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辭別碼頭

第三十章:辭別碼頭

叄拾:辭別碼頭

蘇州呆愣愣地將他的話嚼了一番,還是覺得此話無非是他為自己的口無遮攔尋找借口。

天悄悄地亮了,濕冷的江風從江面上吹來,霧氣散了一點,可以看見遠處的汀洲,雖是灰濛濛一片,但比起以往江上白茫茫的一片,已不知好了多少。

蘇州心不在焉地做着活計,老二周跟他打過招呼,乃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聒噪,他也不大去聽,只漠然着臉應付活路。

工頭提着鞭子走了過來,似乎昨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用着很平常的態度叫蘇州去江邊撈沙。

蘇州開始不知道撈沙何用,可是工頭一走,老二周立即緊張地對他說,“哎呀不得了了哇!這大冷的天,他這是成心要凍死你哇!”

“怎麼?”

“撈沙!那都是以前人做的活兒啊!人蹚進水裏去,將濕沙子打撈上來!這這這,這都好多年沒有聽說過這一帶要做這種活兒的哇!二三月天氣還好說,這寒冬臘月的,他怎地忍心你一個後生在那冷水裏撈沙哇!”

蘇州立刻明白了過來,長眉一挑,幽冷眼中盪開一絲波動,“撈就撈。”

“哎哎哎後生!後生哇!”老二周急得大喊,可是蘇州聽都不聽,拿了工具就到了江邊去。

蘆葦靜靜生長在江水中,潔白的蘆花在隱約霧氣中搖曳,水,是流動的寒冷。

蘇州脫掉鞋襪,挽起褲腿,直接涉入水去,站在江水邊緣,透骨的冰冷滲得他牙齒一陣一陣打顫,皺皺眉,哆嗦着拿起工具便忙起來。

工頭抱着鞭子,立得遠遠的,眼神有些陰毒地望着江水。

“志國兄讓一個孩子大冷天下水撈沙,”先前的人慢慢盪了過來,荻花眸中很有幾分蔑笑意味,“倒是有意思了。”

“河老闆知道什麼,”工頭眼睛死盯着江水,“混小子就應該多磨練,我小的時候,吃的苦比他多多了。”

工頭說這話時語氣十分不友善,可這人卻沒有在意,只是不很熱情地道,“悠着點兒,別給整死了。”

“河老闆放心,我這碼頭還擔得起一條人命。”

“志國兄說這話,可小心了。”這人下巴一抬,輕蔑眼神斜斜掃了過去。

工頭驀然回過神,眼中陰毒瞬間蕩滌乾淨,換上諂笑后道,“河老闆說笑了,我這小生意,自然是不敢大意。”

“你說的那筆生意,”這人道,“前景不錯,路子之類的也好找,可以考慮接單。”

工頭大喜過望,“哎呀河水兄……河老闆真是我的吉人吶,我盼這一天,可是盼了許久啊,河老闆真是……”

“生意敲定,我不多留了,今日的船,就告辭了。”

“河老闆不多留留?我還說為河老闆接風,好好搓他一頓!”

“是吧?”這人掏出煙捲來,用牙齒鬆鬆咬着,抬眼看了工頭一眼。

工頭立即殷勤地上去替他點了火。

纖薄的手指夾住煙捲,這人徐徐吐出一陣煙霧來,下巴微揚了揚,道,“接風的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那邊耽擱不起,就要辭過了。”

“哎呀河老闆,”工頭搓着手,“這真是不好意思啊,難得見河老闆一面,還未敘盡舊情,就要長江送別,實乃憾事一樁啊!”

“行了,”這人狠狠吸了一口煙,很有幾分不耐地道,“這些文縐縐的廢話還是少說些,沒甚麼意思。”

“這個…這……”工頭笑得很有幾分尷尬。

“那個孩子,我能帶走吧?”

工頭驀地怔住,“河老闆?”

“你這兒應該不缺什麼人,”這人雙指夾着煙,“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這碼頭撈沙了,那小孩能被你支使着撈沙,想來你這碼頭,很清閑?”

工頭被他這麼一說,窘得滿臉通紅,他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工頭自己心裏也清楚他說這些話是為什麼,往後時日長了,倒很難保證他不會再支使蘇州做些別的什麼事兒。

“怎麼,志國兄考慮好了吧?”

工頭一咬牙,因笑道,“這有什麼好考慮的?河老闆從不輕易向人開口,今日開了金口,我豈能駁了回去?不就是一小兄弟嘛,河老闆既然瞧上了,儘管帶走,咱這兒,不缺人!哈哈……”

這人聽他一股腦說了這一大堆,心知他多多少少有點不願意,不過他既然不明着拒絕,自己總不能幫他說出來?面上微微一笑,“志國兄——有苦衷?”

