蘋果透着微紅,像笑開了臉的小姑娘。果園裏還有少許海棠,黃綠色的小果子沉甸甸地掛在枝頭,看上去幸福而又恬淡。果樹底下還有些西瓜、香瓜、蘇瓜、梢瓜,馬長根打理這些瓜果那是沒得說,在村裡是數一數二的。

果園周圍的大片莊稼都鬱鬱蔥蔥,長勢正濃,果園南的一大片花生,長得最瘋狂,青啦啦的秧子像充了氣一樣,達到了鼎盛時期,它們全部的養分已經開始向花生果傳遞,再過個把月,花生就要收了。

太陽冒出了頭,馬長根已經在院子裏劈了一大堆柴火,看看時間差不多,就喊馬小樂起床,“小樂,起來準備回村吃飯!”

“我再睡一會。”馬小樂迷迷糊糊地說。

“還睡個屁,上午一大堆活呢。”馬長根扯起嗓子,“要不早飯不要吃了?”

馬小樂很不情願地爬起來,伸了個懶腰,“乾爹,上午有啥活啊?”

“那果樹地的排水溝都淤死了,得趕緊開開,萬一要下了雨遭了澇,來年還結什麼果子?!”馬長根直着脖子說。

馬小樂一聽臉就長了,那活純粹是累人的,果樹枝子壓得人直不起腰來,彎着身子挖土,不出幾下就腰酸背疼。

沒辦法,不上學在家就是干莊稼活的料,馬小樂跟着馬長根回家。

沿河邊小路往村裡走,馬小樂看着河裏隨風搖搖擺擺的蘆葦,聽着裏面水鳥的叫喚,別提多羨慕了。小鳥們多自由,蘆葦盪里呆夠了,河岸上還有大片的莊稼地,想飛哪兒就飛哪兒,捉蟲嬉鬧,沒人管。

正走着,二愣子從河堤坡爬了上來,手上提着個蛇皮袋,愣頭愣腦地張望。

“二愣子!”馬小樂走過去大叫一聲,嚇得二愣子一哆嗦,“提啥東西,鬼頭鬼腦的跟賊一樣。”

二愣子緊緊抓住袋子,“啥東西都是我捉的,又沒偷。”

馬長根也湊了過去,扒開二愣子的蛇皮袋一看,眼睛一亮,“好傢夥,這麼雄壯的旱鱔魚,做個下酒菜吃完保准滿村跑,女人瞅着就得躲,要不第二天得撇着腿走路!”

“乾爹,為啥要撇着腿走路啊?”馬小樂笑問。

“小孩子不懂別問。”馬長根隨即轉過臉笑嘻嘻地對二愣子道,“二愣子,把鱔魚給我,我那果園裏隨便你去,吃多少都行,儘管把肚子吃滿了,就是不能往家裏帶!”

二愣子瞪着個大眼,琢磨了半天,“我給你一半,然後到你家果園也吃個半肚,咋樣?”

“嘿嘿,這小子不呆啊。”馬長根摸了摸二愣子的頭,“你留一半要幹啥呢?”

“留給我爹,要不他會揍爛我屁股。”

“呵呵,行吧,一半就一半。”馬長根折了根柳樹條,剝成滑溜溜的條子,穿了三條大鱔魚。

“長根叔,你別單揀大的拿啊!”二愣子看着馬長根手上提的鱔魚,很捨不得。

“那還不一樣,你到我果園裏也揀大的果子吃,揀最大的!”

二愣子猶豫了一下,說:“那行!”

馬長根提着鱔魚歡天喜地往家奔,馬小樂跟在後累得大口喘氣。

“孩他娘!”馬長根一進門就大喊起來,“看我弄來啥了?”

“你還回來幹啥啊,有本事就呆在果園子裏頭!”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灶堂里衝出,隨即一個粗粗胖胖的女人拿着水舀子走了出來。女人身材是富裕了點,但模樣還算周正。

馬長根也不說話,把手裏的鱔魚提起來晃悠了一下,“你還叫啥呢,看看這,晚上給我燉了,看你還有啥意見!”

女人一聽,眼一豎,“你瞅你那樣,當孩子面亂說些啥呀。”說完,她看了看旱鱔魚,語氣平和了不少,“昨晚捉的?”

“還捉呢,旱鱔魚能那麼輕易捉么,要是那麼輕易捉,它就沒那麼神奇了!”馬長根小心地把鱔魚放進牆角的一個泥瓦缸里,蓋上了厚實的蓋子,末了又搬了塊石頭壓上去,“這玩意,跑了才叫那個怨恨,過年吃餃子都不香!”

“瞧你那沒出息樣!”女人露出了笑臉,“到底打哪兒弄的?”

“從二愣子手裏騙的。”馬小樂插了一嘴。

馬長根聽了眉毛一豎,“去去去一邊玩去,那能叫騙嘛?我用瓜果換的!”

女人“噗哧”一聲樂了,邊朝灶堂里走邊道:“看來,二愣子他爹也不行了。也難怪,你瞅那二愣子他娘那個勁,前凸后翹中間細,啥樣的男人能經得起折騰?虧得是二愣子他爹在鄉里教書,隔三差五的才回來,不然還不早累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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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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