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奴天
在“天步山”下,住着一老一少兩爺孫。爺爺的名字叫“奴”,因為他是奴隸出身,沒有得到使用姓氏的權力,雖然後來脫離了奴籍,但他仍然只能使用“奴”這種低賤的字眼作為自己的名字。爺爺為了讓孫子擺脫這種自己的不公命運,所以讓孫兒使用自己的名字作為姓,並為他改了一個名為“天賜”的名字──他認為這個孫兒是上天所賜,只不過卻因為交不起足夠的潤筆費,最後只得到了一個“天”字,因此這個小孫兒的姓名就叫道“奴天”!
奴天是一個很特別的小孩,他自幼就喜歡自己一個人獨自坐在家門前望着天空,經常好幾天一言不發,而且出口成章,很多成年人都弄不明的事理,他總能簡明扼要地說幾句話就能講得一清二楚,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小小年紀卻非常能幹,十二歲就能砍好幾個成年人才能砍到的木柴。所以在奴天生活的小村裡,幾乎每一個人都把他稱為“妖怪”,不過奴天卻從來不把村民們的異樣眼光放在心上。
“吱”的一聲,奴天推開木門走進了園子,把背後那比自己身體大好幾倍的木柴堆放到一角,然後就到井邊的水桶盛了一瓢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回來啦!”聽到聲音的奴老漢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把手中端着的那一大碗不知是什麼做成的“飯”遞到了奴天的面前。
奴天二話不說就直接接過飯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而奴老漢側在井邊坐了下來,一邊抽起了旱煙,一邊望着眼前這個十二歲不到孫子。
在奴老漢眼裏,他對現在的日子已經是非常的滿意。因為自他懂事以來,就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奴隸,每天忙死忙活都得不到一口飽飯,還經常受主人的毒打,那時根本就是生活在地獄裏;而現在他雖然還是得靠自己的勞力養活自己,但再也不會餓着肚子拚命幹活,更不會經常被人毒打,所以這裏的生活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堂一般。至於村民們的冷言冷靜語與鄙視的目光,奴老漢根本就不會在乎。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那個自己無意中撿回來的小孫子──奴天,無法與村子裏的孩子一樣上學堂,跟那些有學問的先生學習知識!
“小天呀!”奴老漢享受地噴出一團煙霧,然後平靜地對孫兒說道:“過上一段日子,山上的書院就會招收一批新的學子,到時我帶你上去試一下!”
“登山?”奴天放下了手中的破碗,驚愕地望着爺爺問道:“我又沒有在村子裏的學堂上過學,沒有先生的推薦怎麼可能登山?”
“我聽村裏的人說,只要有人能單獨登上天步山,那麼書院裏的老爺們就會給那人一個機會,只要通過老爺們的考驗,就能破例進入書院裏學習!”奴老漢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意:“雖然不容易,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爺爺怎麼也會讓你試上一試,總不能跟爺爺一樣一輩子在這裏過呀!”
“爺爺,我想陪着您一起生活!”奴天雙眼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真摯地說道。
“孩子,你知道一個人最大的幸福是什麼嗎?”奴老漢微笑着問道。
“不知道!”奴天本來想賣弄一番的,但看了爺爺一眼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那就是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奴老漢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接着慢慢地吐了出來,然後才繼續說道:“我一出生就是一個奴隸,如果不是在被那些好心的大老爺們帶到了天步山,那麼我可能一輩子都是一個奴隸。上天賦予你能自由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如果你自己不好好珍惜的話……”
奴天有時候覺得爺爺的出身不像是一個奴隸,而更像一個學者,他總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冷靜,並在雙方談話中輕易掌握內容的重點。或者是因為生活所逼,這一切都是在現實中學到的,但對於一個連字都不會寫的人來說也確實讓人不得不讓人驚訝了!
