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龍尾留風
（上）
高山原合戰作為一場大規模的合戰，在參戰人數上也許不如剛剛結束不久的河越之戰，但它的影響力和震撼力，卻遠遠超過了那場8萬人之間的空前大戰，原因很簡單，東軍3萬在5千寒羽、北條聯軍面前不可思議的潰敗，令天下人不敢相信這是現實發生的奇迹。純騎兵部隊的機動作戰方式，在這個時代還從未有過，誰也沒有想到，騎兵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東軍3萬人馬，最後撤回河越大本營的不足1萬，大約6千餘人戰死，大部分死於本方混亂后的踐踏和敵人的追殺，約1萬2千足輕投降，他們在騎兵的分割包抄、窮窮追討之下耗盡了力氣和鬥志，少數失蹤的東軍士兵散落在武藏，因為害怕主家的嚴厲懲罰，脫離大軍自生自滅。東軍5家諸侯因為在戰場上的不協調而彼此怨恨，死裏逃生后便險些內訌，合戰結束的第3天，東軍余部向東後撤50里，解除了對河越的包圍。就在5家諸侯吵鬧得幾乎要散夥之時，上杉謙信統領的西軍先鋒—柿崎景家的6千越后軍，趕到了東軍大本營，終於穩定住了局面。上杉謙信因為肋部傷勢未愈，不能快馬行軍，所以和大隊一起行進，5天後，才姍姍而至，東、西兩軍合併，以上杉謙信為總大將，雖然仍然還有近10萬人馬，但對於關東聯軍來說，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太樂觀了。
另一邊，經過高山原之戰，寒羽騎軍除去戰死受傷的，還有2千軍力，北條2千騎兵在最後的追擊戰中最為賣力，損失也最大，戰後只餘一千餘人，狠挫敵人的目的已經達到，自身的損失也可以承受。北條氏繁在戰後便向我告辭西進，撤回了河越城和父親北條綱成會合。北條綱成見東軍退後撤掉包圍，當機立斷放棄了河越城，連夜南撤，往小田原方向撤退。東軍天明時發現河越城已成空城時，已來不及追擊，伊達軍入城佔據了河越。我也沒有再多在武藏浪費時間，趁着雙方脫離接觸，不慌不忙往上元撤退，高山原一戰繳獲甚多，光鐵炮就有5百餘挺，東軍自武藏各地掠奪的武器具足、財物、軍糧不計其數，我履行了戰前的諾言，全部分賞給立功的兵士們。我沒有採納部下的建議將俘虜們全部殺頭，雖然多了一萬多人要耗費很多糧食，但他們都是壯勞力，帶回去開發新田大大的有用。
當我們帶着1萬2千多個被繩子串成一串串的俘虜，滿載着戰利品進入上元境內的時候，老百姓們都好奇的跑到路邊看熱鬧，傳說中的關東聯軍沒有來，自己出了不過3千兵馬，就打敗了3萬的敵人，抓回了1萬多人，單純而迷信的老百姓都把我當作天上的星宿下凡，見到我的本隊，就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給我磕頭，不住地稱頌我的神武勇烈，被人罵慣了“佛敵”之類的話，頭一次遇到如此禮遇，我還真的感覺骨頭都輕了2兩，呵呵！
……
“來！為我家殿下無與倫比的蓋世武功，大家一起敬殿下一杯酒啊！”本多正純滿面紅光的站在大殿中間，舉起一盞酒大聲道。“是啊！是啊！”“殿下喝啊！”眾人都亂鬨哄的大嚷起來。為慶祝南下武藏大戰成功，盛大的慶功酒宴已經進行到了**，連平時內斂、穩重的本多正純都有些喝多了，大着舌頭起來要再一起給我敬酒。我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迷迷糊糊躺在阿市的大腿上只會眯着眼睛傻笑，身子是不停使喚了，胳膊還能動，拿起一盞酒搖搖晃晃的舉起來，“來……，喝……啊！”晃的太厲害，酒灑掉了大半。“不能再喝了！”阿市搶過我手中的酒碗道：“殿下已經醉倒了，你們沒看到嗎？不許再讓他喝酒了！你們哪個要喝，本夫人替殿下喝酒！”阿市也已經喝了不少，粉白的臉頰上早已映出兩團紅暈，也是很興奮的樣子，“這個……小臣哪裏敢……敢？小臣一定是喝醉了，嘿嘿，我暈了……”本多正純不敢抬頭正視阿市，半真半假的膝蓋一軟，結結巴巴說了幾句，便癱倒在地，悶頭打起呼嚕來。
