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莫翎死心
這念頭轉瞬即逝，想到司馬孤月的話，她的眼神就黯然下來。
如若自己抗婚逃走，那麼這醉風樓老老小小的人該怎麼辦？
她即便是瞎了，也能感覺到此刻有幾抹關切的眼神射向她，她又怎麼能為一己之私而拋棄所有人呢？
這司馬孤月，可真是會抓她的軟肋啊！
或許，她只能屈服於現實，這就是命吧……她蒼白一笑。
莫翎回了東盟國也杳無音訊，那司馬瑤如此靈動可愛，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對莫翎是那麼志在必得。
從頭到尾，自己都是多餘的。
那麼，嫁給誰，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今的她，雙目失明，行動不便，大抵也就是個廢人，在誰身邊也不過是拖累而已。
輕輕的吐了口氣，虞靈對床邊的眾人道，“現在是什麼時刻？”
“快到子時了。”娟兒怯怯道。
“你們先去休息吧，我有些倦了。”虞靈心中一嘆，果真不出自己所料，時間可是越來越近了呢。
“主子……今日聽聞城中傳言你和四王爺要大婚，不知……是否是謠言？”這回是霽月開了口。
“沒錯，是真的。”她的語氣平淡無比，卻又帶着些許疏離。
霽月皺了皺眉，看向虞靈，見她面容平靜無比，一時探究不出個所以然，便只好作罷。
“四王爺乃人中龍鳳，長相在這北越國堪稱第一美男子，而且四王爺文韜武略，才華橫溢，主子與他，倒也不失為一段好的姻緣。”娟兒不知這其中的糾紛，頗有些喜色說道。
虞靈別過頭去，嘴角卻勾起了一絲苦澀。
若是以前，或許這個消息對於自己來說定是極大的喜事，可這個消息遲來了一年。
這遲到的一年的事，對現在的她來說，不過是個悲劇罷了。
“小姐！！這怎麼會是真的？！奴婢還以為這是別人詆毀您呢？小姐，不可以啊！您要是嫁給了四王爺，那……那莫公子怎麼辦啊？！”小鶩略有些急切又夾雜着哭腔的聲音傳來。
很顯然，小鶩自從虞靈在天牢之中，莫翎前去照顧橫娘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被莫翎給蠱惑了，特別是每次聽到這兩個字，都會想起那日莫翎那俊美無雙的臉，衝著自己邪笑，“那你以後可要多在你小姐面前說說我的好話！”
在她心中相比較而言，莫翎可比那個冷冰冰的四王爺各方面都好多了！
虞靈心中漫過一絲暖意，隨即又硬聲道，“這事，是我親口答應的，你們無需多言。”
心中卻是在一絲又一絲的抽痛，雙齒緊緊的扣在了一起，藏於被窩中的手已經被深陷的手指摳出了一絲紅痕。
皓腕見虞靈神色有些不悅，便識趣的沒再多問，示意其他人緩緩退了出去。
小鶩眼中依舊有些擔憂，眼睛一彎，嘴唇一扁，抽泣的說道，“小姐……那……那我們先出去了……”
嘶啞難聽的聲音再次傳來，“嗯。”
小鶩一步三回頭的看了看虞靈，霽月拉了拉她的手，隨即幾人才慢慢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的聲音，虞靈這才長長吁出了一口氣，幸好方才自己沒有露餡，若是被她們知曉自己是因為她們才應允了司馬孤月，恐怕，她們必然不會讓自己與軒轅弋完成大婚，那麼司馬孤月遷怒到她們身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在門才掩去沒多久，窗戶邊又傳來了一陣異動。
虞靈警惕的收回了心神，“誰在此？！”
“是我，假面修羅。”低沉喑啞的聲音響起。
莫翎輕輕一躍，如貓般跳躍於地上，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線。
“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低沉的聲音帶着隱隱的怒氣。
虞靈有些愣神，旋即皺眉道：“雖說你救了我一命，恐怕……這也不關你的事吧。”
莫翎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你也知道我救了你一命，那麼就當作報答於我，你先回答我前面的問題。”
虞靈心中一陣語塞，這人……不愧是被世人稱之為嗜血修羅，每次見到他，他都是一副雷厲風行的模樣，強勢如廝。
要不是忌憚他身後的勢力危及到醉風樓，她恐怕多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他。
掂量片刻，虞靈才緩緩道，“對。”
這個字吐出來時，莫翎冷的不能再冷的神色似乎有了結冰的趨勢。
他這才消失多久時間，一下子沒有看住她，她居然……居然又和那個冷冰塊攪和在了一起？
那個冷冰塊之前不是對那個流鈺特別好么？對虞靈也是一副冷漠的樣子，怎麼會突然間，二人就要大婚了？
