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櫻菊佩
(上)
真田信幸和真田信繁兩兄弟，在江戶城外送別了父親真田昌幸，昌幸叮囑兩個兒子行事要謹慎自律，有什麼大事都要和父親兄弟商量。信幸很快也要去松山城上任了，信繁會留在江戶，兩人牽着馬步行回城，一路上低聲交談着。
“哥，你這次終於有機會證明自己了，我也要繼續努力，可不能輸給你！”
“嘿嘿，你還是不要安慰我了，誰不知道，殿下派我擔當松山城主是照顧我們真田氏？你的知行是6千石，我不過3千4百石，殿下卻破格提拔我，唉，我心裏雖然很高興，但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啊！”
“我也知道，殿下很看重咱們家，但他也不是隨便給咱們施捨的功績啊，高山原之戰，你也立下了大功的。我只是運氣好，抓住了伊達政宗而已。論治理地方的才能，我怎麼和哥你比？我最佩服殿下識人的眼光，他提拔那個討厭的黑田，還有新來的樋口與六重光和伊奈忠次，都是大大有才能的人，哥是少年老成，做事細心，殿下也是看出了你的特長才重用你的！”
“唉，我只有拼盡全力來報答殿下的信任了！這次大治水的任務，可是不輕，我會努力做出一個樣子來，讓人知道我信幸不是靠家裏的勢力上位的！”
“對啊！咱們兄弟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會讓咱們武藏真田一支強過信濃真田！”
“你小子還真有野心，要超越爺爺？”
“你也看到了，論謀略論統御論政工，父親都比大叔、二叔他們出色，可將來繼承戶石城真田家衣缽的，能是父親嗎？好好的男兒怎麼會甘心平凡一世？我們追隨殿下於危難時，殿下一直記着咱家的好，讓你出任松山城主，也是在突出真田氏在寒羽家的地位，父親心裏還惦記着武田家，咱們還得好好勸他……”
“別說這個！”真田信幸謹慎的看看四周無人，才道：“咱們自出仕便效力寒羽殿下，一步步出人頭地，自然習慣了那些……，可父親不同，他是放不下爺爺和舊主家的情意……”
“咱們和武田家還有什麼情意？武田信玄要是顧及真田氏，就不會放任上元不管任由別人宰割！”
“小聲點！你留在殿下身邊，是因為殿下很喜歡你，只要你認真做事，將來會比哥更有前途，可你要小心說話，不要害了父親！殿下心裏，對父親說不準還有懷疑，你不要和別人再說這些牢騷，明白不？”
“哥，你放心，我知道，你放心吧，總有一天，父親會忘記那些舊情的，難道咱們兩個親兒子還比不上那些舊恩？”“嗯……”
……
甲斐國岩殿城外的溫泉館裏，頭上披了一塊毛巾的武田信玄正在愜意的泡着溫泉，他已經在溫泉里舒舒服服享受了一個上午，這時外面下起了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下雪了嗎？呵呵！”信玄從溫泉中起身，侍女趕緊上前服侍他擦身穿衣，信玄正想出門騎馬踏雪遊走一番，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山本堪助和武田信繁縱馬趕到溫泉館大門外。
溫泉館的別廳里，武田信玄慢慢看着武田信繁和山本堪助帶來的一份捲軸，“殿下，這是探子從武藏帶回的情報，我和信繁大人認為很重要，所以沒有等您回居城，自做主張給您送來……”山本堪助低聲的解釋了幾句，“嗯……”武田信玄點了一下頭，繼續認真地看下去。
武田信繁有些沒把握的偷偷和山本堪助對視一眼，低頭道：“兄長，我看，咱們是不能再沉默的對待武藏了，您……”“我知道…….”武田信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捲軸，低哼了一聲，算是打斷武田信繁的建議，繼續安靜的看。武田信繁無奈的看看山本堪助，山本堪助點點頭示意他不要急，等信玄看完再說。
“真沒想到啊！”武田信玄悵悵嘆息着，合上捲軸，搖了搖腦袋，一臉古怪的笑意，怔怔的獨自發了一會呆，才別有深意的看向山本堪助道：“軍師，您當初極力舉薦這個小子，可會想到竟會有這樣一日？”
山本堪助咬了咬嘴唇，嘆了口氣，低頭道：“我是低估了他……”
“本來他已是喪家之犬，流離浪蕩，朝不保夕，我也看他是個人才，收留下他，嘿嘿，不過1年，他便借屍還魂，自己打下了一國，還成了武藏守大人，嘿嘿！忙碌了半天，卻都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嘿嘿……”武田信玄獨自在屋子裏踱來踱去，自言自語着，越說越發氣憤。武田信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偷偷看向山本堪助，山本堪助也投來一束同感深深的目光，“信繁，你在想什麼？”武田信玄忽然停下了步子，回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大聲道，他感到弟弟似乎有很多話，藏在心裏不肯對他說。
“兄長，您應該冷靜一點，其實說到底，澤西並沒有對不起我們武田家什麼……”武田信繁鼓起勇氣，直接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想法，武田信玄的臉色立即變得紅紫，冷冷的掃了武田信繁一眼，甩手走出屋子，獨自一人站在院中，任憑雪花飄落在身上。
