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作土匪婆
“當時還在現場的正是原告嫡親妹妹、死者表妹——安大小姐安佳!”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安喬更是暴跳如雷,想他一向自詡溫文有禮的書生,此刻都在公堂上差點去推搡咒罵關欣怡了,可想而知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
眾所周知,事發當日安家大小姐並沒有出門,還請了郎中上門看診,等於有“不在場證據”,關欣怡卻突然說當時安大小姐就在現場,這怎能不令人驚奇?
“肅靜!”江沐塵一拍驚堂木,百姓們瞬間安靜下來。
“大人,她污衊舍妹!”安喬鐵青着臉抱拳道。
江沐塵望向堂下:“繼續講。”
安喬一得令,瞪了眼“污衊”完人後還跟沒事人一樣的無恥女人後道:“舍妹那日並未出門,安家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關欣怡:“令妹那日就是出門了,舍妹丫環秋菊可以作證!”
安喬聞言立刻反駁:“那是被告的丫環,當然為她說話,口供不作數!”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關欣怡冷笑:“我這丫環口供不作數,那你方才還說安家所有人都可以為令妹作證,難道你們安家人替令妹作證的口供就能作數了?”
“說得好!”堂下不知誰突然吼了一嗓子,隨後觀審的人百姓不少人也紛紛道起好來,反正還是那句話:關二河雖不討人喜歡,但安家更不是東西,此案還是向著關家更好!
安喬斯文俊秀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忙彌補:“本家人口供是不作數,但當日我們請了大夫,大夫可以給舍妹作證!”
關欣怡冷哼一聲,看向堂上正襟危坐的男人:“大人,原告提到作證的大夫,可否請這位看診的大夫上堂?民女有一些疑問想請教。”
“准了。”作為公正嚴明的縣太爺,不管原告還是被告,只要提出的要求在合理範圍內,江沐塵都會答應。
開堂審案,相關人證一般都是提前就找好在堂下等候的,有的是原、被告請來,有的則是縣衙要求過來上堂的。
很快,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大夫走上堂來跪下:“草民叩見大人。”
江沐塵問:“你是當日安家請來給安大小姐看診的大夫?”
“是草民。”
“當日的情形你描述一遍。”江沐塵命令道。
大夫不敢隱瞞,將大概幾時被誰請去給安大小姐看診都說了。
他說完了,江沐塵看向彷彿胸有成竹的關欣怡:“關姑娘有何問題要問人證?”
“大人,民女要問的只有兩個問題,其一,王大夫平時是否經常給安大小姐診脈?其二,當日王大夫看診時可是親眼看到病人安大小姐?”
安喬聞言再次暴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想誣陷安家收買王大夫作假證!”
這話問得很陰險,這是引得王大夫厭惡上關欣怡呢。
果然,王大夫臉色變得不好看了,冷冷地看了關欣怡一眼回道:“老夫很少去安家看診,當日是第一次給安大小姐看病,老夫說的都是事實,根本沒有被任何人收買作假證!”
“王大夫誤會了,我沒有懷疑您作假證,您不要被原告言語誤導。”關欣怡白了安喬一眼,這人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禮義廉恥沒學多少,壞水到是學了一肚子!
江沐塵拍了驚堂木,嚴肅斥道:“代訴關姑娘問人證話時,原告不得多言!”
“大人英明!”關欣怡高興地拍了下馬屁。
英明你大爺!安喬強忍着才沒有將這話噴她臉上。
關欣怡看向臉色不怎麼好的大夫:“王大夫,當日您給安大小姐診脈時可親眼看到她了?”
“你……”安喬剛要開口被就堂上縣太爺冷冷的目光瞪得立刻閉上嘴,只能聽着關欣怡說,自己不能插嘴,氣得直肝疼。
被問話的王大夫眉頭一皺:“老夫不明白你的意思。”
關欣怡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大人,民女問這兩個問題,只是想證明一點,安大小姐故弄玄虛令丫環假冒自己待在房裏稱病,而她自己則出門引着舍妹一路走到案發現場!”
“你胡說!”安喬到底是沒忍住氣怒出聲。
江沐塵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警告:“原告休要以為有功名在身本官便一再容忍你藐視公堂!本官最後一次警告你,被告在問人證話時你不得插嘴,同樣的,你問人證或被告話時,關姑娘同樣不得插嘴。”
“民女謹遵大人吩咐!”關欣怡聲音清脆地大聲說道。
反觀被批評了的安大少爺則想死的心都有了,想他堂堂一名秀才,居然眾目睽睽之下遭此羞辱,早知這樣他就不該登這個堂當原告!
一個小小縣令敢這般張狂,待自己中舉作了官,看怎麼收拾這個小小縣令!安喬低垂着頭暗自發狠。
江沐塵是什麼人?眼睛是出了名的毒,只掃一眼就大致知道低垂着頭的安喬想什麼,不再理會他,看向關欣怡:“關姑娘為何會有這般猜測?”
問的是丫環代安佳卧病在床一事,關欣怡忙道:“稍微講究點的人家女眷看病自來都是放下床幔只伸出一截手臂給大夫看診,而王大夫方才說了他是第一次給安大小姐看病,這就是問題所在!一般人生病,大多情況下都是找經常看診的大夫,可是當日安大小姐偏偏尋了完全沒給其看過診的新大夫,這是為何?因為當時躺在床上稱病的人並非安佳本人,如果請熟悉的大夫看診只需一摸脈便會立刻查覺!”
這還是前幾日關大夫人暈倒,她跟着大夫進房裏看到丫環將床幔放下遮住病人的一幕豁然想通的。
王大夫聽得眼睛越睜越大,開口道:“大人,草民確實沒有看清床上病人的臉,都是丫頭婆子喊其大小姐,草民才以為那是安大小姐。”
關欣怡又問:“王大夫可還記得當日您診出的‘安大小姐’生的是什麼病?”
