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引狼入室裴厲
再過一百年，卜子玉也不得不承認，彈幕是個好東西！
剛開啟不到五分鐘，他就把心裏那一點點傷感拋諸腦後。系統眼睜睜看着卜子玉從憂鬱王子朝網癮青年，無縫隙秒速切換，忍不住在心中嘆息：我還是不夠了解人類。
與此同時，月明酒店的天台上，小狼崽聽完自己凄慘得，能整個霧都孤兒頭版頭條的身世。一貫冷厲的臉，忍不住扯出一抹笑容，燦爛無比，襯得一雙眼睛裏的清輝像要殺人似得。
裴厲十七年了，沒聽過這麼搞笑的故事！
他像條蟲一樣，在泥濘里摸爬滾打，每天過着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再小點想吃頓飽飯，還要跟狗搶吃的！現在你踏馬跟我說，老子家裏很有錢，就算全世界都吃得撐死了，也吃不窮。
有意思嗎？
“卜子玉呢？你們把他帶哪兒去了？”裴凱看着自己的崽掏了掏耳朵，一臉不耐煩質問，對方眼中的嫌棄和不屑快溢了出來。
裴凱漸漸緩了慈愛得臉色，帶點複雜和薄怒，聲音不咸不淡道：“我已經派人送他回卜家了，你不用擔心。”
裴厲臉色瞬間就沉下來了，眼神陰鷙瞄了一眼自稱是自己老子的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沒有一點留念，起身就想走。他的行動太乾脆，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站住！”不可置信盯着裴厲的背影，裴凱此時此刻才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這些年來被架空權利，后又重新坐上高位，人生的起起伏伏都沒讓裴凱變色。可現在，他有點忍不住想跟自己十七年未見過面的兒子甩臉子了：“為了個外人，你不理你親爹？”
“卜子玉不是外人！”聽不得有人詆毀他，裴厲轉過身低吼，那眼神兒跟要吃人似得。
瞧着他，裴凱冷不丁笑了起來。他看到裴厲的照片時，就知道這孩子是自己的種，連親子鑒定都沒做。現在更是篤定了兩人的關係，小崽子這氣性，跟他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我知道卜子玉這幾年來照顧你，對你來說很重要，可他畢竟不是你的親人！再如何親近，始終隔着一層血脈。”裴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爸爸這些年一直沒放棄過找你，放出你在媽媽肚子裏的B超顯影，爸爸都一直珍藏着。聽到你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就趕過來見你。小厲，爸爸真的很想你！”
裴凱說得情真意切，他摯愛阮雲溪，裴厲是她留在世界上的唯一血脈，無論如何裴凱都會帶他回裴家認祖歸宗。
可惜甭管裴凱如何打感情牌，裴厲依然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甚至開始朝來的方向抬腳，真的打算離開！
“你難道不想知道，卜子玉為什麼要接近你嗎？”裴凱眼底劃過一道冷色。
這句話成功阻止了裴厲的腳步，可他卻沒有再回頭。
不過裴凱知道，他在等自己開口。裴凱嘆了口氣，緩緩道：“小厲，爸爸是為了保護你，才讓你和卜子玉分開。卜子玉喜歡男人，你知道嗎？”裴凱一邊說，一邊緊盯着裴厲的背影。
只見那停止的背脊似乎僵硬了片刻，對方垂下的兩臂，不自覺握掌成拳，用力到手背的青筋都顯了形。
“我有個弟弟，叫裴崇。卜子玉原本跟他是一對，後來裴崇跟卜子玉的朋友聶嵐搞在了一起，被卜子玉發現。我原本以為他忽然離開，是因為傷心遠走他鄉。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找到了你！那個時候，我就在讓裴家的人查找你的下落，原本已經有你的消息了，可派人去證實時，你卻不見了！”裴凱沉吟片刻，語氣沉重道：“小厲，卜子玉是在利用你，他想用你報復裴崇，打擊我們裴家！”
將‘真相’撕開，血淋淋的擺在裴厲的面前。裴凱讓廖平把自己推過去，拉起裴厲的手：“跟爸爸回家吧。”
站在原地的裴厲，整個人彷彿遭受重創般石化，連裴凱對自己做出這麼親近的舉動，也沒反應。
他實在沉默得太久，久到令看不到他表情的裴凱有些不安，正想要打破這層凝滯的沉默，卻見裴厲猛然回頭。一雙比狼銳利森冷的眼睛，閃爍着捉摸不定的光芒，語氣彷彿極力壓抑着什麼：“給我三天時間考慮。”
裴凱眉頭微微蹙起，有些不滿意裴厲的答覆。他雖然已經拿下半個裴家，可裴崇那小子也不是吃素的，就怕自己不在L市的時候，又搞些小動作。
不過裴凱心裏清楚，這三天時間無論如何都要給裴厲。
“爸爸等你。”像一個慈愛如山的好父親，裴凱笑得溫和，似乎從未給裴厲帶來壓力。
