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心緒繁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人間何世內院的寧靜……
“若水——好消息吶！”葒娘轉身閃入亭台里，帶着些輕愁的琴聲應聲而斷。
“桔梗見過樓主夫人——”桔梗連忙福身行禮，輕聲說道。
葒娘一擺手示意，走到若水身邊，附在她耳旁，悄聲說道：“筒親衛派人告知，明日辰時將有人來接你們進宮！”
聞言，若水輕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驚喜之情溢於言表，若水驀地站起身來，顫聲說道：“葒娘——此話當真？”
“傻孩子，那是自然——葒娘我何時騙過你呢？”葒娘撫了撫若水的肩頭，喜不自勝地笑笑道。
“城主大人他……他真的注意到我了？葒娘……葒娘……我……我真的是太高興了！”若水眼眸水光閃爍，半掩着嘴巴顫聲說道。
而桔梗則靜默地站在一旁，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水終歸不是平常人，驚喜過後也就很快平復過來了，思索片刻后，一雙水眸睨了睨一旁的桔梗，臉色有異地輕聲道：“葒娘剛才是說……”
深諳若水所指何事的葒娘輕咳一聲，點了點頭。
兩人靜默了片刻，幾乎是同時看向一旁的嬌俏女子，而始終輕垂着頭的桔梗沒有發現這短短半柱香之內的暗潮湧動……
葒娘直直地盯着陷入沉思的桔梗，眼眸低轉，眼角的細紋夾雜在一起，眼底似有精光掠過——
當時叫眼前這丫頭陪同若水前去行宮選拔只是權宜之計，沒想到主上反而是注意到她了——親衛大人還特地留下口令稱讚她人間何世一樓兩傑，不僅天仙若水非同凡響，就連陪同者都技壓群芳！
如此說來，不就是兩人必須一同進宮嗎？
“桔梗啊，你在選拔時表現不錯嘛！筒親衛對你更是大加讚賞，念念不忘吶！”葒娘掩去眼底的精光，笑笑着說道。
聞言，桔梗先是一愣，臉龐閃現出疑惑的神色——
葒娘悠悠然地走上前去，狀似親昵地將手搭在桔梗肩膀上，笑意不減地柔聲說道：“桔梗丫頭，不枉費我葒娘對你的苦心栽培，你出落得可以說是越來越迷人了，到時候進了宮可別忘了我葒娘呀！”
桔梗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聲音因某種不明的情緒的碰撞而止不住顫抖，桔梗垂下眼帘，輕聲應道：“桔梗哪能忘記樓主夫人的大恩大德……”
此時的若水已恢復平日裏嬌柔模樣，蓮步輕移上前，牽起桔梗的手，柔聲安撫道：“桔梗妹妹，以後我們兩人可要互相照料，共同為人間何世爭光呢……”
指尖的溫暖讓桔梗驀地心底一顫，不曾受過如此厚待的桔梗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後才吶吶地點了點頭，輕柔的聲音隱隱顫抖着：“若水姐……”
如果這是真心的，那麼，她桔梗願意再多相信一次。
很快，偌大的翎城宮開始熱鬧起來。
熙熙攘攘的，一撥人來了又去，有條不紊地在佈置，從門前的盆栽擺設到室內的座椅擺放都極盡講究，看來即將進宮的人非富即貴。
可，這一切並沒有影響到正在花叢中與蝶兒一起翩翩起舞的人兒——
陽光正好，花兒舒展，傾城旁若無人地在跳着舞，唇邊還微微盪起笑意……
然而，這幅人比花嬌的畫卷看在樓閣之上的男人眼裏，美好得有些礙眼——
舞傾城，你當真不在意？
外面進來的人正熱火朝天地搬弄着東西，你何以安然地在此愉悅地跳着舞？
她們就要進宮來了，為何你不在意？
倘若真如你所說，你願意踮起腳尖靠近我，你怎麼能不在意？！
男人暗紅的眼眸深沉如海，直直地注視着不遠處迴旋起舞的人兒，良久后，看似平靜的眼眸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微微地盪起漣漪……
繼而，男人拂袖離去，彷彿不曾出現過一般。
沒過多久，傾城想是累了，在一個提腳收束后，也就停下來了。可蝴蝶卻好像捨不得離開般繼續盤旋在傾城周圍，那一樹一樹的花開，風過，落英繽紛，美人如畫。
一陣激賞的掌聲打破了此刻的寂靜唯美，傾城也適時回過頭來——
“素聞翎城宮內有位絕世佳人，輕盈綠腰舞，飛袂拂雲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以青玉綰髻，長發紛亂如潑墨，自有一派瀟洒之意的男人負手站立在不遠處，淺笑着開口道。
男人注視着自己的目光太過專註，眸色如墨，傾城驀地心底一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是誰？”
男人緩緩走近，但笑不語。
傾城暗暗穩住心神，拔高了語調重複道：“你到底是誰？”
男人低笑一聲，搖了搖頭，輕聲道：“傾城如此聰慧，不妨猜想一下，在下是誰？”
