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蟄伏

第三十九章 蟄伏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小姐,若水小姐在門外等候。”穎兒推開虛掩着的房門,輕聲開口道。

“若水?她來做什麼……”楊蝶衣輕蹙眉頭,坐起身來,有些疑惑地輕聲道。

“穎兒不知,讓穎兒去詢問一二?”穎兒搖搖頭道。

“罷了,請她進來吧。”若水強打起精神,擺擺手說道。

沒過多久,若水便施施然地進來了。

“若水見過蝶衣小姐。”若水微微福身道。

“若水姑娘多禮了,在翎城宮中你我皆是進選藝伶,論年歲,應該是蝶衣叫你姐姐才是。”此刻的蝶衣已無先前的怏怏然的模樣,儘管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可非凡的出身使她自有一股貴氣,令人不容忽視。

見蝶衣顯而易見的疏離感,若水不免赧然地輕咳一聲,繼而柔聲開口道:“既然如此,倘若你不嫌棄的話,若水可否稱你一聲妹妹?”

楊蝶衣輕抿下唇,並未應聲,過了好半響才悠悠開口道:“再過幾日便要出發前往曄城,不知若水姐姐此時到訪所為何事?”

蝶衣此言一出,若水自是明曉,連忙放軟了聲音開口道:“蝶衣妹妹,我此次前來,確有一事想找你商議…….”

楊蝶衣掩去眼底的千思萬緒,輕聲開口道:“姐姐請講……”

而這一邊,傾城依舊不動聲色地過着她的小日子,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除了…….

“小姐,主上有請……”青兒輕聲開口道。

傾城擺擺手道:“回絕,說我正在歇息。”

青兒怯生生地低語道:“小姐,這是你今天第三次回絕主上了……”

傾城睨了睨一臉無奈的青兒,順手拈起一顆梅子放進嘴裏,眯起眼來笑笑道:“嗯,下一次可以說我身子不適……”

傾城此言一出,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的藍兒也實在看不過去了,稍稍提高了聲量開口道:“小姐,這樣子迴避,不像你的作風!”

聞言,傾城頓了頓,對上藍兒探究的目光,搖搖頭嘆息道:“青兒,藍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較為怯弱的青兒難得大膽地直言道:“小姐,青兒不懂——主上對你的好,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裏,小姐卻接連想着法子回絕主上……”

“青兒——別說了!你說的我都知道,只是你們不知道……”傾城苦笑地輕垂眼帘。

曲弈風對她的好,她比誰都清楚!

就拿青兒、藍兒來說吧,她只不過是無意說起與她倆挺投契的,隔天青兒藍兒就變成了她的貼身侍女。

她知道,他還生着自己的氣,氣她明知若水楊蝶衣的意圖,還特意要求她們進宮,所以前幾天他才會故意冷落她。但儘管如此,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喜歡的,隔天必會出現在她面前,他不前來看她,卻密切注意她的喜好她的需求。

若有人對她出言不遜,無論什麼場合,他從不吝嗇對她的維護,掐住那人脖子時的暴戾狠絕,甚至讓她都感覺有些后怕。

這樣一位邪魅多變,翻手為雲覆手雨的男人卻甘願為了她將缺點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教她如何不感動?

這些天,她都忘了有多少次她想不顧一切地衝進他懷裏訴說愛意與思念,可她不能!只能拚命壓抑自己想見他的衝動,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終於,他退讓了——

可她卻依舊不能。

當知道他們是兄妹時,在愛他這條路上,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不知情的人尚且能繼續深情,明白實情的人卻只能揮劍斬情絲。

一思及此,心中醞釀已久的苦澀與想念大有傾盆而出之勢,傾城有些不適地開口道:“青兒藍兒,我想一個人靜靜……”

見狀,青兒藍兒也不好再多言些什麼,微微福身行禮后,也就退下了。

房裏窗外,一片寂靜,直到——

“喲,美人沉思倒也傾城。”一道輕笑自身後響起。

“是你!”傾城眉頭微蹙,冷聲道。

“承蒙傾城記得在下。”男人似笑非笑地開口道。

“不知閣下兩次來找傾城,有何貴幹?”傾城美眸微眯,語帶防備地開口道。

“嗯,不知傾城對菱清樓的景色可否滿意?”男人神色莫測地沉聲道。

“是你故意引我進去的?”男人的出現太過巧合,稍一思索傾城便發現其中聯繫。

男人不置可否地拈起一顆梅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不,應該說是你故意讓我發現自己的身份,為什麼?”傾城攥緊拳頭,聲音因激烈起伏的情緒而有些顫抖。

“呵,你還挺聰明的……”男人驀地傾身靠近,擒住傾城下巴,沉聲開口道:“你可以猜猜,我這麼做意欲何為。”

傾城也不甘示弱,凌厲的語氣倒有幾分攝人的氣勢:“如果你是覬覦城主之位,妄想通過我來搶奪,我奉勸你還是儘早死了這條心吧!”

“哈哈,有點意思——傾城,你的加入倒讓這場遊戲好玩多了!”

頓了頓,男人鬆開對傾城的禁錮,輕笑道:“如果曲弈風知道自己深深愛着的女人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妹妹,會是什麼反應——你說他要傾城還是要凌雨?”

男人的話像是一記悶拳重重地打在傾城心口上,痛得傾城幾乎不能呼吸!

