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不是屏風

“賞。”

皇上大笑了幾聲，沖皇後點點頭。貴妃的眼神從宋承嫣的面上一掃而過，充滿蔑視。太子已經娶了左相家的女兒，而皇后無子，右相家又只有這麼一個孩子，看來以後會是個麻煩事呢。

“皇上，舜英今日為了給皇後娘娘祝壽，可將她的寶貝帶來了，那東西臣妾問她討過兩次都未得呢。”

“哦？快呈上來。”

抬禮太監一聽皇上發話，立刻搬來了，掀開紅布，果然是拿得出手的壽禮，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大小估計一個成年人的雙臂剛好環住。方醒看得起了賊心，只是這東西真不好搬，還是算了..

“太子妃有心了。”皇后只是不冷不熱的笑了笑繼續道，“皇上，倒是許久未見大學士家的千金了，臣妾倒一直想着她的琴音..”

雖然皇后這般冷淡疏遠，太子妃也並未生氣，端正的坐在太子旁邊，今日不過是個過場，無子的皇后，與貴妃生的太子的正妃，若說二人親密無間那才是出鬼了。葉如煙的喘氣聲稍稍加重，方醒心裏冷笑，她這是在慶幸換了壽禮？嘖..早了些，很快葉如煙便會寧願被人撞了賀禮壓一頭，也不願..

這少女彈得極好，十分悅耳，至少不懂古琴的方醒是這樣認為。一曲結束，皇上說了幾句好聽話。方醒眼神空洞的虛看着前方，忍下一個哈欠，眼看着又一女子上場跳舞，方醒徹底沒了興緻，又喝了一口花酒，招來葉尚書的冷眼..

白昱墨根本無心這樣的場合，緊閉着雙眼靠在椅背上，消磨這無聊的時光，皇上也徹底無視着他，同他座位之下的白昱祁聊的熱火朝天，剛聊到過陣子偃安要舉行的科考，皇上忽地想起什麼，朝下方看去..

“父皇，葉尚書的千金葉如煙，特意為母後備了壽禮..”

太子知道皇上一定是想起了方醒，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露出驚愕的神情，上座貴妃美麗的眸子一沉，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太子直搖頭。太子妃的臉上倒沒什麼波瀾，可方醒清楚的看到，她刺繡鑲邊的湖水藍衣袖動了動，想必桌下的手指握得甚緊。皇上的眼神剛好落到了葉尚書這一桌，聽話立刻轉為不悅。

太子尷尬的坐下，他也是無可奈何，葉如煙那樣祈求他，在千秋節上為她開口，說是因為方醒故意準備了同樣的賀禮..

“那便呈上來。”

場面瞬時冷了下來，皇后朝抬禮太監點了點頭，想必她也喜歡看到這一幕，方醒埋頭按住腕上的手環，心想千萬要忍住，這場面可不能笑出聲..

“恭祝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如煙拙劣，繡的這面百壽屏風，還望娘娘不棄。”

葉如煙眼眸閃過亮光，話語間甚至有些激動，她自然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但是太子肯為她開口，足以讓眾人看清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就算此時受到皇上的訓斥也值了..

烏木邊框的對摺屏風，內里明黃色綢做底，用罕見的石青色綉着各種不同形式的壽字，還是雙面綉，的確下了一番功夫。不知皇上是不是在故意成全太子，見到賀禮顯得頗過歡喜..

“有心了，賞。”

“謝皇上。”

葉如煙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坐回方醒的旁邊，貴妃目光如同鋼針一般落在她身上。讓葉如煙有了身處寒冰臘月之中的錯覺，手指忍不住的打顫。皇上淡笑着扭過頭，貴妃立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回以微笑。

葉尚書眼中閃過一絲不明，葉如煙原本準備的什麼，他是知道的，怎的就換了？不過想到太子方才的舉動，還是滿意的笑了笑。

“方醒？朕有日子不見你了，今日可備了壽禮？”

皇上的眼神仍停留在葉尚書這一桌，突然的發問，令眾人的目光齊齊的聚在方醒身上，葉尚書緊張的忙在桌下踢了方醒一腳，方醒心中記下，無語的走到桌子一側做勢跪下..

