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個搞事的是黑衣組織
密閉房間裏的空氣略顯稀薄和沉悶,從門沿下泄入些許微光也搖曳不止。敲門聲雷霆般在耳邊炸響,窒息氛圍里心臟的跳動也變得格外清晰。
被子彈擦傷的肌膚滲血抽痛,殷紅的鮮血將她腰側的布料染紅濡濕。
——異能力全開,她的勝算是多少?
“幫我……?”並不是抱有期待,只是以一種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白崎時音斟酌着問出了口,“你打算怎麼幫我?”
太宰治將肩頭的外套取下披在了少女羸弱的肩頭,遮住了她衣裙上的顯眼血跡,對於時音的詢問,他垂下眼瞼,慵懶地拖長了音調,留下了句“就像這樣——”,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轉瞬間將她壓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與此同時,艙室的門被不客氣地撞開。
少女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低下頭吻在了她的唇邊,在衝進來的人看不見的那邊,伸手扣住了她握住軍刀的纖弱手腕。
是電影裏常見的借位動作。
輕輕一吻后,他抬起了頭,時音配合著偏過去,裝作害羞,避開了那群人的視線。
槍口被舉起校對時發出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走廊里的亮光大肆湧入了室內,將艙室里物品的輪廓照亮。
時音這才發現,艙室里堆滿了木匣子,整齊堆疊,像是倉庫之類的地方。
這個人剛才在這裏面幹什麼……?
感覺太宰剛才好像是從這間房間裏出來的白崎時音不由得神遊了一下。
“你們是……?”像是在辨認着什麼的模糊尾音過後,太宰揚起微笑,語氣輕快地說,“黑衣組織的人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因為你們,我的女朋友都被嚇到了,她有些膽小呢。”
無懼槍口的少年以若無其事的態度指出了他們的身份,明明沒有絲毫威脅,過分輕鬆的口吻在沉寂的氛圍里卻顯得格外突兀和滲人。
摸不準少年情況的支隊頭目下意識地攔住了自己的下屬。
男人緊皺着眉頭,打量着因為偏着頭所以看不見面容的少女,神色陰沉:“我們找她有事,既然清楚我們的身份,你就不應該多加干涉,還是說,你也是那個女人的同夥?”
“同夥……?說起來,你們介意把燈打開嗎?開關的話……啊,就在你手邊,不要看別人啦,我說的是你,離門最近的那個。”隨着太宰治的話音落下,得到了頭目許可的黑衣組織成員將開關打開。
房間陡然明亮了起來,刺目的光躍入了她別開的眼中,時音微微地眯了下眼睛,緩了緩,低下的目光落在了握住了她纖細手腕的少年骨節分明的手上。
他安撫般地揉了揉她的頭頂,鬆開了她的手。
用身體不着痕迹擋住了她的少年在明光中微笑沉靜,金棕色的眼眸里暗光沉浮,用着爽朗到不可思議的口吻將接下來的話語徐徐道出:“把燈打開,就方便交談得多啦。我不太喜歡麻煩的事情哦,誤會的話當然要儘早解除。所以,讓我們好好談談吧——,你們是明白闖入港口黑手黨的倉庫是什麼下場才闖進來的,還是不清楚想要嘗試下才進來的呢?”
是直白到無法讓人忽視的威脅。
聽見了“港口黑手黨”這個久違的名字,少女烏黑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如果非要用一個比喻來形容,白崎時音的心裏早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但她所表現出來的,僅僅只是抿緊了唇,握緊了刀柄這樣微小的動作。
眾所周知……這麼說也不完全對,總而言之,這個移動地下交易所在整個裏世界中,也是相當有名氣的存在,數以累積的資產在這艘龐大的游輪上被清洗計算,為了方便貨物的交易,需要交易的組織將貨物提前儲備在倉庫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舉辦方的籌備下,游輪按照慣例被劃分為了各個區域,每個區域都相當於是各個組織的衍生部分,有資格在地下交易所本部準備倉庫的地下組織屈指可數,原本這些區域都應該是被牢牢記住的,不過這支分隊的頭目卻忽略了一件顯而易見的事——
慣例本身就是一個很值得注意的問題,有誰說過,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遵循着以前的設定,不能有絲毫的改變?