山本堪助同情的拍拍武田信繁的手，他們都明白信玄大人之所以不肯聽從信繁的苦口良言，都是自尊心在作祟，當初關東聯軍兵指上元之時，謹慎的信玄不想得罪關東群雄，放棄了對上元的保護，沒想到寒羽澤西獨自抵抗兩路聯軍大戰數次，硬是連續挫敗了東、西兩軍，不僅保全了上元，還趁勢席捲武藏，將寒羽家從生死關頭帶出，走上了一個朝氣蓬勃的軌道，武田家在這個過程中不光彩的放棄自己的家臣和土地，不僅在其他地區的威望受到影響，就是武田家內部，不滿的人也有不少，雖然這些人都是馬後炮，當初那些老臣都是極力要求棄上元飛地保全甲信的。信玄認為寒羽澤西是叛臣，不過是面子上他過不去罷了。這樣敏感的話，武田家也只有武田信繁才能有資格和信玄敞開了講。
好半天，信玄回到房間，脫去外袍，連喝了三杯酒，臉色緩和了些，又打開那份捲軸，重新再看。“你們心裏，是不是瞧不起我這樣小心眼？”武田信玄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山本堪助和武田信繁驚的趕緊跪倒磕頭道：“絕對沒有！殿下您不要多慮啊！”“兄長，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希望您為了武田家，從大局出發，暫時……”
武田信玄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剛才的問題，轉移了內容，輕鬆的放下捲軸道：“他要花掉幾乎所有人力財力去做那個‘大治水’計劃，連居城都遷到了江戶，嘿嘿，看樣子他是想在武藏好好挖幾年泥巴了。”
“正是。”山本堪助點頭道：“武藏多雨，水患一直是頭等大災，他想治理好江川沼澤，短時間是不可能的。他能安心守土，對我家來說，不算是壞事。我們……”山本堪助看了看武田信繁，信繁會意，接着道：“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是上杉謙信，上野已經亂了，我們不早下手，早晚會讓上杉家佔了便宜，寒羽家和上杉家現在仍舊敵對，我家如果……”他謹慎的看看信玄的反應，見信玄又板起了臉，一時有些不敢再說下去了。
武田信玄扭過臉去，有些不情願的哼了一聲，道：“信繁，你是說我們該和澤西那小子結盟了？”“是的……”
山本堪助見武田信玄似乎還是有些放不下，急忙道：“殿下，如今北條家已經和武藏結成聯盟，北條氏康不是傻瓜，將武藏國連同武藏守的役職全部送人，卻留下一條走廊，為的就是留下相模到常陸的通路，他們將來的目標明顯是東方之眾，讓寒羽澤西替他們抵擋上杉方面的壓力，我們和北條家的聯盟，實際上已沒有意義，寒羽澤西處在我家和上杉之間，他總要聯合一方對抗另一方，您也不希望他會靠攏上杉謙信吧？”
武田信玄自信的搖頭笑道：“那小子心裏很是瞧不起那個沽名釣譽的傢伙，肯定不會跟上杉家合作！不過，你們說的也對，如果我們和武藏聯合，從兩個方向威脅上州，對上杉會更有威脅……”
“是啊，兄長！”武田信繁高興的道：“其實上元自立，寒羽家統領武藏，都是因為……時勢所迫，寒羽澤西不是個忘本的人，只要我們先表示一下誠意，他一定會熱烈響應的！”
“嗯……，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他，不然他也不會自立。”武田信玄閉上眼睛，無奈的嘆息道：“你們想聽我說的，就是這句話吧？”
山本堪助和武田信繁驚喜地對視一眼，山本堪助笑道：“殿下，您有如此博大的胸襟，還有什麼能阻擋我武田家打敗一切敵人？堪助能有幸為殿下效力，實在是畢生的榮幸！”
武田信玄自嘲的笑笑，摸着臉頰上的短須，目光停留在軍案上的捲軸上，慢慢道：“這一切也許是註定的吧？嘿嘿，既然已經如此，也只能接受。多一個可靠的盟友，總好過再立一個敵人，明年春夏我準備對上州用兵，寒羽澤西出兵是小事，我希望他能通過海路和河道購買我們急需的軍糧，通過武藏供給我們的上州平定軍，只要兵糧充足，我這次一定要上杉謙信鎩羽而歸！”
第二日武田信玄召集眾家臣，宣佈了一個決定：派真田幸隆和武田信繁為使，出使武藏寒羽家，任務是締結兩家的軍事同盟，為了讓兩家能有一個穩定長久的聯盟，信玄決定，讓自己最小的女兒阿菊公主去寒羽家聯姻，同時送出價值10萬貫錢的金沙作嫁妝。
對待武藏的態度，這次武田信玄的決定比起前些時日有了180度的巨大轉變，家臣們都大吃一驚，連山本堪助和武田信繁都不敢相信信玄會給出這樣一個聯姻結盟的條件。
“父親！您不能這樣輕易饒恕寒羽澤西那個背叛主家的奸賊啊！”武田義信首先站出來反對，他激動地捂住胸口大聲道：“您應該出兵討伐他，奪回本來屬於武田家的土地，怎麼能這樣便宜他？”飯富虎昌緊鎖眉頭，對着武田義信投來求助的眼神，沒有出列諫言，而是對過於激動以至有些失禮的義信輕輕搖了搖頭。
武田勝賴也跳了出來，不滿的大聲道：“父親，您難道要阿菊去寒羽澤西那裏受苦嗎？天下人都知道，他最愛之人是從前在織田家時娶的織田市，阿菊去了他家，只能做側室，這怎麼能夠容忍啊！您要和他結盟，他自然不敢拒絕，何必要讓阿菊去啊？”勝賴和阿菊是親兄妹，一直很疼愛這個妹妹，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武田信玄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反對意見，只是沒有想到一直都對着乾的兩個兒子，頭一次對同一個問題有了共同的見解，並沒有在意兩個人過於激動地情緒，反而高興的笑了一笑，掃視了堂下眾臣，最後看着臉色最平靜的真田幸隆，道：“幸隆，你應該知道我這樣決定是有我的用心吧？”
