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個搞事的是暴力醫生
小時音認識的醫生=小時音的熟人=小時音要帶我去見她的朋友了!
一瞬間在腦海里將上述三個短句畫上了等號的黃瀨涼太眼都不眨地爽快答應。
並非沒有理由。
在海常高校高三D班的人眼裏,白崎時音是個顯眼到有些奇怪的女孩,所謂的顯眼,並不單指少女令人矚目的外貌,和特立獨行的態度,還因為她給人以捉摸不定的神秘感,同班三年,就算是一直都和白崎時音座位臨近的黃瀨,也不知道她的許多事情。
她的家庭成員、生日、過去的朋友,所有的一切在他們的印象中都是空白。
白崎時音幾乎沒有提過自己以前的事情,其他人在她那張漠然的表情下也會失去繼續追問的勇氣,所以,白崎時音難得的主動提及,黃瀨涼太自然要抓緊時機。
不過,在他答應之後,白崎時音卻少見的露出了猶豫的神色,沉默了兩秒才繼續道:“嗯……不過醫生是個有點奇怪的人,所以,還請不要被嚇到了,黃瀨君。”
——咦連小時音都說奇怪的人,總感覺更加好奇了呢。
渾然不覺自己將時音也划入了怪人一項,黃瀨涼太一派輕鬆地說:“唔誒?被嚇到什麼的……那,小時音到時候可千萬要保護我呀!”
“嗯,我會的。”認真點頭的時音在黃瀨眼裏也可愛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然而,其實她真的沒有開玩笑。
白崎時音這次沒有迷路,因為出租車直接將他們送到了與謝野住宅的樓下。
與謝野晶子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醫,是位成熟而美麗的女性。擁有異能力“請君勿死”——但只能治療瀕死之人,所以每次使用能力的時候,都要將人弄個半死。
不過,雖然被冠以“沒常識”的名號,但就算是白崎時音也知道,對待只是發燒的黃瀨君,不能用與謝野的異能力來治療……時音倒是沒有想過這樣做會給人留下心理陰影之類的,只是單純的覺得和臨死時的疼痛比起來不太划算。
反而是聽明了時音來意的與謝野掩不住臉上的失望,她喪氣地將手裏的柴刀哐當一聲杵在了地面上:“什麼嘛,聽時音說要帶人來治療,虧我一早就做好了準備等在這裏,結果就這樣啊。”
——嗯,備着柴刀等待。
“唔,普通的治療就可以了,”白崎時音不放心地叮囑,“與謝野桑。”
——畢竟,就算是她,也完全不想被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治癒。
“是是。”伸手打了個哈欠的與謝野將柴刀靠着桌腿放置,從飯廳餐桌上的醫藥箱裏開始翻找工具,口中還在慵懶地嘀咕道,“啊啊,放到哪裏去了呢?”
白崎時音說她的醫生朋友“有點奇怪”的時候,黃瀨涼太還不以為意,現在想想,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心驚膽戰地看着穿着性感睡衣的短髮女人從醫藥箱裏翻出了菜刀、電鋸之類的危險物品,想着“哪裏的醫生醫藥箱裏會裝這種東西啊?!”,黃瀨忍不住開了口:“那個——”
“我記得你是叫……黃瀨涼太吧?到我的房間來。”然而黃瀨剛剛開口,與謝野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瞥了過來,見黃瀨露出了退縮拒絕的神色,於是挑起了艷麗的眉梢眼角,邁開了白皙修長的腿向他走去,一把拽住了黃瀨的衣領。
黃瀨比與謝野要高很多,被女人伸手一拉,不得不低頭彎腰湊近了她,黃瀨涼太下意識地看了白崎時音一眼,然而少女在看桌面上像是宣傳單一樣的花哨紙張,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白崎時音沒有察覺,與謝野卻是很清楚地看見了黃瀨眼裏的在意,她輕笑出聲:“放心吧,我可是很好的醫生,不然時音也不會帶你到這裏來了。說起來,這還是時音第一次把朋友帶到我面前呢,你難道是時音的小男朋友?”