聞言，傾城不禁美眸微眯，語氣不善地開口道：“請容傾城先行告退——連身份都不願告知的人，何足為談？”
傾城如此答覆，男人禁不住一愣，隨即又低低地笑出聲來：“哈哈——不受禮教約束的奇女子，難怪曲弈風會對你另眼相看。”
突如其來的讚賞顯然沒有澆滅傾城的慍怒，傾城下頜微收，睨了一眼負手而立的男人後，便自顧自地從男人身旁走過……
在傾城轉身的一瞬，男人低笑出聲：“傾城，我們會再見的。”
傾城一驚，呆在原地。
“傾城，你在這裏幹嘛？”筒潛大步走近，疑惑地開口道。
傾城愣了愣，下意識地回過頭來，卻發現前一刻還站立在身旁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蹤了……
見狀，傾城急忙開口道：“筒潛，你來的時候沒見到什麼人嗎？”
筒潛搖搖頭，不解地開口道：“沒有，我看到你的時候，這裏只有你一人。”
聞言，傾城臉色驀地一白。
筒潛見傾城臉色不對，上前一步，語帶擔憂地開口道：“有什麼可疑的人嗎？發生什麼事了？”
傾城輕垂眼帘，避開筒潛擔憂的目光，隨即搖了搖頭。
好一會後，緩過神來的傾城仰起頭，聳聳肩，若無其事地開口道：“筒潛，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筒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傾城，直到確認傾城沒什麼事後，筒潛才緩緩開口道：“新進藝伶要去崇明殿晉見主上……”
傾城掩去眼底的百回千轉，換上明麗的笑意，俏聲道：“現在嗎？”
筒潛不無擔憂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是。”
“那就走啊——銅錢，你還不趕緊帶路，呆站在這做什麼？”話音未落，傾城已率先走在前面……
筒潛沉吟片刻，隨即便連忙走上前去……
而這一邊，崇明殿內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蝶衣小姐到……”伴隨着傳呼聲，楊蝶衣在貼身丫鬟的陪同下，婷婷裊裊地走進殿來。
“蝶衣見過主上及各位大人。”楊蝶衣溫婉一笑，福身行禮道。
曲弈風點了點頭示意，紅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圍，就像是在尋找些什麼……
楊光似乎不滿自己的孫女被冷落，適時開口道：“弈風哪，蝶衣為了這一天可是準備了很久的呢！”
“喔——是嗎？蝶衣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啊！”曲弈風掃了掃那張精緻得毫無瑕疵，唇邊的那抹淺笑也是溫婉得體的楊蝶衣，淡淡地開口道。
曲弈風冷淡的反應，讓沉不住氣的楊光微微有點惱怒，剛想說些什麼時，傳呼聲響起——
“筒親衛、傾城小姐到……”
當那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時，曲弈風飄忽的眼神忽地凝聚，一瞬不瞬地看着款款走來的人兒……
筒潛稍稍拱手行禮，隨後便往側邊走去，好讓傾城能自然地接受眾人注視的目光——
“傾城見過各位大人……”傾城眼帘低垂，避開那道太過灼熱的目光，福身行禮道。
也許是感受到曲弈風看向眼前女子的目光非同一般，楊光冷下臉來，正要說些什麼時，卻被一旁的賈克己給搶先一步——
“主上，別忘了還有人在殿外苦苦等着呢！”賈克己撅了撅下巴，似是不經意地開口道。
曲弈風斂了斂神，隨手一揮，意會過來的侍者連忙走出殿外……
下一瞬，若水、桔梗便在侍者的帶領下，急步走進殿來……
“小女子若水（桔梗）見過主上，見過各位大人……”若水，桔梗異口同聲地行禮道。
曲弈風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曲弈風如此反應，崇明殿不由地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氣氛中。
“主上，幾位小姐舟車勞頓，該是累了——不如讓屬下帶各位小姐前去休憩吧？”筒潛適時開口打着圓場道。
聞言，曲弈風只是微皺起眉頭，紅眸不自覺地看向傾城，半響后，點了點頭。
正當筒潛想要有所動作時，一旁的楊光語氣不善地開口道：“且慢——”
楊光到底還是翎城元老，說出來的話亦是鏗鏘有力，在場眾人的目光自然是集中在他身上……
“楊大人，可是擔心蝶衣小姐住不慣？筒潛定會交代下人，好生照料蝶衣小姐的。”筒潛掩去眼底的千思萬緒，饒是客氣地開口道。
“不——楊某自然是相信親衛會好好照顧蝶衣。”頓了頓，楊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繼而沉聲開口道：“只不過，傾城小姐這樣似乎有點不太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