“沒用的小子！”阿市不滿的掃了一眼裝死的本多正純，高高舉起一碗酒來，“各位！寒羽家能有今日，全都是大家……大家捨生忘死、盡心竭力輔佐殿下，我為殿下能有大家這樣團結的家臣團而自豪！阿市代表澤西再敬大家一杯！”她先大大方方的先飲下一碗酒，喝完了用衣袖掩面，輕輕擦了擦嘴角的殘酒，看着下面眾家臣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樣子，不禁微笑起來，眾家臣從沒見過阿市夫人如此美艷的時刻，都呆的忘記了喝酒，還是前田慶次先清醒過來，哈哈大笑道：“大家怎麼都傻啦？來啊，阿市夫人親自給咱們敬酒，什麼時候有過的榮耀啊？來來來，都干啦！”眾人都臉紅起來，大口喝下自己的酒，低頭不敢再看前面，阿市也有些不好意思，扭頭看看已經半醉半醒的我，有些羞惱的擰我的耳朵，小聲道：“你呀！怎麼這麼沒用，喝點酒就多！”她從女侍手中接過一塊濕毛巾，給我擦去脖子上流的汗。她看前田慶次還很有酒量的樣子，眉毛一挑便道：“慶次！聽說你為了活捉那個‘鬼佐竹’驚險的很，我很想聽你講講哦！”“是啊！講講吧，我們都很有興趣啊！”可兒才藏等人都一起大叫起來。
“嘿嘿！”前田慶次得意的搖晃了一下腦袋，起身拱手敬了一圈，給阿市行了一個禮，清了清嗓子道：“嘿嘿，不瞞大夥，慶次縱橫天下什麼陣仗都見過，上次在高山原大戰真的有些託大，一個人衝進敵人堆里，當時大部分東軍都潰敗了只想着逃跑，不巧我卻遇到了一夥騎兵，就是那個佐竹義重帶領的，他x的足足3、4百人……”慶次一時說的高興，不小心溜出了髒話，阿市聽了不禁皺了皺眉，但沒有責備慶次，慶次尷尬的自己打了一個耳光，嘆了口氣道：“差點把這條老命交待啦！”“哈哈……”眾人都被前田慶次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阿市也不再惱他說髒話而掩嘴歡笑起來。
“那是常陸有名的精兵馬回眾吧？聽說都是號稱鬼神難擋的勇悍武士呢！”真田信幸一臉驚訝的叫道。“能從馬回眾的圍攻中全身而退，還能生擒其首領，慶次大人不愧為我上元第一將！”真田昌幸也動容道。前田慶次乾笑兩聲道：“慚愧哦，慚愧!還是我運氣好，那個佐竹義重明明知道東軍大勢已去，還拚了命帶頭反擊，正好咱們撞在一塊，三下五除二拿下來，靠着他做盾牌，才從那些殺紅眼的傢伙手底下衝出來，可以說是死裏逃生啊!還是信繁厲害，初次上陣就捉住了東軍總大將的兒子，受大人讚賞為南下之戰軍功第一，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真田信繁自己喝了一口酒，得意地低頭笑道：“我不過是運氣更好而已吧？追來追去見到一個手持巨木的敵方大將四處呼喊，仔細一看竟然是上野比武大會見到過的人，伊達家的猛將直壁氏干！他大呼小叫的四處找人，我再一聽，找的就是那個跑散的小瞎子!嘿嘿，咱就跟在後面，沒想到還真讓直壁氏干找到那小子了，摔在水坑裏幾乎都認不出來！我就衝上去，搶先扎了直壁氏干一槍，抓了那小子！還是要謝謝當時敵人的混亂，受傷倒地的直壁氏干雖然大聲呼喊讓其他人攔住我，但那些人都只顧逃命，輕輕鬆鬆讓我退了回來！慶次大人
可是全靠真功夫拼出來的！當年長島之戰單騎生擒大和筒井順慶，可是何等的威風！“
“哈哈哈！或許我比較擅長捉人吧！”前田慶次爽朗的大笑着，真田信繁提起一壇酒走到慶次席前道：“尊大人為我家武將之首，信繁是心服口服，可是說到這酒量，嘿嘿，咱可不服氣！來，慶次大人，咱們不醉不休啊！”“哈哈哈，痛快！痛快！”慶次見狀大喜，也抱起一壇酒笑道：“大夥一起來啊？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是這酒量，今晚咱們可要排出個座次來!平八，鹿！五佑衛門！你們都不行了嗎？來啊！哈哈……”慶次帶頭，眾人又開始狂飲海喝起來……
……
深夜，上元城天守閣的大名居室內。