真田幸隆應聲跪禮，才慢慢道：“幸隆愚鈍，只是妄自猜想，寒羽澤西的確敬愛阿市夫人，兩人一直還沒有兒女，他仍沒有娶側室納妾，只有正室夫人一人，如果阿市真的一直都不能生下一男半女，那麼為了寒羽家的延續，他也會不得不再娶，菊公主如果能先生子嗣，那麼武田家對武藏的影響力……”
武田信玄滿意的點點頭，道：“你說寒羽澤西會接受與我家聯姻嗎？”
真田幸隆略為沉吟一下道：“他沒有辦法拒絕，即使市夫人不肯，他手下的家臣，為了寒羽家長遠的發展，都會積極支持這次聯姻。但織田市也是尾張織田氏的公主，身份地位都不比菊公主差，又深得寒羽澤西喜愛，菊公主恐怕很難得到正室之位……”
“我已經決定了，只有聯姻才能讓兩家建立最穩固的同盟，以我家的勢力影響，寒羽澤西也不會敢慢待了我女兒。”武田信玄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軍案，大聲道：“和武藏結盟，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個有力的臂助，將來和上杉家開戰，也有了支持，為了我家的長遠大業，我只有犧牲我最疼愛的女兒，我相信，武田家的女兒，絕對不會輸給織田家的！”
送親隊伍緩緩離開了甲府，武田勝賴送了妹妹一程又一程，他騎着馬，看着坐在馬車裏的妹妹阿菊，心中很是難受。阿菊只有16歲，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她是武田家兒女中少有的白嫩膚質，水汪汪的大眼睛繼承自她的母親，勝賴看着她，心裏就想到已經去世的母親，“哥，你為什麼那麼不開心呢？我要嫁的男人可是大大有名的大英雄大豪傑寒羽澤西啊，你應該為我高興啊？”未經世事的阿菊還是無憂無慮的性子。“阿菊，你不知道的，那個人……”“我知道，他有個夫人，我見過的，阿市夫人，人稱天下第一美人，的確很美很美，可是你妹妹也不差呢！”“是啊，我們的阿菊可是號稱甲信之花呢，唉……”勝賴強做笑顏，他不想讓妹妹負擔太重了。“阿菊，如果那個小子對你不好，你就寫信告訴哥，哥一定不會饒了他！”“哥！怎麼會呢，我也聽說過寒羽殿下，對人很是和氣，對待女孩子更是客氣，你應該為我高興啊！”勝賴看着單純的妹妹，心中重重的嘆息着:該怎麼囑咐她才好呢?她太年輕了，什麼都還不懂，怎麼能在武藏那個陌生的環境習慣呢，父親為什麼要這樣決定……
（中）
真田信繁按往常的習慣，帶隊去江戶城外巡邏，看着一群群民夫熱火朝天的挖掘新河道，初冬時節，土地已經被凍得僵硬難挖，一堆堆的枯草和樹枝堆在預先畫好的河道範圍內，燒得土地鬆軟一些，再挖下去，就容易的多了。“大人！北邊來了一個信使！”一個哨騎指着遠處一個飛奔而來的騎兵道。
信使該是上元城本多忠勝派來的，他背後插了本多族的指物，真田信繁有些好奇，攔住信使道：“喂！你從上元來嗎？急急忙忙有什麼事？”信使認出是真田信繁，滾身下馬行跪禮道：“武田家派來了使者，本多忠勝大人要我速速報告寒羽大人！”他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有些機密之事，恕小人不敢當眾喧嘩。”
“哦？什麼重要的事？”真田信繁跳下馬來，走到信使身前，信使湊上來，在信繁耳邊小聲的快速說了幾句，“什麼？爺爺他來了，還有……菊公主？”真田信繁大吃一驚，皺起眉頭思索了一下，拉住信使道：“快！我送你去見殿下！”
江戶城軍議大廳，我面色沉重的放下上元送來的急報，轉手遞給竹中半兵衛看，看看堂下跪立等候的真田信繁，他的神色同樣不安，我憂的是武田家的阿菊公主，他愁的卻是爺爺來了，會否大罵他們父子三人一頓。“信繁，你去松山城，叫上你大哥，一起去河越城迎接幸隆殿下吧，你們父子一起陪同武田使者團來江戶，你們也該和幸隆殿下好好聚一下了。”我嘆了口氣，扶起真田信繁道。
真田信繁苦惱的點點頭，道：“想必大哥和父親早就知道爺爺來的消息了，我馬上動身去松山城。”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是害怕去見你的爺爺了吧？你們這段時間也算打響了真田氏的名頭，我想幸隆殿下不是一個迂腐之人，你也不要太多慮了。事已至此，我想你們也不會因此而重歸武田家，親人總是親人，去吧！”
“多謝殿下！”真田信繁感激的給我又鞠了一躬，轉身快步走出去。我搖搖頭，回身看向竹中半兵衛，他似笑非笑的也看向我，道：“半兵衛恭喜殿下了！”
“你不要取笑我了，我現在心情糟糕的很，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喜之處啊！”我無奈的一屁股坐下，雙手掩面道。
“那殿下準備如何應對武田家？”
“嘿嘿，你看我能夠拒絕嗎？”
“殿下若是顧全大局，則應該接受武田家的聯姻。”竹中半兵衛笑道：“您擔心的是如何向阿市夫人解釋吧？阿市夫人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不會怪殿下什麼。”
“可我只想和阿市一個人生活在一起，真的不想再娶，唉……”
竹中半兵衛對幾個小姓擺擺手，他們都知趣的推出軍議廳，他站在我面前，正式的給我行跪禮，我很是吃驚，忙道：“你這是幹什麼？你我之間還用如此嗎，你有話儘管說就是！”