沒人說過吧……所以,稍微利用一下人們的慣性思維,在這次的交易里,特意改變一下倉庫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與太宰治的氣定神閑截然相反,在少年輕描淡寫地說出這裏是“港口黑手黨的倉庫”后,面上還能勉強維持鎮定的頭目手心裏早已捏了把冷汗。
現在的重點已經不在於那邊的那個女人是不是上頭要抓的人了。未經許可闖入其他組織的地盤意味着什麼,同樣身為黑手黨的頭目再清楚不過……搞不好會發展成“戰爭”的險峻情況。
不,等等,為什麼這樣重要的艙室為什麼會被這樣輕而易舉地打開……?!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的頭目愕然地看着少年一成不變的微笑,扯動了下僵硬的嘴角,到底沒能冷笑出來,沉默后艱難發出的聲音也顯得異常乾澀:“我們無意與港口黑手黨為敵,剛才有個狡猾的女人奪走了我們交給客人的商品,在交易徹底完成之前,保障客人的安危和商品的安全是我們的義務,恕我直言,那個女人,在進入了這條走道后,就消失了。”
說這話時,那個頭目毫不掩飾懷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時音的身上。
“是嗎?保障客戶的安危,還真是可靠啊,我這邊都想加強與你們的合作了呢——”從太宰沒什麼變化的表情里根本讀不出究竟是誇耀還是輕諷,鑒於他明面上沒有說出任何嘲弄的話語,就姑且認作是讚美之詞好了,他甚至於相當和善地提出了建議,“我記得走廊里有監控設備,去監控室里看看說不定能得到什麼意想不到的答案,不過,鑒於你相當地懷疑我的女朋友……”
“雖然我想說,小姐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沒有閑心也沒有餘地跑到別的地方去。”他回頭,“小渚要不要出來招待下客人……?”
溫和親昵的語氣里並無催促的意味。
招待?
時音稍稍偏了下頭。怎麼招待?從黑手黨的角度來理解這句話,白崎時音就只能想到最為簡單粗暴的招待方式——把他們做成鹹魚刺身扔到大海里去餵魚。
不過她不殺人,唔……社長會生氣,所以這個手段就有待商討了。
於是她拉住了太宰後背的衣服,朝他身後躲了躲,搖了搖頭。
“哎,抱歉吶,”太宰像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寵溺地說,“女朋友她太膽小了。”
正在這時,頭目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歉意地點了下頭,朝下屬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保持警惕,然後離開了房間。
白崎時音其實不太理解太宰為什麼這麼胸有成竹。儘管太宰披在她肩頭的黑色風衣遮住了她身上的鮮紅血跡,不過對方採取強攻的手段,還是能從蛛絲馬跡里揭露她的身份。
很快就從門外返回的頭目臉色有些古怪,他看了兩人一眼,思量后謹慎地開了口:“是我們唐突了,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大人和……這位小姐。我們並沒有與港口黑手黨為敵的意思,侵入港口黑手黨倉庫的事情,也並非是組織的指示,是我考慮不周,獨斷行動了,改日再登門賠罪,還請見諒。”
“哎呀,還請別這麼說,你為組織盡心的行動值得誇獎,你們的首領也會為擁有你這樣優秀的部下而高興吧,”上一秒還在嬉笑的太宰,下一秒就雲淡風輕地收斂了笑意,語氣無波地道,“那麼,既然誤會已經解除了,就離開吧——”
一觸即發的戰鬥,就在太宰治三言兩語中落下了帷幕。如果不是他,這件事絕對不會被這麼輕鬆地解決掉。
在黑衣組織的人走後,白崎時音望着太宰清秀的臉不知不覺間出了神。
——反覆無常,腦袋卻又相當的聰明。
但她不擅長應對。
儘管這才第二次見面,白崎時音已經擅自地給對方下了定義,並且……雖然說不太清楚,但是,時音的確在這個人的身上,找到了和森醫生類似的某種潛質。
因為走了神,再加上她告訴他的,本來就不是她的真名,於是在太宰治第三次開口喚“潮田小姐”的時候,時音才反應過來他喊的是她。
“啊?嗯,”白崎時音恍惚地應了聲,“怎麼了?”
“小姐身上的傷還好嗎?”太宰體貼地問着,如果不是因為他剛才毫無掩飾的鋒芒畢露,盛氣凌人,時音也會被他這副溫柔的表象欺騙。
“我沒事,”白崎時音說著脫下了肩頭的風衣,將它遞還給了他,“謝謝。”
太宰治並沒有接過風衣,笑着說:“小姐的禮服上沾了血,被那群人看見了會有麻煩吧,雖然他們暫時被我打發走了,小姐還是不要掉以輕心比較好哦,衣服有機會再還給我吧。”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他似是不經意間地提起,預言性質的言辭卻被他說出了一種篤定的奇妙意味,“我有這種預感,潮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