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初雪
見她即使被點了睡穴,也依舊在不安着。
秀眉緊擰,櫻唇緊咬,明明已是睡過去了,眼珠卻仍在慌亂的滾動着。
他跟着擰眉的用大拇指,試着平壓了下她褶皺高聳的眉心。
不想,卻惹得她,既是一個激靈顫動!
他嚇得不敢再動,收手時,眼中懊惱痛苦交雜。
他本不想如此,可在拿着那紙契約,在看到那十年的期限時。
腦中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與蘇文和見面時的種種。
還有那個荷包,絡子。
好像自他們吵架后,她就變得有些無所畏懼。
那種有意無意間透出的自信得意,就像是一切都算計好般,讓他頓時就心生警覺。
再加上在蘇府簽契約時,臨末,蘇老夫人又提起句,她開店的事兒。
說是,也不知為何就那般着急,舍着四六的分成,也要急着將酒庄建起,店鋪營業。
要知道她可是世子夫人,住在府中也不愁吃穿。何況如今中饋又在她手,想要銀子,也有着大把的。
開店。何愁以後沒有時機?
可她卻在這時着急,還有意的撇開他,並不沾他侯府的一點一滴。
若不是不想與他糾纏了,又何至於分得如此乾乾淨淨?
所以,他才會覺着難以忍受。
本想縱馬,靜思下往後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不想馬至郊外,又碰到幾個副將得休進城。
看到他,自是不會放過。
結伴將他拉下,硬是給拖去了倚紅樓里吃酒。
吃酒間。他本就心情煩悶,偏那幾個不長眼的,摟着女人放浪不說,嘴裏更是不乾不淨的,儘是講些下流段子。
有那沒有禁忌的,最後連着哥哥妹妹,嫂嫂小叔的事兒,都給講了出來。
不但如此,在講得興起時。有個小子,也跟着啊的一聲。
話着在他們村兒,也有這樣一對堂兄妹。
說那堂妹本來已經說親,眼看就要嫁人了。
可心裏想着堂哥哥,兩人在妹妹要成親的當晚,既是顛鸞倒鳳的在外面過了一夜。
話到最後,更是撲哧撲哧的笑個不停。
說是當時全村兒的人,只他們幾個小子知道。
那妹妹嫁人後,連着她男人都不知,她已讓人給開了瓢。
眾人問着,難不成就一直沒發現?
小子話着,怎可能呢?
說是兩人在妹妹成婚後,還一直偷着情。
直到那妹妹懷孕生子,才真相大白。
因着什麼?自然是那娃娃不像本家郎唄!
話着那妹妹的丈夫,當時可氣得不輕。在找出那堂兄時,直接就將二人給扒了個精光。
吊在他們村口的樹上,直吊了個三天三夜,才把兩人給活活曬死!
話完。又唏噓不已的道:“其實那兩人,也算不得有血緣,一個家族幾百戶,又各分宗偏兩枝,一代代繼承下來,哪還有多少近親血緣?”
說是兩人走時,都掛着笑,那堂兄更是摟着妹妹,雙掌交叉扣得緊緊。
“在入葬時,都沒分開。”
最後村人無法,只得將兩人給一塊葬在了亂葬崗。
眾人當時先頭聽得興起,后又跟着唏噓,話着,要沒生在一個家族,那該多好!
“可不是~”那起頭的小子,也在可惜着。
只冷天翊悶聲不吭,渾身寒氣四散,酒水更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往着嘴裏灌。
想着蘇文和與蘇晚荷,不就是這般?
一個蘇姓,血緣幾乎已快沒有。
想着兩人的私相授受,跟那對堂兄妹幾乎一樣。
難不成,他們也在蘇晚荷快成親時,有顛鸞倒鳳過?
想着,已是醉得頭腦不清的冷天翊,跟着就一個狠力的將杯子捏碎。
在眾將驚疑愣怔時,已是打着偏的起身。
哼笑的話着,“爺可不傻~”話完,就將一群摸不着頭腦的糙汗丟下。
馬也不騎,直接打着偏的,就向著侯府奔去。
奔回侯府時,他腦中又迴旋了一遍,最後兩人死時,吊在樹上的情景。
還死扣着不松呢,還想雙宿雙棲。
他喝着,“爺可不容你們!”
