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愛情歲月
“我不知道”魏毓說著。
申屠葉朗笑,說:“你知道什麼?你連我喜歡你都不知道。”
魏毓泣不成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申屠葉朗說:“你死了之後我也想過不活了,我吃過安眠藥,割過腕,小庭,我不是要丟下你,我想過去找你的,但是太難了。”
申屠葉朗又哭了,說:“太難了,我不知道我見到你之後要跟你說什麼,我怕你會厭惡我,厭惡我打擾了你死後的生活。”
申屠葉朗開始劇烈的咳嗽,魏毓想起剛才那醫生說申屠葉朗的肺部有損傷,他現在說話呼吸都特別困難。
魏毓讓他別說了,可是他說:“有些話說不出來,我死也不瞑目。”
申屠葉朗突然爆發了一股特別大的力氣,他死死抓着魏毓的手,說:“你幫我告訴顧子庭,我錯了,我後悔了,我不應該跟她分開的。”
魏毓胡亂地點頭,說:“我一定告訴她,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申屠葉朗突然又開始笑。
“她當初跟我說,要把我的名字和她的一同刻在墓碑上,讓所有來拜祭的人都知道她們是一對,我當時說她痴心妄想,但是心裏是高興的。”
申屠葉朗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笑,說:“我現在也有這個妄想,我想把我們的名字刻在一起。既然沒辦法一起出現在結婚請柬上,那刻在墓碑上也是可以的。我也想讓所有知道我的人都知道她,知道我們曾是一對。”
魏毓點頭,說:“阿朗,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跟你結婚,只要你好好的,我跟你結婚。你想去國外我們就去國外,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
申屠葉朗突然睜開眼看了她半晌,然後搖搖頭,說;“你不是我的小庭,我的小庭長得沒有你這樣漂亮,你是魏毓,你喜歡韓行川,我知道的。”
魏毓搖頭,說:“你知道的。”
“有上一輩子就夠了,就夠了。你好好的活着,以魏毓的身份活着,顧子庭,就當她死了吧。”
申屠葉朗說:“我就當她死了,這樣起碼能安慰我自己,我死了之後,是能找到她的。”
申屠葉朗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說:“你現在很好,非常好,顧子庭曾經想要的所有東西你都有了,你好好地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魏毓抓着他的手,還想說什麼,但申屠葉朗閉上了眼睛,也鬆開了她的手,說:
“你出去吧,我想見見我父母。”
魏毓只能起身,跟着醫護人員出了門。
陳晨宸一見她的身影出現就趕上前來抱住了她,果然,下一秒魏毓就開始往地上跪去。
陳晨宸抱住她,說:“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嚇自己。”
魏毓撲在他的懷裏,從一開始的抽噎到後來的放聲大哭,韓行川站在幾步外,默默地看着她。
魏毓一步都走不動,陳晨宸就抱着她坐在手術室門口的地上,周圍靜謐地只能聽到時鐘在走動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申屠葉朗的母親在醫護人員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來到魏毓的面前,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伯母!”魏毓驚恐地叫了一聲。
申屠葉朗的母親握住魏毓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說:“葉朗想把小庭的骨灰接回來,請你答應,請你答應我一個即將失去兒子的母親的心愿。”
說著就要跟魏毓磕頭,魏毓攔住她,說:“我聯繫,我這就去聯繫。”
申屠葉朗的母親磕磕絆絆地站了起來,朝着魏毓鞠了一個躬,說:“謝謝。”
手術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出來的是一個國內醫生,他輕輕地摘下了口罩,衝著申屠葉朗的父親搖了搖頭,說:“準備後事吧,節哀!”
一個小時后,申屠葉朗蓋着白布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
申屠葉朗的母親當場哭昏過去,陳晨宸從背後捂住了魏毓的眼睛不想讓她看。
魏毓輕輕推開他,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邁着步伐走到醫護人員旁邊,揭開白布看了一眼。
護士說:“走得很安詳。”
魏毓點點頭,伸手撫了撫對方的眼睛,替他把散落的頭髮理到腦後。
“我來吧!”