“嗚……”我靠在阿市的腿上，費儘力氣想把腹中所有東西都吐出來，阿市一手托着一個盤子接在我的嘴邊，一手扶着我的背，溫柔的拍着我，輕聲道：“殿下，好些了嗎？喝點熱水吧！”
我已經折騰了3次了，這應該是最後一回了吧，我實在吐不出什麼東西了，雖然胃裏還是一陣陣蠕動。阿市一點也沒有嫌棄我弄得又臟又臭的到處都是，扶着我重新躺好，給我換上新的睡袍，用濕毛巾給我細細擦試，侍女們趕緊收拾雜亂的榻榻米。
“感覺好點了嗎？”阿市給我餵了些熱水後接過水碗問道。“好些了……，好些了，阿市……，有你在，真好……”我虛弱無力的對她笑着道。
“這是什麼話？”阿市的臉上摻雜着喜悅和羞澀的複雜表情，輕輕給我擦試額頭的虛汗，細聲道：“我是你的妻子，服侍你是我應作的……，我還怕自己做的不夠好呢……”
我看着阿市這幅樣子，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美麗可愛，心中也升起一股溫暖的快意，便拉住她的一隻手有點獃獃的道：“我寒羽澤西……何德何能，蒙上天如此恩賞，有你來陪伴我……我真的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不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更因為……你是我無可取代的阿市…..”“你這個人……”阿市又喜又羞的撫摸起我滾燙的臉頰來，道：“今天你喝的太多了，才說起這些胡話……”
阿市打開了窗戶，坐在窗前，清涼如水的晚風吹進來，我舒服的躺在她的懷裏，和她一起享受着清涼的風撫過。“都結束了，我們挺過了這一次，以後會有更好的日子，阿市，一定會的……”“我明白，寒羽家這一迴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不用多少年，我的夫君一定會成為天下最有成就的人！”阿市慢慢整理了一下被風吹得有些微亂的頭髮，繼續慢慢的道：“我都能感受到，所有的家臣都很高興，宴會最後大夥都醉了，他們太開心了，他們看到了寒羽家的希望，你給了所有人希望……”
阿市把雙手放在我的胸前環繞，我挽住了她的手，慢慢的做着深呼吸，輕聲道：“阿市，我們都走上了這條路，不進則退，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會讓你做任何政治上的犧牲……，絕不會送你去別家作人質，你知道嗎，我們剛遇到武田信玄那次，那武田信玄看你看得眼神都直了，我就感覺很不舒服！我不允許任何人冒犯我的阿市，現在我能自己決定一切了，就不再擔心了，嘿嘿……”
“你是吃醋了吧？”阿市溫柔的笑起來，低頭輕輕親了我一下，在我耳邊小聲道：“我知道我選的夫君，是會愛護我尊重我一生的人，我一直很高興，我們終於能在一起……”“哈哈……，這是我聽過的最美妙的話了！太棒了!”“討厭……”
阿市的輕柔呼吸，就在我的身旁，溫暖柔軟的身體，似乎已經和我融成了一塊，我的心裏很平靜，很快樂，好象在外奔波多年的遊子，回到了故鄉，似乎很久沒有和阿市如此快樂過了。看着已上中天的月亮，我想起了即將還要面對的諸多現實，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阿市感覺到了我情緒中輕微的變化，關心的問我。“哦，沒什麼，只是在想，如果這美妙的時刻，能永遠停留，那有多好……”“沒關係的，我們還會有很多更美好的生活的……”阿市把她的臉頰貼在我的臉上，“來，閉上眼睛，我們一起呼吸……”阿市和我都閉上了眼睛，輕輕地呼吸着，遠處傳來蟲子的鳴叫，慢慢的，似乎思想和身體都被抽空，感覺到的，只有她的溫度、呼吸，和那隱約的蟲鳴聲……
（下）
酒宴后新的一天，早餐后，我正在和阿市下棋，小姓跑來報告：“殿下，黑田大人有事求見！”
“哦？”我看看已經隱露敗象的棋局，點點頭道：“好吧，再下去也很難贏的樣子……，不好意思啊夫人，我去啦！”阿市給我整理一下衣服道：“最近你已經很累了，不要太拚命累壞了身體……”“知道了，夫人！”我轉過身來，擋住後面小姓的視線，快速的親了一下阿市的臉頰，留下一臉緋紅的阿市，大步走出房間去了軍議廳。