竹中半兵衛表情專著的看着我，低聲道：“殿下既然這麼說，我就說一些也許不該說的話，請殿下原諒！”我嘆了口氣，點點頭。
“殿下，我認為您為公為私，都不應該拒絕這次聯姻，也不該敷衍這位新夫人。您……您寵愛阿市夫人，天下皆知，就算新娶，立為側室便是，正室自然還是阿市夫人。”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你不說，我也猜到一二了。”
“還請殿下寬恕半兵衛的無禮，從大局上講，我家新立，強敵四立，如果能與武田家結成穩固的同盟，對我家的穩定發展意義重大，現在這個時刻，我們也不能得罪武田信玄；從殿下的家事上說，阿市夫人極受家中臣下們的尊敬愛戴，我們不會因為新夫人的來到而改變對阿市夫人的忠誠，但殿下至今只有阿市夫人一位內眷，阿市夫人還沒有生育子嗣……，家臣們都盼望着寒羽家早些有一位繼承人，這樣大家才能心安的……為殿下效力，多一位夫人，寒羽家也就多一些未來，請殿下三思啊！”
我和阿市一直沒有孩子這個問題，我早就知道會對家臣有些影響，也就只有竹中半兵衛敢向我提起這個問題，我扶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大家真的這麼著急想看到寒羽家有下一代的繼承人嗎？我和阿市還很年輕，成婚也不過1年多，唉，也罷，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
竹中半兵衛自己長出了一口氣，看着我焦慮的樣子，眨眨眼睛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我。他又怎麼能明白我的內心呢，阿市生不出孩子來，未必就是阿市的問題，或許最大的問題在我也說不定，而且一個連自己父親都可以驅逐的信玄，對我這個女婿，也不會真的信任，如果將來阿市沒有生下孩子，這個菊公主卻生個兒子什麼的，寒羽家的未來和武田家的關係，可就太微妙了。
……
夜晚，河越城內城城主居室，幾根粗大的蠟燭照亮了整個房間，真田昌幸帶著兒子真田信幸、信繁一臉愧色的跪伏在已是花白頭髮的真田幸隆面前。
“父親，請原諒兒子的不孝，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被局勢所迫，才……”真田昌幸紅着眼睛，上前抱住幸隆的腳，難過的道：“我這就去向寒羽大人請辭，和您回去，請您原諒信幸、信繁他們兩個，所有的過錯，都是我一時猶豫……”
真田幸隆閉着眼睛，默默撫摸着真田昌幸的頭髮，真田昌幸有些哽咽的道：“都是兒子對不起您，這些時日，一定害得父親大人被信玄殿下責怪疏遠，是我害了真田家……”
真田信幸臉色複雜的看看激動的父親和平靜的祖父，咬着嘴唇，又低下了頭，真田信繁卻是一臉的不情願，不甘的看了看父親，又看看默默埋藏心事的哥哥，喪氣的也低下頭。
“三郎，你讓我有些出乎意料啊！”真田幸隆睜開了眼睛，和藹的道：“我看了你對河越城的治理，非常好，真的非常好，再想想我們真田氏經營十餘年的海津城，嘿嘿，看來你的才華更超過了我，我很高興!”
“父親，您？”真田昌幸不解的抬頭看着真田幸隆。
“還有你們兩個!”真田幸隆慈祥的伸手拍了拍真田信幸和真田信繁的腦袋笑道：“真沒想到，你們現在都比你們的大伯二伯出名了，信幸還做了一城之主，武藏真田已經在信濃真田之上了，哈哈！”
“爺爺，您不怪我們擅自脫離武田家了？”真田信繁先高興的跳起來道，真田昌幸和真田信幸都謹慎的看着真田幸隆，真田信幸還偷偷拉了拉真田信繁的衣角，讓他不要太明顯的歡喜了。
真田幸隆別有深意的看了真田信繁一眼，輕聲嘆了一口氣，道：“過去的事終究已經過去了，我們真田氏並沒有對不起武田家什麼，信玄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這一輩子是交給他了，當初他放棄維護上元，也就是放棄了你們，你們再回去，還有什麼意思？三郎，你還很有潛力，可信濃真田，最終還是要交給信綱來打理，畢竟他是你大哥。無論你在哪裏，都會有更多的機會，回到武田家，只會埋沒你，也許將來真田家的昌盛，就要靠你們三房來努力了……”
“父親……！”真田昌幸激動的又流下眼淚，抬手用袖子抹去淚水，感動的連續給幸隆磕頭，信幸和信繁也趕緊跟着磕頭。真田幸隆扶起真田昌幸來，接着道：“寒羽澤西自立之初，信玄殿下沒有思想準備，他認為最壞的打算也是上元向上杉臣服，或是投靠北條，澤西選擇自立，讓天下人都明白他是因為得不到主家的維護，不願再投靠他人屋檐下而冒險自立，信玄殿下因此事很沒有面子，武田家的威望也下降了不少。他也曾遷怒於我，嘿嘿！當時大家都以為上元彈丸之地無法阻止上杉謙信的大軍，沒想到你們竟然堅持下來，還連續挫敗東軍、西軍，北條家也也逃過一劫，現在平定了武藏國，更不可小視，信玄殿下重新為寒羽澤西定位，決定拋開前隙聯姻結盟，為的就是明年對上杉家開始大規模的進攻，不管怎麼說，最後一致的利益讓甲信與武藏又走到一起，我們真田氏也避免了同族相煎，嗯……”
“爺爺，信玄殿下決定將菊公主嫁給寒羽大人，武田家的大臣們，難道就沒有意見嗎？”真田信幸疑惑的問道。
“嘿嘿，何止是有意見？連義信和勝賴兩位公子都極力反對，但信玄殿下堅持不收回成命，大家也就不在執着了，畢竟武田家最大的敵人，還是上杉謙信。”真田幸隆笑道：“也許信玄殿下希望用這個辦法挽回澤西吧，嘿嘿，以後的事情很難說啊！”