她伸手撫上了底下的病床,在醫護人員的引導下推着申屠葉朗往太平間去。
陳晨宸想來幫忙,魏毓攔住了他的手,說;“他不喜歡你。”
陳晨宸撤回手揉了揉眼睛,這一揉,就把眼淚揉出來了。
魏毓推着申屠葉朗慢慢地,沉重地一點點往前走。
走過長長的走廊,走過晦暗的電梯,走過旁人或同情或淡然的目光,走過她和申屠葉朗這麼些年的愛情歲月。
站在太平間門口時,魏毓突然改了主意,說:“這裏面太冷了,不去了。”
醫護人員全部一臉為難地看着申屠葉朗的家人,想讓他們幫忙拿個主意。
申屠葉朗的父親記掛着申屠葉朗的母親,對着魏毓說:“我兒子交給你了,別讓他受委屈。”
魏毓點點頭,讓陳晨宸聯繫了殯儀館。
出醫院的時候周圍全讓各家媒體以及申屠葉朗的粉絲包圍,四周圍得水泄不通,車子根本出不去。
魏毓和所有記者媒體以及粉絲站在對立面,請他們讓開。
申屠葉朗的粉絲哭着喊着,說要見他最後一面。
魏毓說:“之後會徵求他父母的意見決定是否舉辦告別儀式,現在請你們讓開。”
“你算什麼玩意兒?你憑什麼做主?”
魏毓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陳晨宸在旁邊說:
“歸根結底,這都是我們的家事,我們很感謝你們作為粉絲對申屠葉朗的支持,但是也就到這了,希望你們能夠對申屠葉朗以及申屠葉朗的家人保持足夠的尊重。”
說到這韓行川找來的安保人員也到了,在安保的護送下,她們順利從人群的包圍中擠了出去。
陳晨宸和魏毓坐在一起,韓行川坐在副駕駛上,後面是裝着申屠葉朗遺體的冷凍箱。
陳晨宸抱着魏毓在搓她的身子,說:“你哭吧,你心裏難過就出來,別憋着。”
說著倒是自己先哭了出來,說:“怎麼就死了呢?他那樣子惡劣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
“可見禍害遺千年的話不準。”魏毓說道。
陳晨宸撲在魏毓的肩膀處哭,從壓抑地啼哭到放聲大哭。
魏毓打開車窗把手伸了出去,說:“你看,下雨了。”
“去年的今天也下雨了。”
陳晨宸看着窗外,說了一聲:“生不同衾死同穴,一切都是因果。”
申屠葉朗的母親還沒醒來,申屠葉朗的後事魏毓也沒法做決定,申屠葉朗的遺體只能停靈在殯儀館裏,等着後面的安排。
又黑又陰冷又寬闊的屋子,只有躺在床上蓋着白布的申屠葉朗和坐在地上的魏毓。
韓行川說:“我怕她身體受不了。”
陳晨宸說:“她現在暈了最好,這個時候,清醒的人是最難過的,由她去吧。”
凌晨的時候申屠葉朗的父母終於趕來,魏毓向他們尋求後事處理的意見,要不要舉行告別儀式。
申屠葉朗的母親擦着眼淚,說:“當時小庭死得時候是什麼時候火化的?”
魏毓感覺那種肋骨戳進心臟里的疼痛感又來了,她強忍着疼痛,說:“當夜。”
申屠葉朗的母親嘆了口氣,說:“那就當夜火化吧,他死前一直笑着說,說小庭一年前也是這個時候死的,也是因為車禍,他說這是緣分,既然這樣,就今晚火化吧。”
申屠葉朗的母親再次哭倒在地,說:“他說小庭因為火化入不了祖墳,只能呆在國外,他說要跟小庭葬在一起,這個傻孩子。”
魏毓感覺自己全身疼得都麻木了,她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痛苦的申屠葉朗的母親,竟然是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哀莫大過心死,她現在終於明白了。
陳晨宸說:“一會兒火化你就不要去看了吧。”
魏毓搖頭,堅持要陪他到最後一刻。
陳晨宸拗不過她,只好陪着。
看見申屠葉朗被推進燃着熊熊烈火的洞穴里。
他自己都忍不住哭得不能自已,申屠葉朗的母親也再次哭倒。只有魏毓,像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任誰勸也不聽,任誰勸也不走。
陳晨宸把手中的玻璃罐子遞給魏毓,說:“這樣不好吧,我看還是要用正經的骨灰盒,我手裏有個上好陰沉木的盒子。”
魏毓搖搖頭,輕聲說:“當初裝我的也是這個玻璃罐子。”
陳晨宸不再說話。
魏毓朝着何垣招招手,說:“你來!”
申屠葉朗的父親不同意,說自己兒子的骨灰怎麼能讓一個外人來撿。
“他不是外人,當初顧子庭的骨灰也是他撿得。”
再沒有人有其他異議。
何垣含着淚,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骨茬子整齊碼在了那個玻璃罐子裏。
魏毓抱着那個罐子,抬頭看了看屋外的天空,突然笑了,說: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