說著。就眥紅了眼。
在回來時,一進屋,就有了最開始的一段。
他懊惱的自回憶里回神,大掌輕摸着脖頸受傷的位置。
看着床上的女人,想觸碰,又很怕她再受驚。
鷹眼沉着間,大掌在懷裏又摸又找,才終是在一處不顯眼的位置,將一個紙團拿出。
抻抻展展。紙張已是蹂躪得跟棉紙一般。
軟軟塌塌,既是連着字跡都模糊了。
蹙眉,小心的將之放在她的枕前。
見她額發已被汗水浸濕,就用着掌風,盡量在不觸碰到她的情況下,將之給扇在了一邊。
外面的蘇媽媽端着托盤進來。
臉色有着點點發白,試探的喚他一聲,“世子爺?”
冷天翊回眸,跟着就凝臉起身的點頭。
蘇媽媽垂眸,將托盤放在桌上,自盤中將葯碗端出后,又行到他先前落坐的地方。
坐下,小聲的喚了聲,“夫人?”
睡夢中的蘇晚荷,起着激靈不斷。
蘇媽媽卻小聲的安慰她,話着是她,讓她安心。
“嗯~”
似自喉間發出的回應,讓蘇媽媽。當即就將她給半抱起來。
摟在懷裏,看向冷天翊。
冷天翊卻抿着受傷的薄唇,努力的平復着心頭的壓悶。
見她還緊盯着自己,就沉眼頹敗的長指一點。
在她輕嗯醒來的瞬間,他人已是閃身出屋。
蘇晚荷心頭梗悶難受,在睜眼時,蓄在眼中未流盡的眼淚兒,跟着就滑出了眼眶。
她無神的看着蘇媽媽,試探的問:“蘇媽媽?”
“是老奴~”蘇媽媽抹着眼淚兒。忙將床上的長枕搭好。
扶着她坐靠上后,這才端葯話道:“才將府醫來開的葯,趁着這會兒未涼,夫人趕緊喝完,喝完后,再好好歇上一覺!”
說著,就將葯攪動着,正欲喂她。
卻見她,既有些失神與不確定的將纖指。慢慢的撫上櫻唇。
待感受到那微微的刺痛,她這才擰眉方知,原來並不是夢。
不是夢,那就是真的了?
她呵呵的啞聲笑開,轉眸看向蘇媽媽。
蘇媽媽會意的用着銀匙,開始與她喂起葯來。
冷天翊退至在院中守着。
負手站立間,忽然一個擰眉眯眼。
跟着躍上屋頂時,就見蘇文和,正長身玉立的站在檐上一角。
他身後跟着個。昔日來過侯府一趟的青袍男子。
兩人衣着,在夜風的吹動下,正鼓動不安的發出烈烈摩挲的響聲。
冷天翊與他對站一角。
兩人相隔近一仗之距,卻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冷氣。
蘇文和眯眼,勾起的笑臉如鬼面娃娃般,詭異的令人心顫。
冷天翊蹙眉,沒有絲毫不適的與他對視。
卻見他呵呵一笑,跟着一個白影,就直朝着他的面門疾馳而來。
“啪~”他未動分毫的用手接住。
放手間。他已是轉身,他說,這不是江湖!
所以,他會以着廟堂的方式,與他分庭抗禮。
十年的時間,足夠他從舉子走上封疆大吏,他今日的加註,來日,他定當為她百倍奉還。
他冷眼的與青衣男子乘風離去。
為著那可笑的禮儀。他既是連着面,都無法與她見上一面。
心尖顫動,他用着長指輕擊,告誡它,不可逾越,否則只會與她,帶來更大的苦難!
冷天翊看着手中的甜白瓷瓶,他還沒有小氣到會因此生氣。
那個女人需要的他都會給,哪怕是別有用心的對手所送。
他凝眉的飛身下屋,將瓶子交與立在檐下的婢女。
婢女無聲福身進屋。
屋中的蘇晚荷,剛好將葯喝完。
見枕邊放着一軟綿之紙,就擰眉無甚表情的將之拿起。
輕掃間,又微凝瞳孔的將之一扔。
哼笑一聲,就已閉眼的再不想理。
蘇媽媽接過婢女遞來的藥瓶,無聲的讓人退出,行去床邊時,又將藥瓶與她放在了枕邊。
蘇晚荷睜眼看她,卻見她已是福身的默默退走。
轉眸。見是一甜白瓷瓶。
將之拿在手上略想,就已抽掉上面的軟塞,送服着一顆進嘴兒。
十月的冬雪來臨,蘇晚荷白臉無氣兒的,在床上直躺夠七天,才逐漸的恢復心力。
其間,冷天翊有來過一趟。
為怕刺激她,先前並未與她相見。
着蘇媽媽傳話,只道。她既然想走,那就還以以前的那紙契約為準。
當好她該當的,做好她該做的。
這十年期間,他會兌現的不會碰她,可表面該有的基本,也不能廢了。
就是說,不管她有多討厭他,只要他要作樣子的來暄羿院。
那麼就算她也是做樣子,也請與以往一樣,再莫堵氣的將彼此當空氣。
只道,好聚好散,各自和解,各歸本真!