“風寒之症,身體發熱,咳嗽不止,還診出病人當時身體狀況不佳,病情三五日內不容易養好。”
關欣怡唇角微揚,她望向堂上:“大人,據民女所知,安大小姐院內有一名叫倩倩的丫頭染了風寒咳嗽多日,若我沒猜錯的話,當日躺在床上讓王大夫看診的人正是倩倩!”
安喬急了,看向江沐塵:“大人,在下有話說。”
“准。”
終於讓他說話了!安喬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瞪向關欣怡:“這些只是你的猜測,而非事實,你這樣我有權告你污衊!”
“是否是污衊,大人讓人將那名生了病的丫環請上堂來,王大夫親自診一診脈不就清楚了!”關欣怡一臉篤定地道。
經驗老道的大夫,時隔不久的脈相重新再診一遍,是否是同一個人他們都能分得清!
江沐塵命令:“去安家帶丫環倩倩上堂!”
安喬見狀有些慌了,站在堂上直着急,暗罵自己大過自負低估了關欣怡的本事,早知對方這般難纏,他就不會一點準備都沒做就上堂!
一直跪在地上聽堂姐代訴的關欣桐因過於緊張害怕衣服都被汗濕了,她悄悄抬頭看了眼站在堂上半點不懼的美麗女子,心頭微微泛起酸意,即便再不想承認,這一刻她都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關欣怡比自己勇敢也比自己聰明,她真的沒有想到非狀師出身的堂姐官司打起來居然不比二叔差哪裏去!
觀審的人也議論紛紛,都在誇關欣怡官司打得好,有乃父之風。
還有不少人嘲笑秀才出身的安喬除了氣急敗壞就不會別的了,簡直丟人。
聽到周遭人言論的關家人都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而安家和程家則是臉色黑如鍋底,與剛開堂之時的洋洋得意完全不同。
大約過了半刻鐘時間,衙差回來了,稱丫環倩倩昨日回老家了,走水路走的,此時少說也走出了上百里地。
江沐塵聞言沉思了片刻,就讓人下去了。
關欣怡眉頭緊擰,這個時候丫環突然不在很可疑,是真的回家了還是被安家藏起或滅口了?
安喬一直懸着的心則重重放了下來,眼角餘光掃到關欣怡皺起的眉頭,感覺很解氣。
江沐塵看了看天色,拍了下驚堂木:“鑒於相關人倩倩不在,今日堂審先到這裏,第二堂定在三日後,退堂!”
隨着一聲“威武”,圍觀百姓戀戀不捨地離開,關欣桐暫被關押,關欣怡先行回家。
關大河父子對關欣怡感激得很,給她遞水壺:“你說了那麼多話早渴了吧?來喝一點水。”
確實是渴狠了,關欣怡沒客氣,拿過來就喝。
“小姐真是太厲害了!都快趕上老爺了,不對,是和老爺一樣好了!”如意兩眼直冒星星地圍着自家小姐轉,以着身為這麼出色主子的貼身丫環感到自豪!
關大夫人也來看審了,回去的途中她一直魂不守舍的:“不知欣桐怎麼樣了?在牢房裏會不會哭?
萬一有人欺負她怎麼辦?”
關佑傑聞言道:“沒事的,妹妹只是嫌疑人被關押,不會受罪的,縣太爺又非屈打成招的人,娘就放心吧!”
“得讓她睡得好才行,要打點一下,對,打點一下!”關大夫人對兒子道,“佑傑你回去後到賬房那裏支二十兩銀子來去給你妹妹打點。”
兩父子聞言都尷尬地看了眼關欣怡,沒敢接話。
“欣怡,你妹妹是關家的人,這個銀子從公中出你沒意見吧?”關大夫人理直氣壯地問。
關欣怡水喝足了感覺嗓子舒服多了,瞄了她一眼:“伯母不知這陣子我沒少為欣桐的事奔波,打點出去的銀子少說也有十五兩了,這十五兩記在長房的賬上,以後從給你們的月錢銀子裏扣,之後關於欣桐的打點就伯母從長房的賬上出吧!”
關大夫人聞言急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都他們出還得了?
她要急,關大河忙將她拉到一邊去,這可是在大街上,如果因為銀錢的事撕扯起來那可丟大人了。
如今關家的銀子都是關欣怡在管,誰有什麼事需要從公中拿銀子需得有她的私印蓋章才能去賬房處領銀子,財務大權全權掌握在她一個人手裏,關二河都左右不了。
懶得跟關大夫人一起走回去,關欣怡對面目慚愧的關大河道:“伯父,侄女想在附近逛逛,你們先回去吧。”
說完就領着如意走了,氣得關大夫人差點沒再次暈過去。
“小姐之前為二小姐打點的銀子有十五兩那麼多?”如意忿忿不平地咬牙道,“就該讓大房補上!憑什麼養着他們吃喝穿,最後他們有人犯事的花銷還得管?”
關欣怡紅唇一勾:“沒有那麼多,大概有花了……二兩吧?”
“那小姐還……”如意震驚地瞪大眼,然後突然笑起來,拂掌道,“這樣好,就讓他們補十五兩,當辛苦錢了!”
兩人走着走着,一個小孩突然跑過來撞到關欣怡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小孩道完歉突然將一個紙條塞過來就跑走了。
關欣怡看着手裏的紙條抬眸四處看了看,最後擰着眉將疊成團的紙條打開,只見上面用潦草難看的字跡寫着:“關妹子公堂上欺負起安家小白臉來真他娘的帶感!很有土匪婆潛質,敢問關家妹子可願意作我的土匪婆?滿山的土匪任你差遣!落款: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張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