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025 終究不是
這一次,纖城沒有阻攔,她只是木木獃獃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裏的悲傷讓人瞧着似乎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李三郎一臉平靜,似乎並不受任何影響,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這一刻的真實感受。
心裏似閃過無數想法,但最終他仍選擇了沉默,指尖微動,明德識趣地領着其他人,並拉了小秋小冬一起去了門外,順手關上了門。
房間裏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李三郎幾步踱到纖城面前,伸手將她拉入自己懷裏,輕輕環抱於懷中,像呵護一件心愛的又脆弱的寶貝。
纖城任由他抱着她,有些僵硬的身體散發著冷漠而又孤寂的氣息,緊緊地將她包裹,即使在他人懷裏也不曾消散一絲半點,彷彿與這天地格格不入,隨時會像風像雨像霧一樣消失不見。
窗外人聲嚷嚷,房間裏落針可聞。一個等着另一個先開口;一個似痴、似傻、似失魂,兩人就這麼僵持着...僵持着...
影衛回來,需要即刻回稟,敲了門沒反應,待又等了片刻后便逕自推門而入,對兩個抱在一起的人視而不見,單膝跪地,自顧自地報告他的任務結果。
“主子,死三人,兩人逃跑。”
“逃跑?”
李三郎蹩了眉,鬆開懷抱着的女子,拉着她的手坐下后又將她抱到自己腿上,雙手依然溫溫軟軟地將她環入懷中,一隻手懶懶地理着那幾縷淺淺的不規矩的髮絲,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自然和諧,彷彿如此相處已是經年。
“那兩人輕功在屬下之上,死的三人替他們爭取了逃跑的時機。”暗衛說話的同時也蹩起了眉頭,無論如何,這事情他沒辦好。
“下去吧。”
“諾。”
人閃身而出,並又帶上了門。
李三郎低眉瞧着懷中軟軟的小人兒,伸手捏了捏她那小巧的鼻子:“傻了嗎?該回魂兒了,嗯?”
纖城眼裏泛過一抹涼,扯着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情願我未在此遇見你,也不知道是運氣太好或是太不好,這一刻好想爺爺啊!”
悠悠地嘆息着,屋內又一次安靜到落針可聞。
當她再次仰起臉看李三郎時,她眸中的所有情緒都消逝了,輕輕掙脫環抱着她的一雙手臂,堅定脫離至他的氣息範圍之外。再回眸時,只有漠然與距離。
“大唐美人多如海中之魚,祝你天天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樂。你我本不相干,只因錯認,我想以後估計不會再見了,即使再相遇,也權當陌生人各走各道吧。”
九十度彎腰行了一個大禮,然後不再看那個男人一眼,挺直脊背轉身離去。
纖城想她此生再也見不到心中那個人了吧,即便是像,但終究不是他啊…
她沒看到身後那張瞬間變得冷沉而陰鷙的臉有多讓人發悚。她不知道她的突然出現又決然離開,再加上剛才的刺殺事件,讓這些處在陰謀中的人,任誰也無法不對她生疑。
想不與他再見?!李三郎唇角勾起一抹冰寒徹骨的笑意,就如那罌粟花,絕美而又危險。
纖城剛離開,剛才那暗衛又走了進來。
“主子。”
“讓冷夜和冷離兩人輪流去跟着她,將她的一舉一動半點不漏彙報給我。”
“是。”
暗衛領命退了出去。
“明德。”
“奴才在。”明德一面應着,一面飛快地進了屋,畢恭畢敬地立在李三郎幾步遠的地方。
“我們一起去外面看看。”
“是。”
“報官了嗎?”雙手背在身後,徑直走在前面。
“報了,應該很快就會到。”
“恩…傳京兆尹衛青未時三刻到青竹居見我。”
“奴才領命。”明德應聲便揮手招來一名侍耳,在他耳邊吩咐了下去。
那命侍衛聽令后,點了點頭便恭身離開了。
從走廊一直到樓下大廳,那裏的客人早早的都跑沒影兒了,入眼皆是狼藉一片。死了的刺客都被集中到了一樓大堂內,一共七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自殺的都是牙里塞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只需技巧性一挫牙就會毒發而死。
隨他來的侍衛有一人重傷兩人輕傷,已經帶去了醫館醫治。
行至那躺着的七人面前時,他的其中一名侍衛還蹲在那驗屍,聚精會神一寸一寸的檢查,一絲可能的線索也不放過。
這名侍衛叫蕭霆,醫藥世家出生,和劍南道唐門有很深的淵源。
他精於醫術,也擅用毒。外人眼中的他長相普通、身形普通、穿着也普通,更感覺不到任何氣場,實在沒有多少存在感。
在這京城或許也只有李三郎才知道他的本尊是何面目,一個能將自己所有的氣息隱藏得無人能覺的地步,可想而知,能力有多強,況且他的武功還是靠着蕭霆的指導,才練出來的呢。
蕭霆本是江湖中人,三郎和他也算是在江湖中結識的。他曾救過蕭家一家73口的命,後來知道當年的他是皇子的身份后,蕭老便將蕭霆派到了他的身邊做他的貼身侍衛。
這麼多年來,除了他的四大暗衛,就屬他跟他是最久的,經過了無數的風風雨雨,好幾次都是因為有他才能險險地度過劫難。
“有何發現?”