這一點於蘇晚荷來說,自然沒有異議。
何況作為賠罪,他也送出了一紙她想要的。
既然自己已是收了,就再不會與他,如小兒般置氣。
是以,在頭雪下來的那晚。
當冷天翊踏步進暄羿院。再次與她相見時。
他們彼此,真就如回歸到當初般。
她仍喚他姐夫。
他亦是冷臉冷哼。
她恪守禮儀規矩,每一處都做得細緻,卑微!
他諷刺冷眼,每一處,都要挑她一挑。
而她,卻再沒有當初會有的生氣,就像是完成任務般,只當他是客人在伺候!
冷天翊晦暗着眼神,也只當這十年之期,是他惟一能困她在身邊的理由!
當冬雪積在大地,能立住不化的時侯。
莊上的管事兒來報,說是農人都已經在問,何時收果。
只道,那時說霜降時收,如今雪都已下三場,卻還未聽到風聲兒。
一些着急的,甚至以為被騙,已是漸有放棄之意。
問着她,可是要放棄。
蘇晚荷自然不會放棄。
問着秋糧下來后,所釀的花香酒如何?
管事只道,先前的一批糧食酒已是釀好,可惜不是用的清泉水。
後期用清泉這批,花香卻還不夠濃。
若要等全好,可能會在下旬左右。
蘇晚荷算着日子,讓待酒水出來后,再着人去收霜凍葡萄。
還道,為著補償失信,每斤葡萄,可與農人,多增加二十文的賠償。
管事一聽二十文,就有些遲疑,問着,“會不會有多?”
蘇晚荷搖頭,說如今的葡萄,乾癟又不壓稱。
農人為著賺錢。至秋收起,就要費着人力,去山上趕鳥雀,如今又失信於人這般久,自是得多多補償才是。
話到最後,更是警告他們,不許起着歪心思。
否則的話,“要讓我查到了,介時。你們給我吃進多少,就以十倍給我吐出!”
她先以棍棒打下,讓管事聽得直抹冷汗。
后又加雜一顆甜棗,讓好好做事兒,只說介時年節時,會有分紅給他們。
若是生意好,不會比貪着的少!
各管事垂眸話是!
蘇晚荷卻在他們走後,又再擬宴帖。
且這次宴帖,以紅梅初綻,正宜賞為由,讓介時各夫人,前來與她煮酒賞花論詩。
帖子一出,自是各方響應。
在等着賞花宴時侯,前院的老侯爺,不知為何,既是鬧着,要劃出一處獨立的偏院。
還說為著不吵着主院,既是指定要起西北一角的院子。
想着他近來鬧出的污名。蘇晚荷問着冷天翊,可要划與他?
冷天翊到是神色淡淡,話着,“他既是想要,劃出給他就是,銀子也撥給他,讓他自己去整修。”
說著,又話峰一轉的道:“不過,這往後偏院的開銷,卻不許從公中走,你讓他自己想辦法!”
蘇晚荷哼笑,“你自己怎麼不去與他說?”
他卻只淡淡的掃她一眼,挑眉示意間,已是讓蘇晚荷閉嘴不言。
到是忘了,如今這些都該是她的職責。
冷天翊在用完膳,移到暖閣飲茶時,問着她酒庄的新酒如何?
她搖頭,話着待酒好。可送與他一壇。
他話着正好,“你到時留出兩壇,走公中帳薄,待再是一月半,會有親戚來京,你趁着有空,把五進的主院,給清掃出來吧。”
蘇晚荷好奇,問着來京的親戚是誰?
他卻只微微勾唇,道着,“介時便知!”
與老侯爺分划院子的事兒,蘇晚荷在冷天翊交待下來的隔天,就着蘇媽媽前去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