“殿下！”黑田官兵衛恭敬的跪在榻榻米上給我行了一個禮，我輕輕點點頭，隨意的道：“什麼事情啊？看來你昨天還是沒有喝多啊，這麼快就醒酒了？”黑田官兵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官兵衛無能，昨晚回去大吐特吐，反倒早些醒了酒。”“對了，你說有事求見，到底什麼事？”
“是那幾個特殊俘虜的事……”黑田官兵衛遲疑了一下道：“自從我們把那個小瞎子關進大牢，他就不吃不喝，也不理睬下面人說話，整天一言不發坐着念經，已經3天了，今天早上……，已經餓昏了。那個佐竹義重倒是正好相反，能吃能睡，每天還要酒要菜，好象自家一般……，您說過不能對他們動粗，所以下面的人已經沒什麼辦法了……”“哦？”我聽了感覺很有意思，摸了摸下巴笑道：“走，咱們去看看那兩個小子！”
來到大牢，黑田官兵衛在前面給我帶路，走到看管最森嚴的深牢，看管牢房的人點着了幾盞油燈，仔細看看，3個單獨的鐵欄土牢裏，正裝着現在上元最有名的三個俘虜，左邊的牢房裏關着上野的大少爺長野業盛，也許他被關的久了，看到我來了，也沒有什麼神色上的變化，只是坐在草席上嘴裏低聲的咒罵著什麼；中間的牢房裏關的是佐竹義重，也不知是真的假的，翹着二郎腿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還打着響亮地呼嚕；右邊的牢房裏則是剛剛自己醒過來的伊達政宗，用他僅存的一隻眼睛，冷冷的低着頭看我，眼中充滿了怨毒，看着他已經餓得臉頰下陷，身體微微發抖搖搖欲墜的樣子，我有點同情這個有個性的小子了。
“來人啊！給政宗做一點稀粥喝吧！”我招招手道。“是！”立刻有人下去準備了。
我走到伊達政宗的牢房外面，和善的打量一下這個小子，和那兩個傢伙不同，伊達政宗身上的衣服還是很乾凈，看來他有些潔癖嗎？“寒羽……澤西！你休想拿我跟伊達家做籌碼去談判！我知道你肚子裏什麼想法，你還是省省吧！”
“嘿嘿，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很欣賞你。”我沒有迎上他憤怒的目光，轉着腦袋四處看看，嘆了口氣道：“我似乎有些考慮不周呢？官兵衛，派人好好打掃一下這三間牢房，他們畢竟是堂堂的武家世子，身份尊貴，重新佈置一下，按家老的規格提供起居飲食。最好將來他們離開這裏時，都能白白胖胖的！”“是！”
“呸！”伊達政宗不屑的吐了一口痰道：“誰要你的假仁假義！有種你給我一柄脅差，讓我象一個武士一樣光榮的自盡好了！”黑田官兵衛見他餓的就剩半條命還如此囂張，我還對他很客氣，心中很是不忿，抬腳踹了伊達政宗面前的鐵欄一下，嘩啦一聲，驚起了佐竹義重，伊達政宗毫不在乎的閉上眼睛不理睬黑田的憤怒。
我背着手繞着三個牢房走起來，慢慢的說道：“我知道作為一個武士打了敗仗被敵人活捉，是一個很難容忍的侮辱，可是你們還很年輕，還沒有完全失敗，這一次輸了，應該奮起精神，加倍努力，總要重振自己的榮譽和尊嚴。我當初被追討為天下朝敵之時，簡直如過街老鼠一般，而現在呢，誰還會在意我曾經的落魄？他們記住的，都是我最風光的時刻。”
聽着我講出如此難以想像的話，三個高級俘虜都聽了一呆，伊達政宗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沒有看我，只是獃獃的看着牆角。