“沒有,我挨個的查了一遍他們身上沒有可尋的線索。”蕭霆斂着眉,又摸了摸死者的臉和脖子,“也沒有戴面具,但他們的模樣確實被改變了。”
“嗯?”模樣改了,有點兒意思。
“是的,這些臉都不是原本的臉,我認為這些人的組織里有一名醫術高手,擅長換臉術,且能做得天衣無縫,沒有一點疤痕。”有些沮喪地放下,旁邊有小二立刻哆嗦着端上清水給他凈手。
“不必如此心急,”李三郎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德。”
“奴才在。”明德迅速走上前。
“安排人帶一具屍體回去,等蕭侍衛回去后交給他。”
“是。”
“店裏的所有被損壞的東西,都雙倍賠付給掌柜,另安排人將此地清理干靜。”
“是。”
“且去辦吧,我先回青竹居。”
“奴才領命。”
交待完,李三郎便帶着蕭霆和另外兩名侍衛起步離去,暗衛也悄無聲息地一路相隨。
.............
青竹居書房內,主位上坐着李三郎,左下首坐着一位身披紅袍一臉冷寒的男子,此人便是衛青,也正是纖城在街上救下小童的肇事馬車車內那名男子。
“說說今日你那邊的情況。”
“今日微臣接到屬下密報,他們在城郊出現,微臣便立馬趕了過去,但卻終是撲了個空。於是臣又暗中搜索了一番,皆是毫無所獲,臣便覺有異,故又立刻回返,后便聽說皇上您這邊有情況,想來,對方的確是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是的,李三郎便是當今皇帝,高高在上九五至尊的那隻王。
“很好,看來對方也很聰明,三十六計都用上了。”一雙寒眸微眯,抬頭望向被窗門遮住了的天空,調虎離山計外加美人計,這個對手…
“你如今可有新舉措?”
“無。”
語落,書房內便陷入安靜。
良久,李三郎拳頭砸在了桌面上,茶杯也跟着震了兩下:“那就再來一次引蛇出洞,不過此次要放長線,朕親自放線。”
“皇上請三思。”衛青蹩着眉梢站了起來,低頭抱拳,“微臣甚覺不妥,孟公曾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皇上身負家國天下,豈能陷自己於此生死大難之中。”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毒瘤未除,何處不是危牆?”李三郎有些自嘲地冷笑,“既是毒瘤,是否該以最短的時間切除,否則它將危害到整個大唐江山,伏屍百萬並非危言聳聽。最快之法莫過於朕親自做餌,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其它辦法?”
李三郎的聲音里有着明顯的怒意,是的,他很惱怒。
衛青面上一片冷凝,但出口的話仍是堅持己見:“臣一定會想到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李三郎氣極反笑,猛地站起來俯身向前逼近衛青,“那你告訴朕,此需多久?需多久才能徹底的將他們連根拔起以絕後患?”
衛青無法回答。
死忠於太平公主的餘孽,隱藏得且深且多,京中官員與太平公主私交混亂的就不知凡幾,且還有另一方勢力在暗,皇上從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一心想要摘除的一股強大勢力。
任他這個京城內外第一破案高手也摸不到頭緒,至今還不知道操縱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是誰。
最近這幾批人似乎不為別的,只一心想要對當今皇上下死手,他們都認為這幾批是為太平公主復仇的。
李三郎仰頭閉了閉眼,想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試了又試還是壓不下心頭那股子邪火。
“那些人就像一顆顆藏在暗處的釘子,一不注意就會釘在朕的太陽穴上,讓朕實在忍無可忍了。而你們,你看看你們,如此之久連懷疑的對象都未完全確定。”
衛青低頭鄒眉不答話,個中辛酸又有幾人能知。
這次的主使者他唯一肯定的一點就是和朝中重臣有關,不僅有權力還有龐大的財力支持,讓那些人能隱於市井中而不被他這神捕給抓到。
“就這麼定了,這次我要加一顆棋子進來,三日後關山牧場看賽馬去,你提前部署好一切。”
“皇上...”衛青仍是不贊同李三郎親身冒險。
“嗯?”
“微臣遵旨。”
面對那雙陰沉不悅的眸子,衛青也不好再出聲反駁,心裏嘆着氣,他認為三日後不太能可能了結,還有的折騰呢。
外面藍天白雲晴空萬里,本應心清氣爽心情愉悅,為何卻感覺霧霾從遠方洶湧而至,未知的狂風暴雨將洗刷整個大唐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