真田信幸慢慢點頭，又問道：“爺爺，您看我們的新主公寒羽大人如何？”他話一出口，真田昌幸和真田信繁都目不轉睛的盯住真田幸隆。
“澤西的才幹氣度，都要超過當今年輕一輩的大名嗣子，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很欣賞他知人用人的眼光和手段，看他敢放手提拔你們3個，就知道他是個看重才幹的人。”
真田信繁聽了一喜，道：“爺爺說的是，寒羽殿下可是我最敬佩的人了！”
真田幸隆微微一笑，道：“可是澤西過於執着於性情，關西朝敵之禍雖然漸去，但武藏乃四戰之地，強敵林立，稍有不慎，便會造成亡國滅家之災，還好他身邊還有竹中半兵衛這樣的智者，但仍不可妄自驕狂，你們也要時刻謹慎，才能保得周全。”
“是！”昌幸、信幸和信繁認真的點頭默記着……
在卧室里，我看着阿市收拾床鋪，心裏不知道該怎樣對她解釋，不由得輕輕嘆息，阿市覺察到我有些不對勁，轉過身來瞧瞧我，伸手摸摸我的額頭，又探探我的脈象，奇怪的道：“殿下，您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沒事……”我強顏歡笑着摟住她道：“真的，我們休息吧！”阿市疑惑的看看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摟住我的脖子道：“你呀，不要再為家裏的工作煩惱了，好好休息一下，才有精力去解決問題啊，我相信你！沒有什麼難題可以難倒我的夫君！”我頓時感到心中一陣陣的溫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深深擁着，許久之後，終於鼓足勇氣，輕輕放開她，拉住她的手，有些尷尬的看看還蒙在鼓裏的阿市，低聲道：“阿市，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就算我們一輩子沒有孩子，我也願意和你一個人生活一輩子……”阿市聽到孩子的事，臉色一黯，把頭靠在我胸前，嘆了一聲道：“都是我不好，一直都沒有給寒羽家生下一個兒子……”“沒什麼，其實我們還很年輕，有的是時間，再說，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也許是我的問題……”阿市慌忙伸手堵住我的嘴道：“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你怎麼會有……”她臉紅的看着我，我一時有些心醉，不禁呆了。好一會，阿市依偎在我胸前，輕聲問我道：“你是怎麼了，忽然說起這些事情？”我長嘆了一口氣，把武田家將送來信玄愛女菊公主與寒羽家聯姻結盟的事告訴了她。阿市只是默默地聽我講，一點也沒有表示不滿，最後我摟住她的肩頭道：“這次聯姻對於寒羽家來說是無法拒絕的，我對不起你……，不過我保證，你永遠是我最愛的人，沒有什麼可以比你更重要……”
過了好一會，阿市才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不會怪你，我明白你的苦衷，如果她能給寒羽家生下子嗣，我也會很高興，只要你好，我便足夠開心了。其實我也挺同情這位菊公主的，為了家族的利益遠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獨自面對未知的生活，我和她一樣都是武家之女，我可以和你相識相愛，最後終於在一起，比起其它女子來，已幸運了千萬倍，還奢求什麼呢？我和她算是有過一面之緣，似乎她只有15、6歲的年紀，很單純可愛的一個女孩，你也要多陪陪她，不要冷落了人家，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阿市……”我感動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有緊緊摟住她，一會才道：“其實我真的不想娶她，不過她帶來的嫁妝，我倒是很喜歡，為了治水，我可是四處找錢呢！”“沒正經！你準備怎麼安排她啊？”“當然是做側室了，你永遠是我的正室夫人！至於婚禮嗎，簡簡單單就好，治水的這段時間我不能帶頭浪費錢財！”“嫁給你真是虧了，我和你的婚禮因為馬上就要流亡，弄得草草過場，人家好歹也是名門公主，你呀！女孩子的婚禮只有一次啊！”“我不想讓她有什麼比過你嗎？”“你以為我就那麼小心眼嗎，討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了你，我根本就對其它的女人沒有興趣，和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子結婚，不過是政治上的需要。”“就是因為這次婚禮在政治上的特殊意義，才要認真辦好，武田信玄嫁女，如果不搞得風風光光，你以為武田家會滿意嗎？你不用管了，這事我給你準備好了。”“你可真是我的賢內助啊！”“我對你這麼好，你可不要真的見異思遷才好……”“我對天發誓……”
（下）
聽了阿市的意見，我終於還是沒有簡單的操辦自己的第二次婚禮，派出竹中半兵衛去迎接武田家使團，認真準備了3日，才在江戶城舉行了一場盛大熱鬧的婚禮，幾乎所有重臣都回到江戶參加我和武田菊的典禮，在典禮上，我才第一次看到，我未來的新夫人菊公主，一個純真而美麗的小姑娘，迷懵之中我牽起了她柔軟而冰涼的小手，她害羞的雙腮緋紅，一直不敢看我……