“你們都很憎恨我吧？難道像就帶着一肚子的遺憾去天國？我抓了你們不殺你們的頭，自然有我的打算，你們都是大大值錢的人，如果輕易死掉，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損失，對於你們自己，難道不是也一樣嗎？有膽量去死，難道就沒有膽量活下去，將來有一天，將今天所受的恥辱全部還給我？”我目光炯炯的掃視着3個神情變換不斷，卻已經不敢正視我的小子，知道我的話已經震動了他們的心，“是男子漢的就繼續和我爭鬥下去！好了，蹲幾天大牢也是一種很難得的歷練，不打擾了！好酒好肉都少不了你們的，不然傳出去別人會說我寒羽澤西怠慢了貴客嗎！”我擺了擺手，也不看他們3個的反應，大步就走出了大牢，黑田官兵衛也被我的話也受了震動，遲疑了一會，崇拜的望着我背影，清醒了過來，趕緊追上去。伊達政宗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着嘴唇冷冷看着我的背影，拿起剛剛送來的稀粥，一小口一小口吞着，最後實在忍不住大口嘩嘩大吃起來，一連吃了三大碗，才長出一口氣，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咬着牙道：“總有一天，我也要把你抓起來，然後餓你3天，說一番如此的風涼話！總有一天……”
黑田官兵衛還是有些不理解我會鼓勵自己的敵人發奮打倒我，忍不住追上我問道：“殿下，您難道真的要用他們做籌碼交換一些利益嗎？可是即使如此，也不必去引導他們……，長野業盛也就罷了，可那佐竹義重可是一個猛將的坯子，更不要提那個謀略手段都極高的小瞎子了，這樣的人放回去都會是咱們將來的大敵啊！”
“嘿嘿！”我輕鬆的笑道：“黑田，你說的不錯。不過即時這樣，他們的價值還是很重要的。我知道這是縱虎歸山，可是如果你根本不在乎這些虎豹之輩，手下敗將，你還會擔心什麼呢？”黑田官兵衛撓撓頭苦笑道：“殿下如此心胸，真令屬下敬佩啊！”
回到軍議廳，我又讓黑田召來竹中半兵衛、真田昌幸和本多正純，有些事還是要商量一下的。
“殿下，這次帶回來的1萬2千多人俘虜，按您的指示，已經安置到上元城周圍。”真田昌幸給我行了一個禮彙報道。“嗯，辛苦了昌幸。”我點點頭。本多正純拿出一個帳本道：“殿下，上元四郡的秋收都已經結束，咱們今年大獲豐收，兵糧多得了3萬石，養活這些俘虜綽綽有餘。”
“嗯，還行，這些人都是珍貴的勞力，我不想浪費，明年我們會有更多的領地，自然需要更多的人力來開發。但是有什麼辦法，能牢牢控制住這些思鄉心切的俘虜呢？”我嘆了口氣，看着他們幾個道。
“這些人都是普通的農兵，所想的不過是家鄉的土地和親人，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向東、向南開拓我家的領地，到時可以每人賞賜幾石田地，他們能擁有自己的田，而不是再給別人做佃農，自然會捨不得新得的地，我們再頒佈些鼓勵移民的法令，鼓勵他們將家人也遷到咱們的領地里，這樣壯大了咱們，削弱了對方的實力，兩全其美。”竹中半兵衛輕輕一笑道，黑田官兵衛聽了連連點頭道：“好辦法！好辦法！”
本多正純又補充道：“近期還得加強管理，不如實行連坐法令，一個人逃走，全部一小隊的俘虜統統殺頭，殺一儆百，砍下的腦袋裝載木籠中巡迴展示，以儆效尤，這樣便可放心了。”
“就這樣辦！”我點點頭道：“情報顯示上杉謙信已經到了河越，東西兩軍合併，暫時沒有行動，但派出很多小股兵力四處搜集兵糧，咱們回來的時候，沒有狠心燒掉武藏的稻田，我稍稍有些後悔。聯軍補充了兵糧，下一步，一定是抓緊時間南下圍攻小田原。看來北條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黑田官兵衛笑道：“殿下仁慈，沒有放火燒了武藏人的田，終究還是得了人心。北條家這次損失的越大，對我家好處也越多。眼見武藏大半都落入聯軍之手，等他們分完了地盤散夥，咱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攻武藏，擴大我家的領地！”
“嗯……”我點點頭道：“馬上就是9月，各地秋收在即，上杉謙信不會有精力再顧我們上元彈丸之地，進軍相模討伐北條才是他的第一目標，上元之危終於可以結束了。可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家的威望大增雖是事實，但也漸漸成為眾矢之的，大家都要謹慎些考慮問題！”“是!”