難道，是靈兒提出來的？！想到這種可能，他的心頓時如針扎了一般遍佈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一瞬間，他的怒氣積攢到了極致，在他離開虞靈時，他都沒有這麼憤怒，在虞靈把翡翠貔貅丟了以後，他也沒有如此火冒三丈，而就在看到虞靈毫無波動的吐出那冰冷的字眼，他積攢已久的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了出來，壓住那最後一絲導火線，他再次沉聲問了一句，“你可是真心真意想要嫁於軒轅弋？”
這句話，在空中冷了半晌，旋即才消散開來。
“是。”鏗鏘有力的話，不帶着一絲猶豫。
莫翎此時卻突然不怒，反而低低的笑出聲來，“那……你心中可有過其他人？”最後一絲希翼從他口中跳了出來。
虞靈想到那遠在東盟國的莫翎，不由拽緊了手，語氣如常，“沒有。”
反正他也不認識莫翎，那麼，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
讓他以為自己喜歡軒轅弋，或許，這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她和軒轅弋的親事已經鬧的人盡皆知了。
莫翎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在凄冷的月色之中顯得有些透明，沒有絲毫血色的唇瓣竟有些恐怖。
他的指尖在輕微的抖動着，即便是想了一百種可能，他也沒有想到，虞靈愛的人，依舊是軒轅弋，而她的心中，從頭至尾，
都沒有自己……
縱使其他人在他耳邊說過千萬種她的不是，他也從來不相信，直到方才他親耳聽到虞靈沒有一絲波動的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他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從頭至尾，什麼也不是……
憤怒到極致時卻幻化成了無邊無際的悲涼。
冬日的冷冽在這黑夜之中越發明顯，彷彿只要他哈出一口氣，那麼這氣流就會瞬間凝成冰塊，以至於，莫翎此刻感覺到他此刻吸進來的空氣都像是細細碎碎的冰塊一般，切割着他的一切知覺。
“好，我知道了。”同樣冰冷漠然的話還給了虞靈。
“看來，我反而是多餘的。”旋即他又開始漫出低沉的笑聲，笑聲逐漸蔓延了開來，聲音也越來越大。
像是狠下心來做了決定一般，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那種冷冽麻痹了自己的神經以後，他輕輕的聲音在這方空間內顯得有些縹緲道，“那，恭喜你，祝你和軒轅弋……四王爺，早日完婚……早生貴子……”
說完以後一個字，他猛地轉過頭去，頭也不回的朝窗戶跳了去，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當中。
空氣的流動帶來一絲寒風，直直的鑽進了虞靈的被窩當中，令才恢復一絲溫度的虞靈，頓時又遍體生寒，就如浸泡在冰水之中一樣，冰涼，徹骨。
為何，在這一瞬間，她會有一種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冬日的罡風，更為猛烈，夾雜着暴雪，狠狠地砸向了盤龍城之中。
“影子，備馬，我要回東盟國。”莫翎喑啞的聲音帶着一絲從未有過的疲倦。
“主子……你這是……”影子大驚失色，莫翎怎麼會突然又提出回東盟國的想法。
“嗯？”冷漠的聲音帶着本屬於他的狠決。
影子猶豫片刻，旋即勸道，“這大半夜，連夜勞累恐怕不行，而且又遇上了這暴風雪的天氣，如若一個不慎，很可能就被湮滅在了茫茫雪海之中。”
“這些你無需擔憂，替我準備一匹良駒即可。”莫翎輕輕蓋住了帶着一絲血色的雙眸，連日的來往奔波，他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休息過了。
聽聞虞靈進宮，他第一時間飛奔而去，然而……他略微自嘲一笑，“然而，虞靈卻是去宮中請婚的。”
心也涼了，罷了，待在這北越國，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
難道還要他眼睜睜的看着虞靈興高采烈的和軒轅弋大婚么？
他自認為他不是那種寬心之人。
那麼，何不如儘早離去？
這一切，都將與他再無瓜葛。
心如死灰般毫無起伏。
“主子！”影子苦口婆心道，“您即使不為自己的身體着想，那麼也該想想虞姑娘的雙眼啊！”
莫翎心中猛然一怔，“是啊……她如今雙目失明了。”
旋即他的眼神又黯了黯，恐怕……軒轅弋會好好照顧她吧，雖然這丫頭令人極其不省心，但好歹身邊有一群愛護她之人。
而且，皇宮之中的太醫醫術精湛，虞靈的雙眼，想必軒轅弋定會為她治好。
那麼，自己留着又還有何意義？
他自嘲一笑，如今，他只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