工頭頓時吞了一口口水下去,磕磕絆絆道,“河老闆這是什麼意思,誰還能沒有什麼苦衷啊!”

“行吧,”這人吸完最後一口煙,荻花眸迅速眯了眯,薄唇一啟,道,“伸手。”

“啊?”工頭沒反應過來,但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是疑惑地伸了手過去,不想剛伸出手去,便駭得痛苦大叫起來。

這人一邊在他手心裏旋研着煙蒂,一邊蔑笑着看着他。

工頭情不自禁地就要將手往回拉,可是這人就這麼蔑笑着,荻花眸半眯着,神情玩味又陰冷地盯着他。

工頭心裏一抖,冷汗瞬間出了一身,在對方不咸不淡的盯視中,彷彿自己掌心的劇烈灼疼都不是重點了。

待煙蒂最後一絲火星都化作皮肉燒焦的氣味,這人收回了手,下巴一揚,道,“志國兄這煙灰缸不錯。”

工頭擠出苦笑,“河水兄這是什麼意思……”又抬起頭看着對方道,“只要這筆生意能談成,就是做了河老闆的煙灰缸,也值了。”

“是吧?”這人也一笑,指了指江邊纖瘦的身影,“我帶着那孩子走了,忙完這陣再過來。”

工頭應承着,就要往江邊走去。

“志國兄忙自己的就好,小弟自己來說。”

這人扔下這一句,邁開長腿朝江邊走去了,寒冬天氣里的江水,在天光中泛着細細的,蒼藍的光,看着都覺清冷。

江水中的少年挽着褲腿,哆哆嗦嗦地撈着沙,冰冷江水倒映出他模糊不清的影子。

“兔崽子,跟我走嗎?”

蘇州聞聲抬頭,“啥?”

“我說,”這人微眯起了荻花眸,“要跟我走嗎?”

蘇州立在江水中,以一種關愛病人的眼光看着他。

“呵,”這人笑了一聲,聲音中摻了一絲蔑然,“兔崽子,你現在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可沒說,”蘇州不緊不慢地撈着沙,“把人身自由全交給那個工頭,他若是答應你什麼,我可不承認。”

“行吧!”這人下巴微抬了抬,“那你——自己小心,那工頭好像對你的屁股,很執着。”

“滾。”

這人完全不在意,長眉一挑,“走吧。”

蘇州在冷水中實在立得辛苦,聞言,也不做作,立即跳了上岸,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又站住腳道,“你叫他把欠我的工錢給我結了。”

“他欠你錢,我摻和什麼?”

“你不是叫我跟你離開嗎?那我跟你離開了,我的工錢怎麼辦?”

“我只說讓你同我離開,沒說工錢也替你討了。”

“我日你媽——”蘇州在他後面,窩着火來了這一句。

這人蔑笑了下,忽地迅速回身,一腳將蘇州踹倒在地,“兔崽子,跟我說話注意點兒,別動輒就日。”

蘇州躺在地上,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對你爺爺客氣點兒。”

這人先是冷笑一聲,從荻花眸中透出的鋒利目光將蘇州從頭到腳掃視一番,一絲玩味爬上了唇角,“兔兒爺?倒沒有對不起你這張臉。”

蘇州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冷冷地看着他,“別用那種目光看我。”

“別他媽廢話,船要開了。”這人說著,大衣一甩,跳上船去了。

蘇州倒也不彆扭,亦是利索地跳將上去了。

這水路薄霧渺茫,風光橫絕,蘇州臉枕着船舷,盯着江水發獃。

“兔崽子,過來吃飯,別餓死了。”

蘇州回過頭,“河…河……”

這人下巴一揚,“我不叫河河。”

“你愛叫啥叫啥。”蘇州瞥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我進去了。”說著就越過他朝里走了過去,走了幾步,又停住腳,回過臉道,“河啥?”

這人於是笑了,“河水。”

“名字真棒。”蘇州道。

“是吧?”河水眯了眯眼,“將來我的小孩可以叫江水,湖水也不錯。”

“……你叫大海吧。”蘇州白了他一眼。

“河大海?我老婆會打死我。”

“誒?”蘇州道,“你都結婚了?”

“嗯。”河水應了一聲,不再說話,目光看向遠處的江水。

蘇州看着他的側臉,突然發現他是個很好看的人。

不過,照他這樣口無遮攔,一定會被他老婆教訓得很慘吧?

孩子又開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無法自拔。

“進去吧。”河水突然出聲催促了他一下。

於是也不多話,吃過飯,船又走了些路程,之後又換了車子顛簸,好一陣折騰,才算到了地兒。

吐得七葷八素的蘇州被河水提溜着下了車,冷風撲面而來,他胃中的噁心才消了一消。

這蘇州前腳剛緩過來,河水那邊又搞大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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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也是花式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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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軍官不好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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