……
關東聯軍終於還是向南進擊，武藏南部重鎮江戶城守將投降，八王子城守軍不戰而退，原來控制在北條家手中的武藏國土地，全部都淪陷了。上杉謙信馬不停蹄的率軍重重圍困小田原城，因為有了上元攻城戰的慘痛教訓，整整20餘天聯軍只是圍城而沒有攻城，但除了小田原城的整個相模國以及北條家控制下的大半上總國，等等大片土地，都不可避免的被聯軍趁虛侵佔。
秋收來臨，首先是早已和上杉謙信鬧翻的最上家、蘆名家兩路人馬宣佈退出，自行北歸，上杉謙信做主，將從北條家奪來的武藏、上總土地分給原東軍5路諸侯，形成一個針對北條家的包圍圈，又對整個相模進行了大肆破壞，田地被縱火燒光，老百姓強行驅入武藏和上總，繁華一時的小田原城下町也毀於聯軍的燒殺搶掠下。上杉謙信本欲以此來激北條氏康出城野戰，但北條氏康還是忍住了。
九月，伊達輝宗本來提出要借勢回擊上元滅寒羽家，報高山原之仇，救出被俘的政宗等人。終究因各家意見不一，兵糧所剩無幾而無果。小田原城已不可攻陷，上杉謙信無奈之下宣佈聯軍解散，東方5家撤離小田原城下各自歸國。上杉軍是最後撤退的，謙信將數萬大軍分成幾批輪流掩護撤退，北條氏康見似乎有機可乘，夜半開城派兵追擊，卻中了上杉軍的埋伏，損失數千人，狼狽退回小田原城。上杉謙信這才匯合幾批人馬，緩緩北撤。謙信沒有聽從手下將領的建議從南路再攻上元，而是取道河越繞道撤回上野休整，震動天下的關東大混戰終於告一段落，聯軍沒有消滅北條氏，但也令曾經的關東第一諸侯元氣大傷，非幾年時日不能恢復。
……
我騎着馬和竹中半兵衛一起並騎走在上元與上野間的界河南岸，秋天的風清涼了許多，草木已經開始枯黃，天空中飛過一行大雁，看着腳下的土地，我長長吐了口氣，如果我沒有守住上元，現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能在哪裏苟且偷生，或是早已葬身火海。“半兵衛，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現在我還能平靜的走在我自己的土地上，這兩個月的時間，彷彿一場大夢啊！”我轉過頭對竹中半兵衛感慨道。
“呵呵，幸好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場美夢啊!”竹中半兵衛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是關東大局已經完全因為殿下的崛起而陷入了幾十年來最紛亂的局面，天下大勢也會因此而產生難以估量的變幻，寒羽家的前途仍然不可過於樂觀，殿下切不過於可志滿意足！”
“是啊！”我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望着河北岸的上野土地，說道：“長野業正據說在上元攻城戰之後就得了大病，他已經70多歲了，恐怕挺不過這一次了。咱們手裏有他唯一的兒子，如果他真的不行了，會找我們談判換回業盛，我也不會輕易作善事，自然會狠狠敲他一杠。”“不如就要求他們割讓這次他們佔領的武藏館林城7萬石之地，那裏算是武藏開發比較好的地方，距離上元又近。”“嗯，還要他交出被俘劍團眾的家眷，這些人被我們俘虜，回去上州也抬不起頭來，越後方面更不會再重用他們，我準備時機合適的時候，勸說他們留下加入我家。”“殿下英明！以殿下與他們同宗同派的關係，相信他們權衡利弊，會留下來的。”