婚禮終於結束，作為武田家的代表武田信繁，似乎對我認真準備的典禮還是不夠滿意，想到我正在號召全武藏節約一切人力物力投入治水的大業，也就沒再說什麼。和武田的結盟事宜在大婚前就已經商定，從此武田、寒羽兩家不計前嫌，結為盟友，武田氏承認我對武藏的領有，上杉家與哪一家開戰，另一家都要採取行動救援支持，一方出兵進攻上杉另一方也要協助等等一些條款，自此寒羽家得到除北條家之外又一諸侯的承認，針對上杉家的巨大威脅，和武田家結成軍事同盟，可以說寒羽家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武田家也徹底對南線放心，可以全力對付上杉了。
我故意在典禮后的招待酒宴上拖時間和眾將們飲酒，但最後還是被部下們興高采烈的送回家，他們是真心的高興，寒羽家和武田家聯姻，可謂大樹底下好乘涼，對於寒羽家的發展極為有利，而且多了一位夫人，我生兒子的事情就多一份可能，他們心底里都盼望着新夫人能給寒羽家帶來一位小主人，喝酒時一個勁的祝我早生貴子，唉，不知道阿市這一天是怎麼過的，一直沒有看到她，她主動避開了這個尷尬時刻，都是為我好。進了家門，走了一半才發現習慣使然又走向了老屋，阿市在裏面還亮着燈火，我猶豫了一下，新房那邊菊公主已經等了很久，大概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下，便快步走進阿市的小院，輕輕敲了幾下門框，拉門而入。
“殿下？您……您怎麼來了？”阿市正在縫製一件新衣，沒有想到我會來看她，很是吃驚，我不好意思的打了一個酒嗝，局促的笑着，有些歉疚的看着她，道：“夫人，今天委屈你了，對不起……”
阿市臉色變得一陣紅一陣白，低着頭瞟着我，腮幫子鼓了起來，又收了回去，放下手中的活計，從榻榻米上站起來給我倒了一碗水，默默地遞給我，我趕緊接過來，一口喝乾，剛喝完大量的酒，還真口渴得要緊，喝完一碗水，感覺全身都極為舒暢，看着阿市，我心中一陣暖意，放下水碗就上前摟住了她，阿市仍是默默地沒有動彈，良久才聽到她輕輕的嘆出一口氣，“殿下，您快去菊妹妹那裏吧，不要讓她等得太久了……明天晚上，回來陪我好嗎，我給您做了一件新衣留着新年穿，您的衣服都舊了……”她輕聲地說完，仰起臉來，幽幽的看着我。
我明白她到底還是有些不捨得和其他女子分享我了，心中有些愧疚，抱緊她輕拍她撫她的長發，輕聲道：“阿市，你不要多想，阿菊在我心中，不過是政治上的一個夥伴，她是年輕還是衰老，是美貌還是醜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裏的位置。我知道你心裏難過，我也和你一樣，我不想離開你……，你早點睡吧，我放心不下，所以來看看你，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睡吧？”“嗯……”
把阿市哄進了被窩，我趕緊快步走向新房，裏面可是有一位“貴客”在等我。到了門外，我仔細整理了一下衣帶，才輕手拉開門，邁步走了進去，讓我吃驚的是—阿菊穿着純白的禮服，靠在一摞的棉被上，安靜的睡著了。
我盡量放輕步子，坐到她前面，難得有機會可以這樣自如的觀察她。阿菊到底還是一個16歲的孩子，白天的儀式讓她本來就緊張的精神很是疲憊，晚上我回來的又這樣晚，她再也支持不住，自己先睡著了。也許她只是想靠在棉被上放鬆一下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吧？
她的皮膚很白，幾乎可以和阿市相媲美，圓圓的臉蛋還有點嬰兒肥，樣子一點都不象他的父親，老實說信玄長得雖然很威武，但並不英俊，至少比起信長大人來是差遠了，可這並不影響他生出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兒來。阿菊的身形屬於嬌小型，稍有點胖，但十分勻稱，如果她再大一點，應該會更迷人，我在武田家的時日雖短，但也知道菊公主是信玄最喜愛的女兒，為了我他也是下了很大的本錢嗎？
看到她蜷着腳似乎有些冷，我從壁櫥中拿出一條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雖然我盡量小心不碰到她，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什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到我正在為她蓋被子。
“啊！”她驚叫一聲，慌張的從被子中掙脫出來，局促的跪坐在我面前，把頭深埋在榻榻米上不停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實在是對不起……殿下，請您千萬原諒我……”
我扶起她笑道：“沒什麼，不要在意。今天你很辛苦，我也很過意不去啊！”阿菊滿臉通紅，衣服有些凌亂，由於姿勢不對，睡得太久兩條腿又軟又麻，根本沒有多少力氣，“真不好意思……”她難過的似乎要哭出來一樣，手忙腳亂的收拾自己身邊的棉被，我抓住她的手，道：“沒關係，不要收拾了，很晚了，早點睡吧？”“是……”阿菊的手有點顫抖，滿臉通紅的用膝蓋“走”到我身後，幫我解開衣帶，細聲道：“殿下，請讓我來伺候您吧……”