“誒——”黃瀨略微一怔,眼角餘光偷偷瞄向了抬頭看來的時音,無法從少女一向缺少情緒波動的臉上讀出她此刻的想法,他遲疑了一下,才揚起了和往常無異的開朗笑容,“男朋友什麼的,才不是啦。”
因為黃瀨涼太已經解釋過了,於是時音就將到口的話咽了回去,見黃瀨仍舊心存疑惑,於是替與謝野辯解道:“與謝野桑是社裏的醫生,異能,啊不……醫術很厲害。”
——糟糕,差點就把異能力的事情說出來了。
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具有特殊性,再加上黃瀨君是表世界的人,所以時音認為,黃瀨君還是不要知道異能力的事情比較好。
轉開了話題的白崎時音打量着黃瀨涼太的神色,想要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她剛才脫口而出的“異能”兩字。
“誒?小時音介紹的醫生我當然不會懷疑。”似乎無所察覺的黃瀨默默地收回了落在醫藥箱裏的刀具上的視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好想回家……
“哦?難道你還想懷疑我的治療?”與謝野拽過黃瀨的衣領,威脅十足地眯了眯眼,隨後大刀闊斧地往屋內走去,給出了十分可靠卻又耐人尋味的保證,“另一個醫藥箱在房間裏,不用擔心,只要你沒死,我就能救活。”
——救活什麼的……咦咦?明明這才是最需要讓人擔心的吧?!
黃瀨涼太感覺自己無法再保持緘默了:“……我忽然我發現我已經好了!與謝野桑!”
當然,毫無意外地——
黃瀨涼太的“垂死掙扎”被與謝野晶子選擇性忽視了。
目送與謝野晶子將欲哭無淚的黃瀨帶去診斷,留在了客廳里的白崎時音,重新看向了手中的彩紙。
這張宣傳單混雜在與謝野餐桌上擺放的那一大堆外賣廣告單里,應該是被與謝野晶子無意間帶回來的。
上面用馬克筆寫着[夜斗神幫你解決一切煩惱!電話090-XXXX-##3X],還是寫在了其他餐廳的廣告單上。
好可疑。
更為可疑的是,白崎時音今天才見過這個電話號碼——在幸村君手機的短訊界面里。
·
診斷完成,開了藥方和說了注意事項,送白崎時音和黃瀨涼太出門的時,與謝野晶子突然提到:“對了,時音,你明天來社裏一趟吧,社長估計有工作要拜託你。”
於是,在離開了與謝野的住宅后,出於好奇,黃瀨忍不住詢問:“工作?小時音是在做什麼兼職嗎?”
“算吧?”時音點點頭,“在監護人開辦的偵探社內幫忙。”
“誒誒?小時音是偵探嗎?”黃瀨詫異地看向了她,雖然想像不出來白崎時音當偵探的樣子,但還是附和了一句,“很厲害啊。”
“不,”白崎時音卻斷然道,“我是打雜的。”
由於時音這句話接得委實太過乾脆,黃瀨涼太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這要他怎麼接話啊。
“偵探社的偵探……”這麼說著,白崎時音突然停下了腳步,沒能察覺到黃瀨的尷尬,她抬頭看着前方的車水馬龍,夜晚如晝的燈海映照着少女清麗柔和的側顏,呈現出了恍惚而迷離的光,許久的停頓后,時音嘆了口氣,她流露出了複雜難言的神情,語氣卻是輕柔而平緩的,“只有亂步君一個人。”
·
和黃瀨涼太在路口道別後,白崎時音打車回了家。
洗浴后,她換上了糖果色圓點花紋的睡衣,將頭髮擦拭得半干,拉開了飯廳的冰箱,目光從各種各樣的麵包、果汁上依次滑過,最後眼神放空地合上了冰箱門。
——有點想吐。
就算是對食物沒那麼挑剔的白崎時音,在連續吃了一個星期的麵包后,也對這類東西產生了抗拒心理了。
——果然明天還是去超市買點時蔬做料理吧。
這麼想着,已經打算餓肚子了的白崎時音,又重新打開了冰箱門,從裏面拿出了一盒牛奶,倒入了玻璃杯中,再放入了微波爐里進行加熱,打算喝了后就去睡覺。