我提起手臂用馬鞭指着北方道：“半兵衛，如果你是上杉謙信，將會怎樣對付我？”竹中半兵衛低頭一笑道：“那半兵衛就冒昧了。上杉謙信應該不會把殿下立即當作心腹之患，大概會忙其他的事情，暫時不理睬咱們上元。”我聽了一愣，回頭看着他有些不解。竹中半兵衛微笑道：“殿下，越后之龍雖然這次在殿下面前吃了大虧，本來好好的一次聯軍遠征，被殿下搞得虎頭蛇尾，自然很不爽。但在他心中，恐怕最忌諱的人，並不是殿下。”我一拍大腿道：“不錯！是武田信玄！”“不錯，我估計明年春夏，武田、上杉之間會爆發大戰，對於上杉謙信來說，最重要的敵人，還是他宿命的對頭—甲斐之虎。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恐怕還要排在北條氏康、越中、越前一向宗之後。”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他若如此想，我可是大大的高興。我們雖然打響了名氣，但僅僅據有上元彈丸之地，兵少地稀，我根本沒有資本去和他斗。他和武田家最好多拼些時日，我好抓緊時機開拓領地，擴大勢力，壯大了自己，才能有資本和天下強敵對抗！”
“這是如此。今北條氏在關東的勢力折損極大，只余焦土一般的相模一國，幾年之內難以恢復從前關東第一大名的實力。武藏現在四分五裂，北條家一時無力恢復舊地，正是殿下出手之時！”“你的意思是說，我趁此良機統一武藏國，以此為我家立世之本？”“不錯！舊日武藏56萬石，其中上元四郡為12萬石，經殿下半年開拓，即增至20萬石。武藏全境多平原濕地，若能全部開發，百萬石之數，也是很可能的。當初北條氏首代早雲公曾言，武藏乃天下爐鼎，據武藏而雄關東，望天下，可惜北條氏康打跑了山內上杉氏后就不怎麼重視武藏，卻全力東進，與東方之眾爭鋒。現在天賜良機，武藏已淪入他人之手，殿下取之理所當然。”“嗯……，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咱們的將士們需要休整，各地的局勢也難以判斷，所以還要從長計議！”“殿下留下那伊達政宗、佐竹義重好吃好喝的養着，便是有插足武藏的打算吧？”“嘿嘿，什麼也瞞不過軍師！”“殿下遠慮，現在伊達據河越，佐竹占江戶，如果可能，用兩個小子換來兩處武藏最重要之地，也是大大的值得。”“嘿嘿，我不急，總要人家上門來開價，我才好敲竹杠，哈哈！”“其實如果北條家會做人，應該派人來繼續維持我們的同盟，大大方方的將武藏讓給我們，換取我們的援助和支持，他們過冬的兵糧應該不夠了，嘿嘿……”
我們下了馬，坐在河岸邊休息。我拿着馬鞭在地上畫著武藏周邊的地圖，畫一會，沉思一會。竹中半兵衛悠閑的用帶來的茶器燒水做茶，做好了先端給我一盞。“殿下是在想，如何在這紛亂的環境中和如此多的諸侯周旋吧？”竹中半兵衛道。“是啊，你怎麼看？”“嗯……，東方之眾最大的敵人是北條氏，陸奧伊達、最上、蘆名距離遙遠，周邊最有勢力的，便是北條、武田、上杉三家，也許還要算上駿河今川。上杉與我家勢同水火，斷無絲毫和平的可能。北條與我還是同盟，以後也是相互支持的夥伴，應該努力和他們搞好關係。今川家前大名死在殿下之手，仇怨難解，幸好有北條隔着，今川氏真也不是什麼英明武勇之輩，不用太在意。最難捉摸的，就是殿下的舊主，武田家了。”我也無奈的搖搖頭道：“我本是武田家的家臣，雖然自立之事也是形勢所迫，但畢竟是叛離主家，武田信玄心裏一定是不肯罷休的。但從甲州進攻上元，不僅要通過已經歸屬上杉的上野，還要面對難以攻下的上元城，我想他也不會隨便向我開戰，畢竟他眼中的頭等大敵，是上杉謙信，而不是我。”“武田家不能輕易得罪，卻也無法完全信任，不過，我看武田信玄還是會以大局為重，與我家交好結盟，以共同對付上杉。”“是啊，不管怎樣，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的實力！可是現在，我還是要小心翼翼的活在幾大強勢大名之間。”“我想武田信玄那邊，也會思考的很複雜吧，不過最後，還是會做出一個最現實的選擇。”
幾乎同一時間，相模小田原城中天守閣，北條氏康和自己的叔父北條幻庵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綿綿的秋雨。“叔叔，綱成已經恢復了玉繩城，我們至少還能守住相模，嘿嘿，真沒想到，父親交給我的家業，竟然在我手中落魄到如此田地。”北條氏康黯然的嘆息一聲道。