“記得把我的人還給我。”裴厲雖然不問，可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人被別人扣押，只是跟卜子玉不起來，其他的人都顯得微不足道！
“廖平，去把小厲的幾個朋友放了。”裴凱倒是很有教養。
被裴厲派去盯着卜子玉安全的幾個人，打扮得流里流氣。領頭的三子還染了一頭金髮，一身帶鉚釘的金色朋克外套，整個人像個黃金聖鬥士似得，稱呼地痞流氓也不過分。
廖平一邊恭敬的請裴厲下去，一邊半開玩笑道：“裴少在H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身邊就跟着這種貨色？等回了裴家，再挑幾個好些的保鏢。”
裴厲輕飄飄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沒回應。
三天的時間，足夠裴厲想清楚很多事。
打從知道卜子玉被送回H市，裴厲忍不住心上罩起一層黑霧。一天二十四小時坐在辦公室，低氣壓蔓延得整個公司都是。本來以前人人都等他六點鐘下班后，陸陸續續離開。
可現在，他常駐公司，搞得每個人下了班都不敢一個人先走，全體可憐兮兮加班數個小時，還是陳特助一聲令下解放眾人，硬生生把工作效率提高了一大截。
還是太弱太嫩了！
裴凱從自己身邊帶走卜子玉，他一點兒回擊的能力都沒有，留人也留不住。卜家的少爺，他拿什麼去留？就算跟裴凱回去，裴家暫時也不是他的！他不能走，已經在L市佈局這麼久，只要再等一等，大半個H市就是他的了！
他不能走！
這是裴厲想了三天，最終下的結論。
三天一到，裴凱坐在輪椅上，被廖平推着找上了門。
第一眼看到裴凱的時候，帶路的李二拐差點兒沒叫出聲來。太像了！完全是中年版的老大！
戰戰兢兢把人帶到老大的辦公室，李二拐忍不住摸了摸被自己剃得光溜溜的下巴。老大不是個孤兒嗎？這砸又冒出個老老大？不夠這男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本雜誌上看到過。
“李二，你發什麼愣，活幹完了？”正想着，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忽然響起。
李二拐渾身一個激靈，又懼又怕看向來人。
陳知春帶着一副金絲邊框眼睛，端得是斯文有禮，可知有李二拐知道這個衣冠禽獸多麼可氣，成天虐待自己，太踏馬慘無人道了！全公司上下，那個不知道他李二拐大老粗一個，這小子居然逼他成本成本背金融專業課本！
背不完，就被按在地上一頓揍。
李二拐下意識摸了下上次被打痛還沒消腫的屁股，一邊走，一邊慌忙道：“我就是給老大帶帶客人，我、我沒偷懶！”一溜煙，整個人沒影兒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陳知春又好氣又好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抱着整理好的文件。還沒敲響辦公室的門，便聽到裏面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的聲音。
“裴厲，你別忘了你還沒成年，我有權利向法院申請你的監護權！”
“不好意思，我戶口上寫的二十歲。”裴厲似乎不耐煩急了，直接撂下狠話：“要麼等三個月，要麼我這輩子也不會回裴家，你自己選。”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很明顯裴厲就是那條又硬又臭的地頭蛇，不論裴凱好說歹說，就是不回裴家。眼見他已經把話這麼說了，裴凱也不得不退一步，他不想跟裴厲鬧得太難看，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雖然不要求他以後贍養自己，卻也想跟他好好相處。
深吸兩口氣，裴凱緩了語氣道：“罷了，是爸爸太着急，我實在沒辦法見到了你，還跟你分離。小厲，爸爸答應給你三個月時間，但是你也要答應爸爸，三個月後一定要回裴家，認祖歸宗！”
“好。”這回裴厲倒是乾脆。
“叩叩。”他話音剛落，敲門聲便適時響起。
房間裏的人看向門口，只見陳知春鏡片閃過一道亮光，笑得非常公式化：“裴總，新的競標書做好了，您看看哪裏還需要修改。”
裴厲要工作，外人自然不好打擾。
廖平識趣得推裴凱回去，並未注意到裴凱經過陳知春身邊時，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神色有些疑惑。
出了大廈，裴凱沒忍住：“廖平，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年輕人很眼熟？”
廖平想了一下，搖搖頭：“我沒有印象。”
廖平記性很好，他既然沒印象，那就是沒見過。
目送着裴凱的車遠去，裴厲重新坐回作為，他沒錯過裴凱離開時的神情。眼角餘光瞄向冷靜自持的陳知春，裴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