……
新婚的第2天早上，我先醒了，看看阿菊，她還依偎在我身邊，甜甜的睡着，心中不禁嘆了口氣，不管我對她是否寵愛重視，她已經做了我的妻子，就算沒有感情，我也要盡一些責任，至少在表面上要說的過去，我能感覺的出來，阿菊對我有種單純少女一見鍾情式的情感，雖然我和她僅僅才認識不過1日。我醒了不久，她也醒了，抬頭看到我正目不轉睛的望着她，頓時臉頰上飛起兩團紅暈，害羞的摟住我，嘴角露出喜滋滋的笑意，“殿下，還早呢，多睡一會吧……”“你很累，再睡一會吧，不要太早起床好了。我還要去看看治水的事，先起來了。”“我……我來服侍您吧！”“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你再睡一下，聽話。”“是……”
……
新婚生活對於忙碌的我來說已經是一種奢嗜的享受，我向阿菊講明了現在寒羽家繁忙的現狀，她很懂事，不想給我添一點麻煩，讓我趕緊去忙家中的大事。送走了武田信繁等人的使團，阿市佈置了家庭午餐招待新姐妹阿菊，還有些怕生的阿菊在午宴上有些拘促不安，想說笑話給大家解悶，我和阿市卻都沒聽懂她的笑話，想給阿市倒一點酒，卻不小心灑到桌子上，畢竟她太年輕了，一直過着優越的生活，一下子做起侍候人的事，難免有些笨拙。午宴后我就和她們倆個告別了，直接出了內城去視察新河道工程。但我離開阿菊的時候，我感覺到她心裏應該有些淡淡的失落，這個單純的小姑娘還是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面對未知的生活，阿市很大度的保證會好好陪着阿菊，不讓她感到一點寂寞。其實我心裏對阿菊有一點歉疚，這麼急就走，有些逃避她的意思，但我實在不想和她走得太近，一方面為了阿市，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她在阿市之前生下長子，畢竟對於武田信玄，我不能完全放心。
武藏各地的治水工程都大張旗鼓地進行着，為了集中人力物力開掘新江戶川河道，整個武藏國的大部分資源都集中在江戶周圍，其他各地的治水工作，也調整為每地選一可靠易行的試驗田，挖掘溝渠疏通濕地、沼澤的積水，引入低洼之處成為蓄水池塘湖泊，明年開春冰雪融化，就可以引水造田，讓更多的人看到好處，每年秋冬都能更積極的參加治水，開墾更多的良田，修理堤壩保證農田不受洪水侵害。
新河道工程的開始階段，本多正純想盡辦法，將武藏國大半勞力都調撥到江戶川來，在工區兩岸搭建木屋作為休息的場所，他還從相模、常陸、上總、上野、下野等地出高價請來了大批外地“勞工”，等他們到了武藏開始幹活后，本多正純又在他們中間宣傳武藏地多人少需要移民，新移民可以免繳、低繳稅糧，全家遷入的賞賜給少量土地作自留地不用交稅、不需男丁人人出兵役等種種優厚條件，寒羽家的忍軍專門負責給遷入武藏的外地人引路。武藏周遭各國開始並不看好寒羽家過於理想化的新河道計劃，等到出現領民大批外逃的問題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開始嚴格封鎖各管卡禁止任何人進入武藏，但本多正純的兩全之策還是取得了巨大成功：本來大戰後人口不足20萬的武藏，一個月的時間就增加了一倍多人口，達到了近50萬。
具體的土木工程分為三段，分別由大久保長安、伊奈忠次和黑田官兵衛負責，三個地段同時開工，預計明年2月三段可互相打通。人手是夠了，但每天消耗的糧食、材料十分巨大，寒羽家雖然有上元的底子，以及武田家的嫁妝，但也只夠支持到新年，領民增加的過快，隨之帶來的吃飯問題，就嚴峻的擺在我面前，正在發愁的時候，小西行長帶着大船隊經海路回到武藏，帶回來的錢糧足夠我維持到春耕，實在是太好了。
小西行長這次西行收購的糧食、材料並不很多，主要都是我的兩個老朋友，界町的大商人今井宗久、津田宗及“慷慨解囊”，米20萬石，鐵5千斤，錢20萬貫，耕牛500頭，當年他們欠我的，這次一下還下大半，看來那封書信還是起到了作用。小西行長這次西行，還途經美濃，將我給織田信長的禮物送去岐阜城，信長大人讓他帶來10萬石米、5萬貫錢來支持我在武藏新立。小西行長帶回武藏的，還有一批客人。
這批客人來自岐阜，本多正信作為織田家的使者來祝賀我就任武藏守統領武藏國。本多正信能來我很高興，叫回了一直在忙碌安置移民事宜的本多正純，一起去見正信。從前一直枯黃乾瘦的本多正信竟然變得白胖許多，讓我先吃了一驚。本多正信遠遠見我親自來到驛館看他，不由得感動的老遠跪倒磕頭，我趕緊跑上幾步扶起他道：“正信大人！我很想您啊！不要客氣，快起來！”“多謝殿下！”本多正信站起身來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嘆了一口氣道：“殿下比起在長島之時略瘦了些，但神采飛揚更勝往昔，正信恭喜殿下了！”
我拉着他的手笑道：“您太客氣啦！正信啊，你家正純很能幹呢，你把他推薦給我，可幫了我大忙了！哈哈，你們父子也很久沒見了，先敘敘家常，我回去準備晚宴，召集長島老臣，咱們好好聚一下！”本多正純感激的笑了一下道：“殿下，這怎麼合適……”我擺擺手道：“不妨！你們父子東西相隔，難得見一次面，先家事後公事也沒有什麼！我不打擾你們兩個，先回去一步，晚上你們可要早點來！”本多正信給我深深鞠躬謝道：“實在太感謝殿下關照！正純，還不快謝謝殿下？”“殿下……，您太體諒臣下了，多謝您了！”“哈哈，好了，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殿下慢走！”