在等待着牛奶被加熱的時間裏,白崎時音從客廳的茶几上拿起了手機,遲疑了一會兒,回想起白天碰見幸村精市時,對方蒼白疲憊的神色,少女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巧地躍動,輸入了在與謝野桑家中意外見到的那串號碼,並撥打了出去。
提示音響了三聲,被人接起。
“嗨嗨,我就是快速省錢又令人安心的配送神明夜——,嗚哇哇——,你突然間幹什麼啊?!”從手機里傳來的男人興高采烈的聲音,就像是被刀砍斷了一般,不……實際上也是如此。
這也難怪,因為那份聲音並不單單是從手機里傳出的,還在少女的背後乍然響起。
扔下手機,從果盤裏抄起水果刀,轉身刺入來人。
面對“襲擊”,白崎時音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意料之外的,水果刀沒有刺中“襲擊者”,而是擦着對方的腦袋而過,釘入了他身後的冰箱門上,也砍斷了他即將說完的客套台詞。
狠狠扎入了冰箱門的水果刀發出了錚錚的悲鳴聲。
“是空間類型的異能者嗎……?”白崎時音偏了偏頭,緊盯着對方的動作,冷靜地詢問道,水果刀卡在了門板上,一時拔不出來,在她思考着要不要用異能力徹底破壞掉冰箱的時候,對方驚詫地開了口。
“異能者……?不、不是!才不是那種東西,我是神!夜斗神!”夜斗將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給她看,着重強調道,“是你打了我的電話,我才來的吧!”
那上面,確實是她的手機號碼。
沒有從這個人的身上感知到敵意,白崎時音沉默了一會兒,才鬆開了水果刀的刀柄,打量着男人的裝扮,不信任地詰問着:“穿着運動服的神?”
“不要以貌取人啊,可惡,總有一天我會站在八百萬神明的頂端,在那之前——”夜斗扒了扒自己的頭髮,懊惱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你有什麼願望嗎?信徒。”
——幸村君……是想要請求一個,妄想症晚期,穿着運動服自稱神明的人嗎?
白崎時音並不相信神明這樣不可思議的存在,至於像她這樣擁有特殊力量的人,時音則認為這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
面前的男人,估計也是能力者吧。
只是有點“中二”而已。
“沒有……”這麼回答過後的時音剛要將夜斗趕出房門,忽然想起了對方寫在廣告單上的標語,視線從冰箱門上的水果刀收回,看向了夜斗的臉,“說起來,你什麼都做吧?”
“只要向我奉上五元的香火錢,信徒的願望一定為其完成!”夜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保證道。
“好便宜,”白崎時音發自肺腑地感嘆后,直白地提出了她的要求,“我餓了,能幫我做飯嗎?”
“哈?”不等夜斗反應過來,時音就將裝着零錢的錢包扔給了他。
“冰箱裏沒有菜了,樓下就有超市,隨便買點什麼上來都可以,剩下的錢歸你。”白崎時音並不缺錢花,因為對錢的態度比較無所謂,所以對於直接將錢包給別人這件事,也絲毫沒有擔心的感覺。
“我只要五元就夠了,”夜斗從錢包里拿出了五元的硬幣,拇指彈在了硬幣的反面,將它拋向了空中,又敏捷地伸手抓住,“你的願望,我夜斗神確實聽到了。但是,你的願望,真的只有這一個嗎?”
那個身穿運動服,看起來很不靠譜,自稱是神的男人突然問:“你最近有沒有遇上什麼麻煩的事?”
神色依舊漫不經心,夜斗冰藍色的眼眸里卻仿若暗光流轉而過,直直地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