“傾城,聰明而美艷的女人,你希望他選哪一個?”一語即畢,不等傾城有所反應,男人便大笑着揚長而去。

男人一走,強撐着的傾城像是虛脫般跌落在地,顫抖的雙肩透露了傾城心裏埋藏已久,不可名狀的悲哀……

原來,她最在意的,不是兄妹相連的由悖論理,而是害怕知道真相的他寧願選擇曲凌雨,也不願選擇舞傾城……

而此時,翎庭院裏,沉寂壓抑。

一侍者福身低頭,大氣都不敢出,而侍者身前的英挺男人,薄唇輕抿,神色難辨。

好半響后,男人拂袖擺手,侍者如蒙大赦,趕忙退下……

“等等——傳筒潛來見我。”低沉的嗓音喜怒難分。

“是——主上。”侍者唯唯諾諾地應承道。

曲弈風微眯起眼,薄唇微勾,邪魅盡顯——

傾城,你想躲,我讓你躲無可躲,主動來見我!

沒過多久,筒潛應聲而來。

“主上——”筒潛拱手道。

“筒潛,告知一眾藝伶,今晚行宮設宴,驗收成果。”曲弈風臉色如常地沉聲道。

在筒潛應承之際,曲弈風又道:“筒潛,我要你——”

乍聞曲弈風的話語,筒潛不禁變了臉色,俊朗面容上神色複雜:“是,主上。”

突如其來的晚宴通知,弱柳閣、扶風閣等人皆炸開了鍋,忙着甄選衣服,添掃蛾眉,倒是讓這初夏之際多了一份亮麗的色彩。

可淡定若傾城卻全然不顧晚宴在即,依舊閑適地吃着她的梅子,那酸酸甜甜的美好滋味讓她忍不住輕嘆,笑眯了眼。

傾城毫不在意的模樣倒讓青兒藍兒急壞了,看着天色漸晚,傾城卻還不打算梳洗打扮,藍兒終於是沉不住氣,急聲開口道:“小姐——晚宴在即,不如讓藍兒給你梳妝打扮吧?”

青兒也連忙應聲道:“是呀是呀——讓青兒為小姐梳洗吧?”

聞言,傾城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嘴,睨了睨一臉着急的青兒藍兒,輕笑出聲:“這晚宴來得可真倉促,我來不及梳洗準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說完傾城還不忘調皮地朝獃滯在原地的青兒藍兒眨眨眼睛。

“所以,小姐的意思是?”藍兒不無疑惑地開口道。

傾城笑意不減地開口道:“且讓她們爭妍鬥麗去吧——我啊,去湊湊熱鬧就好。”

一語即畢,傾城也不作停留,站起身來,伸伸懶腰,隨手在窗前摘了一朵芍藥別在耳邊,縴手一挑,綁住青絲的緞帶應勢解開,如瀑青絲傾瀉而下…….

在兩人驚詫目光的注視下,傾城將緞帶系在手腕上,緞帶輕飄,傾城便施施然地走出門外,徒留兩人呆站在原地……

傾城一走,率先反應過來的青兒下意識地呢喃道:“小姐這般絕世姿容,根本無需刻意打扮……”

稍稍回過神來的藍兒也不無驚艷地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然而,不按常理出牌的傾城並沒有直接前往行宮,而是——

傾城拿着一把糧草,百無聊賴地摸了摸小曲光滑的鬃毛,一邊把糧草放到小曲的馬槽里,一邊自言自語道:“小曲啊,你一定要身體倍兒棒,沒準哪天就要跟你亡命天涯呢!”

小曲像是聽懂了傾城的話般,昂起頭來嘶鳴一聲,偌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傾城自是聽懂了小曲獨有的安慰,不禁輕拍了下小曲的側頸,笑盈盈地朗聲道:“好小曲!”

也不知是受到小曲的啟發,還是舒適怡然的黃昏使然,傾城靈光一現,一出新舞便浮現在腦海里……

傾城見時間還早,空曠遼闊的馬場此時亦空無一人,傾城便按捺不住想要將這出新舞跳弄一番的衝動,於是便爽快地牽着小曲來到馬場——

傾城霎時英氣地跨步上馬,再一個旋身在馬背上站立起來,以腳尖在馬鞍上保持平衡,縴手舉直頭頂,傲人的曲線順着動作的伸展而愈加迷人,美目有些清冷的斜睨着,白衣勝雪,頓顯美艷卻不可接近之感。

傾城忽地展露笑顏,將耳邊的芍藥拋至空中,在芍藥應勢落下之時,纖足抬起,就這麼在馬背上挑起舞來——

馬背肌肉紋理明顯,有些突兀不平,而再溫馴聽話的馬兒也是活物,當傾城整個人站立在馬背上時,重量過於集中於一點,小曲有些吃不消地來回走動,傾城自然也需隨之移動,舞姿翩躚,在這一靜一動之間,盡顯風情。

傾城再以一個迴旋直立結束此舞,纖纖玉指輕柔地接住從空中掉落的芍藥,曲腿下馬,輕撫青絲,別好芍藥,動作流利優美,扣人心弦。

一曲舞畢,傾城心情大好,撫着小曲的脖頸,愉悅地笑道:“古有飛燕立於掌中跳舞,今有我舞傾城在馬背上跳舞,倒也不差!”

說著說著傾城便咯咯地笑了起來,感受到傾城的愉悅的小曲也上前一步,低下頭來蹭了蹭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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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闕未顧風亦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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