本多正信看着已經走遠的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看身後的兒子，低聲道：“我給你選的主公，你覺得怎麼樣？”“父親深謀遠略，能為寒羽殿下效命，是我的幸運，嘿嘿！”“嗯，你小子最近混得不錯嗎，知行4千石的家老，江戶奉行，比你老爹升的還快。”“殿下也是看了您的面子，對我一直很照顧。父親大人，您最近身體可好？真是難得，十幾年來，您可沒有這麼胖起來過啊！”“唉，信長把我從長島調到岐阜擔任直臣，留下島勝猛、金森長近、中村一氏、山內一豐、齋藤利三等人守護長島，在岐阜我基本不用做什麼事，大事都由柴田、佐久間、丹羽、木下各派把持，我一個三河人，還沒有寒羽殿下的照拂，閑得無聊之極，哪能不胖？還不如留在長島呢，這回我可是主動請求來武藏出使，不然來的就是前田利家了。”“真沒想到，織田信長會放着父親這樣的人才不用！”“嘿嘿，從前我不過是寒羽殿下的陪臣，信長大人還不了解我。等着瞧吧，織田家最近進攻北田家失利，解決北田，光靠武力是很難的，你老爹的機會就要來了。”“呵呵，北田家那些傢伙，玩起智謀詭計來，怎麼是父親的對手？”“對了，你對我說說，你們這邊的事情，上次你來信說你姐姐似乎和真田家的小子有了感情？怎麼回事？”“嘿嘿，父親，你慢慢聽我說……”
……
晚宴專門為了歡迎我的老部下本多正信，得到通知的前田慶次、本多忠勝、可兒才藏等人都特意趕來江戶城參加宴會，阿市也和我一起出來參加宴會。酒過三巡，阿市便迫不及待的問正信織田家的近況。在座的都是舊織田家武士，見夫人問起舊主，紛紛停下說話，靜靜等正信開口。
本多正信起身給我和阿市行了禮，才道：“自從殿下您出走關東，織田家慢慢擺脫朝敵危機，信長大人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治理美濃新地上，現在濃尾已成一體，民心安定，織田家的統治已不可動搖，舊齋藤家的武士、豪族也都臣服於信長大人。”
竹中辦兵衛問道：“不知現在織田家主要的進取方向在哪裏？家中少了寒羽大人，信長殿下最近更重用何人？”
“前月信長大人率大軍經長島進攻伊勢，北田具教死守安濃津城，關盛信、神戶具盛等人也嚴守大河內城、伊勢龜山城等地，信長大人圍困敵城連續進攻也沒有成功，最後撤回美濃。信長大人留殿下的長島眾抵擋大和方面的威脅，準備明年再征討北田，不征服伊勢誓不罷休。”本多正信一邊說一邊掰起手指道：“殿下東去后，織田家中柴田、佐久間兩派勢力最大，但信長大人連續重用墨俁築城的木下藤吉郎，這個猴子也真是很能幹，現在殿下最信任的就是他，以我之見，將來這個藤吉郎的前途必定要超越柴田、佐久間等人。此外，前田利家大人和佐佐成政大人，也提拔的很快。不過即使如此，信長大人還是會時不時提起寒羽殿下，在他心中，最能幹的，還是殿下您。”
我嘆了一口氣，提議大家一起向西方給信長大人敬了一碗酒，喝完了酒，我看着本多正信道：“信長大人如果想取伊勢，恐怕只用軍力優勢猛攻，會拖延很久才能徹底平定北田。正信，你可以向信長大人建議，以強大軍勢威壓歸屬北田家的幾大豪族重鎮，如關盛信、神戶具盛等人，然後派人去談條件投降，這些人更看重的是家族的延續，背叛北田氏並不困難。最後壓制了伊勢，就算北田具教本人，也不是一個慷慨勇烈之輩，只要條件被滿足，他也會投降織田家。”
竹中半兵衛也點頭道：“寒羽殿下說的不錯，北田家人還是不夠心齊，威逼利誘之下必定分裂，以正信殿下的本事，可以從容擺佈那些傢伙。”
本多正信笑道：“我也有此打算，現在殿下和半兵衛大人也這樣想，我便更肯定了！”他頓了頓又道：“信長殿下說了，寒羽家需要什麼幫助，濃尾都會儘力支持，咱們還是一家人。最近殿下在編訓騎兵，缺少戰馬，請殿下多收購些戰馬運去尾張，至少要1000匹。”
我看了看阿市道：“兩家互助是自然的，幹完治水之事，我就立刻安排戰馬的事，請信長大人放心好了。來，預祝織田家儘快平定伊勢，再干一碗酒啊！”
……
本多正信在武藏盤桓了數日，終於回岐阜復命了。臨走時他拜訪了河越城，和真田昌幸商討一番，都同意真田信幸與本多雪的婚事，兩家訂下婚約，商定明年春便成親。本多正純和真田信幸把本多正信一直送上了船，寒羽得到了北條、武田和織田家一共3家的承認，不久德川、淺井家也送來書信恭喜我建立寒羽家，我的名字又重新回蕩在東海道、京畿地區。
這天，我忽然發現阿市的房間裏多了許多小口袋，她興高彩烈的一個個口袋裝種子一類的東西。小小的種子我從來沒有見過，拿起幾粒問她道：“這是什麼？菜種嗎？”“不是啦！”阿市不滿的看了我一眼道：“這可是近江最好的櫻花種子呢！阿萌派人收集送給我的，看，這麼多！”“哦，可是也太多了吧，院子裏都裝不下這麼多櫻花樹。”
“殿下，我有個請求……”阿市拉住我的胳膊搖晃着哀求道。“什麼事啊，好，好，我答應你就是！”“好，你說的！我想在江戶城內城外都種上櫻花，你想啊，春天來了，到處都是盛開的櫻花，從我們家裏開始一直到富士山下都開滿了櫻花，該有多美啊！”
“聽起來挺不錯啊，就答應你好了，呵呵！”“好啊，以後說不定江戶城會有個別名—櫻花之城呢！”“那你不就是櫻花夫人了，哈哈……”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