“那我自己去一敞就好,爺爺你年紀大了,在家好好休息!”奴天勸說道。
“登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路上有不少的危險,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奴老漢說道。
“沒事,我的身體很棒,比起那些成年的叔叔們都好,爺爺你不用擔心!”奴天還是不依不饒地勸道。
“小看你爺爺了!這事就這麼定,到時我們兩爺孫一起出發。”奴老漢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結論性地決定道。
“……”奴天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很清楚爺爺的性格,事情一旦決定,那麼十條牛也拉不回來。
“今天抓了兩隻山雞,我到村子裏賣掉,你吃完就把木柴都砍了吧!”奴老漢在門角處提起兩隻山雞,交待了一下奴天之後就朝山下的小村子走了過去。
奴天並不想他的爺爺跟他一起去登山,因為他認為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話,他完全有能力保證自己的安全,但與爺爺在一起的話,這一切就難說了!原來奴天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自他懂時以來,他就擁有一種非常強大的能力,能夠清晰地感應到危險的存在。而長年在山中砍柴與打獵,他還漸漸發覺自己的感覺不但可以感知危險,還可以感知自己想找獵物的位置,幾乎是屢試不爽。所以他有絕對的信心憑着自己的感知避開天步山上妖魔的襲擊,登上這座兇險無比天步山!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左右他爺爺的決定。小時候奴天就曾經把這件事告訴過爺爺,不過奴老漢並沒有在意,說這只是在山林中長大的孩子的直覺而已,令奴天相當無語。
“老頭子還是這樣,一點也不相信我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奴天無奈地自言自語道。
奴天兩三口就把那碗裏的飯吃完,然後就拿起牆邊的斧頭砍起了柴來。別看奴天年紀小,但力氣卻一點也不小,那把他半個身高的斧頭被他舞得虎虎生風,一斧下去碗口粗的木柴頓時斷成了兩半。不一會兒功夫,小山般高的木柴就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小孩抹了抹頭上的汗,抬頭看了一下天色,就匆匆忙忙地向著屋外跑去。
穿過好幾個樹林子,奴天來到村子南邊的一個小屋子前面。這時屋子裏傳出了一陣響亮的讀書聲,奴天聽到這朗誦的聲音不由得臉上一喜。但他卻並沒有因此而忘形,反而越加小心地走到木屋的窗子旁邊,偷偷摸摸地向裏面張望起來。
這時屋內坐着一大一小兩人,那書生打扮男子正搖頭晃腦地聽着木桌對面的小孩讀書,並不時地開口糾正小孩的錯處。奴天站在窗外貪婪地聽着屋內兩人的每一句話,並努力記下他們閱讀的文章與寫下的文字。
屋內書生打扮的漢子姓張,是這一條小村子唯一一個有學問在身的書生,村民們曾多次請他當村子裏學童的夫子,但這人敝掃自珍,把身價提得老高,村民們根本就付擔不起他的學費,因此現在只能在家裏教自家的孩子讀書寫字。奴天是一個心思聰穎的孩子,一早就明白爺爺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有學識的人,於是一有空就會到張書生家瞎轉,跟張家的小子混的老熟,就是為了能夠在張秀才教兒子的時候偷學一二。雖然這些年被張書生髮現了幾次,不過他還是鍥而不捨地堅持了下來。
“爹爹,我想去書院!”就在這時屋內的小孩子突然鼓起勇氣說道。
“胡鬧!”張書生一聽,頓時臉色大變,生氣地大聲罵道:“小小年紀不務正業,老想着這些一步登天的事……伸手出來!”
“啪,啪……”。
“這個小獃子!”隨着一聲聲的戒尺聲響起,在窗外的奴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在心中不由得埋怨起來:“什麼時候提不好,偏偏在上課的時候提,弄得課都上不了!”
奴天很了解張書生的性情,知道今天他不會再給兒子授課,而是會讓他罰抄一下午,於是小心翼翼地準備離開。
“唉!”就在奴天剛剛抬起一條腿準備離開的時候,屋內的戒尺聲突然停了下來,並響起了一聲嘆息。
“你以為浩然書院是那麼容易進的嗎?”張書生輕輕地嘆息道:“當年你祖父曾帶我去過一次,但只是到了半山,我們就只能無奈退了回來……那條路不是一般人可以走的……”
“那爹爹讓我讀這麼多書又是為了什麼呢?”那孩子不服氣地問道。
“哼,黃口小兒那知天下之事!”張書生冷冷說道:“你可知道浩然書院入讀的關鍵是什麼?”
“孩兒不知,請爹爹告知!”那孩子低頭求教道。
“要入讀浩然書院,關鍵不在於是否登上天步山的萬步梯,而是在於你的心中是否生出那一絲浩然正氣!”張書生抬頭望着屋頂感慨地說道:“數十年寒窗苦讀,可惜我的心中始終沒法生出這一絲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窗外的奴天吃驚地低語道。
“爹爹的意思難道說沒有浩然正氣,那怕登上了萬步梯,也沒法入讀書院嗎?”那孩子疑惑地問道。
“所謂的登山不過是為了讓有識之士在逆境之中生出浩然正氣,但真正能生出浩然正氣的人又能有多少呢?”張書生苦笑着摸了摸孩子的頭繼續勸說道:“你的天賦遠在我之上,只要肯用功,相信不久之後就能生出浩然正氣。那時候我們就可以通過城裏的學府申請‘舉賢’,讓官府派遣護衛送你登山,這樣才是正途呀!”
“孩兒定不辜負爹爹的一番期望!”那孩子雙眼放光,自信地承諾道。
而這個時候,在窗外的奴天則是被屋內兩父子的對話完全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