“不必灰心喪氣啊，氏康！”北條幻庵神色平靜的在他身後拍拍他的背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北條家的根基還很穩固，只要今後你能帶領大家振作起來，北條家還是會恢復從前的榮光。”
“嘿嘿，沒有那個寒羽澤西把西軍、東軍攪得天翻地覆，我家到底會被聯軍毀成怎樣還不知道呢！關鍵時刻，老盟友都袖手旁觀，嗯—”北條氏康抬起頭來道：“上杉謙信最大的失策，就是輕看了上元眾的決心。現在我們和新興的寒羽家已經是唇齒之系，我準備把阿蘇嫁給寒羽澤西，讓兩家的關係更加緊密，叔叔，你看如何？”
北條幻庵摸了摸鬍子，沉吟一下道：“聽說寒羽澤西是個性情不同於常人的傢伙，對自己的夫人阿市相當敬重喜愛，阿市是他第一個主家織田氏的公主，有天下第一美人的佳話，雖然一直沒有給寒羽誕下一男半女，但仍備受寵愛，寒羽絲毫沒有娶側室的想法。阿蘇如果去寒羽家聯姻，恐怕不會有太好的效果。”
北條氏康嘆了口氣道：“我也明白，可是……，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有搶在武田信玄前面把流浪的寒羽澤西迎來我家，唉！”
北條幻庵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道：“寒羽家這一次出盡了風頭，是不會甘心留在上元一隅作小大名的。我估計，他在秋冬之時，就會對武藏其他地方展開攻略，東方之眾留在武藏的力量太分散，不是他的對手。我們這回大大傷了元氣，恐怕一時也無力反攻武藏。既然無法阻止他擴大領地佔有我們舊有的武藏，不如做個空手人情，將武藏國都送給他，承認他對武藏的領有，並送他一個武藏守的官位，這樣會比聯姻更讓寒羽感激我們。”
“一定要這樣嗎？”北條氏康有些不情願的扭頭看向北條幻庵，“對於我們來說，東進打垮東方之眾才是最重要的發展大計。”北條幻庵望着遠方道：“武藏雖然地域廣闊，但除了北部上元地，都是平緩的地形，易攻難守，周遭彙集了多家強敵，乃是四戰之地，對於我們來說乃是雞肋，而且大部分濕地未經開發，石高尚不如下總。但對於寒羽家卻是極為重要的發展之地，寒羽家的崛起已不可阻止，但對我家來說並不是壞事。而且寒羽家控制了武藏，就會有足夠的實力對抗上杉，武田信玄也沒有了南下的路。維持良好的同盟關係，讓他幫我們擋住北面之敵，我們正好可以全力進攻東方之眾，從現在我家的實際情況看，這是最好的決策！”
“嗯……”北條氏康長嘆了一口氣，沉重的點點頭道：“就依叔叔的意思辦！關東群雄你爭我奪打得不亦樂乎，卻打出了一個越來越強大的新大名，這是什麼事啊？”
……
這天，我正在練兵場看可兒才藏練兵，小西行長興沖沖的跑來報告道：“殿下！殿下！北條家的使者遠山綱景來拜訪殿下了！”他在我耳邊小聲地說道：“殿下，聽說他帶來了一份大禮感謝殿下對北條家的幫助呢！”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我有些好奇，對他腦門就敲了一下，“什麼事情鬼鬼祟祟的？快說！”
“哎喲！”小西行長害怕的捂住腦袋，緊張的小聲道：“聽他們下面的人說，北條氏康要把正五位下武藏守的官位送給殿下呢……”“哦？”我心中暗暗竊喜，卻裝作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只是隨便點點頭道：“嗯，知道了。先帶客人去大廳，我去換套正式的衣服。”說完慢悠悠的走了。小西行長困惑的揉糅自己還有些痛的腦袋，望着我的背影……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