“上前來說話。”

皇上對方醒的態度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方醒點了點頭，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淺笑，款款行至。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看着方醒禮儀周全，葉尚書才算放心的吐了口氣，皇後面對落落大方的方醒，眼中也是飛快的劃過一抹驚訝，很快恢復如常。

“果然女大十八變，修兒每日都要在臣妾那念叨幾回呢。今日可算是見到本尊了。”

“修兒何止是在皇後面前念叨，方醒，前幾日世子說你會提詩，朕倒不知你還有此才情？”

“回稟皇上，謬讚了，臣女那些只是小打小鬧，登不得檯面的。”

皇上見方醒在這樣的場合下還能沉穩面對，心情略略好了幾分，轉眼看向太監已經將她的壽禮抬出，倒是好奇方醒會給他什麼驚喜。

紅布被掀開，黃花梨木的插屏式立座屏風，用邊抹做大框，中以子框隔出屏心，四邊是鏤空的雕螭紋絛，底板用兩塊厚木雕抱鼓墩。只是這樣款式的屏風已然是老舊玩意..眾人不禁竊竊私語，等着看方醒的好戲，心想她人是變了，皇上也這般抬舉，可她的本事說破了天，也只能準備這麼個東西。

“你們姐妹倒是同心，一樣準備了屏風，子框裏的圖是你繡的嗎？”

葉如煙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皇上略微有些失望，言語中還是幫着方醒，皇后立刻領悟親自走了下來，認真的看着子框裏的圖，中間是一條急轉的溪流，兩邊是郁蔥的草地，左面草地上有一隻白鶴做起飛狀，右側是一塊假石，上面站立着一隻白鶴看向對面的那隻，身後還有一顆仙桃樹挺立，枝幹蔓延在整個上半部的圖裏，而圖的中間還有四豎行小字。

“這竟是畫的。是方醒你畫的嗎？倒是栩栩如生，這還有詩..”

皇後走近細細默念着子框裏的詩，隨即拿手帕害羞的挽面而笑。

“是什麼詩。讀來給朕聽聽。”

“臣妾可讀不了這詩..”

皇后讓道一側，高公公連忙下來眯眼讀了起來。

“回皇上，是宋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哈哈。”

皇上豁然笑了開來，對方醒的認知又多了一分，還真沒想到方醒會做這樣討好的詩句來。

白昱墨一直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烏黑的眼眸里有一道冷意閃過，快的讓人捕捉不到，許是顏澈在他面前太過誇張方醒，今日遇到，倒覺得失望不少，覺着跟那些敷衍趨勢的女子沒什麼兩樣。根本沒有看向方醒一眼，抬手轉着輪椅便悄然離場，眾人似乎也習慣了他這般，根本無人在意。

“長壽仙鶴，方醒姑娘有心了，你這個年齡能寫得一手好字倒是難得，本宮很喜歡。”

的確，憑這幅畫加上首詩，是不會輸於葉如煙的屏風。皇后親自抬手攙扶方醒，方醒趕忙站起身，這詩都將皇后誇上天了，她能不喜歡？卻只是裝着誇方醒字好..貴妃不屑的瞧了一眼。

“一絲新意也無，看來看去都是屏風..”

若是平常，貴妃絕不會打壓任何人來助長葉如煙的氣勢，只是今日方醒這詩，提的實在招人恨，方醒含着一抹得體的笑，抬着外框將屏風轉了個身。

“臣女的壽禮，不是屏風..”

皇上抿了口酒，臉色微動，他就知道方醒一定會給他好戲看。皇后本意回座位上，一聽方醒這話也止住了腳步，只見方醒去掉子框上方和左右的幾個暗扣，便將背面的木板拿了下來，凡是座位靠前能看到的皆震驚當場，最為震撼的莫過於離得最近的皇后..

“這..這是？”

“鏡子。”

方醒拿着木板點了點頭，輕輕回著皇后的話，這個時代多的是打磨的銅鏡，照得模糊不說，顏色更是照不出本有的色彩。皇后難以置信的用手觸摸着鏡面，發現連她的毛孔都能一覽無餘..

“此乃玻璃鏡，是臣女在皓月偶然尋得其法制出，鑲嵌在屏風上，怪不得貴妃娘娘以為這是屏風，早前父親和王姨娘見到，也這般以為呢...”

方醒簡單的一句話，便四兩拔千斤的反擊了撞禮事件，言下之意便是，她方醒準備的不是屏風，可王姨娘看到了以為是，恰巧葉如煙就準備屏風，意味不言而喻，也將葉如煙熬了幾個日夜的禮物化成了個笑話。皇上乾脆就從龍座上走下來，白昱修等人也是伸長了脖子看，就是一面鏡子，擱現代真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到了這地方還真成罕見的玩意了。

“你說這鏡子是你做的？”

“回皇上，正是。”

皇上滿意的笑了，親自將屏風小心的前後調轉，場下官員見到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各種讚歎不絕於耳。葉如煙臉上陰鬱一片，這一仗，她輸了，輸的徹底。太子緊皺眉頭看着此刻的方醒，太陽的餘輝照耀在她的臉上，襯的她光華璀璨..一想到這裏連忙搖頭，他是瘋了不成，居然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